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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之尾(四)
记得,焚祭居的后面有一个潭子,只是,从未去过,突然,很想去看看守星日日念叨的鲤鱼和,成片成片的芦花——其实,在听到芦花二字时,我难得的好奇便立刻消去了,因为,我改不去睹物思人的习惯。
芦花,比不上曼陀罗的妖艳,却,比曼陀□□净,我决定,去看看,突然萌生了这个想法。
芦花成片,但没有千年前昆仑湖那般肆意,可是,它一如既往的干净,不管世间的沧海桑田。
风,带起簇簇芦花,飞旋着,落在有些浑浊的潭面上,红、黑色的鲤鱼一尾尾地浮起,吐着泡,掀翻了水面上一层的芦花,涟漪泛开,层层圈圈,远山,画眉空鸣,不休地啼着人世的繁华。
胸口传来一阵闷响,如铜钟被狠狠一撞,嗡——
云涌风卷,苍穹,杳渺。
也许,种上一株曼陀罗会更美——它会让一切的纯净堕落得妖冶,那是一种,不可一世的风华。
“很像昆仑湖吧?”身后的素衣女子似也站了好久,手中的茶盏已凉了半截。
心,一颤——这样被直当地勾出往事、连掩饰的借口也没有,是第一次,却无法保证是最后一次。
“是啊,很像。”我轻笑,长发与衣袂共舞飞扬。
斜阳晚照里,时间就这样匆匆掠过,如白驹过隙,快得,只在弹指。
残红中,一切像着了火般生生不息,芦花,怒放在火光中,依旧,不染纤尘。
银光流过,阴风中,一滴滴血珠断线般,落在石板上。
“弑——下承——四方——破——!”
幽幽的声音自祀神台上飘散,雾,浓浓地聚了起来,血花,如曼陀罗,艳红,妖媚。
半空,蓝色的火焰刷刷地飞旋在祀神台周围,尸骨腐烂的气息合着血腥,弥漫。
我轻笑,指尖,依旧在滴血——想不到,不过几日,噬灵的力量居然已经如此之大,再过不久,就能见到他了吧?
“弑——上凶——四方——封——!”那声音不再平和,带着一丝的,冰冷。
那一刹那,只觉得双脚一软,之后——双膝着地,手,艰难地撑在石板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噬灵的消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不可能!我难以置信地甩甩头,身子因寒气入体而瑟瑟发抖,长发,落在地上,沾了血。
我明明——明明已经在祀神台周布下了结界——不可能——我的结界就连怜也无法闯破!他也绝对——不!可!能!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已然到了我的面前,声音冰冷凌厉,完全,像神一般——威严。
微微抬头,我扯着嘴角,这一扯,却让我哇地呕出一口黑血,心,痛,痛不欲生。
夜风阵阵带着寒气,只觉得,周遭一切都被冻结,天旋地转般,双眼,渐渐模糊,直到,变得黑暗无比。
芦花成片地开在岸边,干净,无尘。
这——不是昆仑湖吗?
湖水碧蓝,涟漪四起,荡漾着,天际的浮云,几尾鲤鱼时起时沉,吐着气泡。
不是,这不是昆仑湖,昆仑湖早就在千年前那场浩劫中毁灭,世间,昆仑湖早已不复!
可,它却和它如此的相象,一样的芦花,一样的湖水,一样的气息——浓郁不散的曼陀罗花香。
湖中的汀洲上,曼陀罗艳红一片,风华得,不可一世。
“婴。”
我如被雷击中,所有的血液都停止流动,身后,那个声音让我忘记了的思考。
“怎么了?”那三分雍懒七分邪魅的声音,不是他,还会是谁?
我猛地转头,模糊中,那个颀长的身影又让我的脑袋嗡了许久,他笑得云淡风清,却褪不去天承的风华,永远,永远都是这般——不可一世。
“怜?”我杵在那里,竟无措起来,我以为,再次见到他,我也会回他云淡风清的笑容,却,又沉沦在他谜一样的目光中,无法自拔。
一千年了,再见他时,我的心却痛得挣扎,他终于回来了,就好象,什么也未发生过,好象,不过是经历了一次长长的梦魇,当我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他。
风又卷来,吹翻了他身上的香味,浓郁的曼陀罗,盛开在,芦花丛丛的湖畔。
“你不是怜……”突然,我明白了,也,绝望了。
就像失了最爱的珍宝,我想歇斯底里地哭,却蓦然发现自己,早已没了泪水,就在我以为一切都恢复的时候,却才知道,一切,依旧还是梦魇,他,太不真实,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不像他——宁愿选择忘记,或深爱,他,如曼陀罗,要么救人,要么,让人万劫不复!
“你,还是太冲动。”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在耳边响起,一切,似又恢复了温度,不再那般,寒冷得没有一点依靠。
桌上的金瓶银罐反射着阳光,闪烁如辰,刺得我眯起了眼,身边,素衣女子手捧一杯温茶,芷香萦绕,目光里,是责备。
“刚刚……”话未完,却,瞥见窗户边——男子闭目,一袭白衣、手握长杖、丝发安静垂下,寡淡,而出尘。
尘埃在阳光下一点一点地落下,晕芒中,他微微抬眼,眼底,平和而宁静。
我起身,至桌边,缓缓地斟了一杯茶,眼角,又瞥了一眼他——依旧,寡淡出尘,我知道,他在等我解释,虽然,他会查出来的,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不是夜祀。”我幽然而笑,可他,表情依旧没有变化,我还以为,他会吃惊,或者,愤怒。
“我知道。”他的目光快速地扫过了我,然后,停留在身边的那株冒芽的花盆上,很久都没有移开,“你是谁?”
“我?”我一愣,看了看持月,她的表情明显有些变化,是惊讶,也是戒备,“既然知道我不是夜祀,就应该知道我是谁的。”话毕,我轻呷一口温茶,之后,看到他的眉头渐渐聚起,似乎,只是微微一挑便带给了他无限的忧郁。
原来,这就是他的另一个表情——寡淡的忧郁,是神在思考时的模样——祀神在创造祭品时,就是这个表情。
“那个结界……不是一般人能布的。”他眼里突闪一道冷光,堆砌在肩上的发缕掠起一个弧线后,又落下,飘然地融入身后的长发。
“可是,你破了。”指尖摩擦着茶盏的瓷壁,我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没有。”他摇了摇头,表情忧郁,似又陷入另一个疑惑中,“根本就——找不到破口。”
“他一直都没有离开祀神台……”持月至我身边,看了看我,道,“恢复了许多,可以除界了……”
“若我不解呢?”我盯着他,也,瞥见空空的祀神台。
“三天之内,所有的噬灵都将从世上消失。”他淡然地抬头,语气也是淡然,却,打中了我的七寸要害,我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他,会毁了我的一切!
推开门,我抬头轻笑,对着老天。
为什么总是这样——被逼得节节而退,没有一点回击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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