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青春留不住

　　煎熬又漫长无聊的课终于结束了，吴欣他们几个和杨阳打过招呼，便都去学生会各人忙各人的去了，只有杨阳向来是讨厌这样的事情的，最后便决定不加入任何一个，所以还只是在教室里看书。

　　散去师生的教室里特别安静，杨阳尤其喜欢这样的时刻，热闹已经散尽，冷清还未到来，她可以仔细打量每一个背影，也可以安静地想自己的事情。

　　杨阳正准备收拾书出去的时候，后面的一双手“啪”地拍了一下她旁边的位置，有人坐在她的身边了。

　　杨阳惊愕地想这到底是谁又想干什么的时候，当然也就没有忘了看看到底是谁的动作，看完了之后，便惊讶于怎么能此时此地见到他了。

　　“你原来是文学院的啊，都没有听你说起。”杨阳还没有开口，人家已经说话了。

　　“我也觉得好巧啊，昨天回去之后，我都后悔死没有问你在哪个学院了，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这么巧，正好你也是文学院的，你是什么专业的？对外汉语还是汉语文文学的？”杨阳问完了之后发现自己话太多了，一口气竟然说了那么多，暗地里说自己真是话多啊。

　　“咱们一个辅导员，我是一班的，你是二班的吧？”

　　俩人虽然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是感觉都已经非常熟悉了，好像是多年的好友一样，杨阳想，大概这就是人家说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原因吧？因为相同的地域文化、相同的认知等等，很自然地把他们连接到了一起。不知不觉，俩人说话说了半个多小时了，“正好也到吃饭的时间了，咱们一起去钟水饺吃饭吧，我请你，算是咱们老乡聚个会。”

　　“聚会？就咱俩也能叫聚会？哈哈，不过有饭吃就好！”杨阳吐了吐舌头。

　　做完这样的动作，杨阳却又觉得很奇怪，自己在他面前好像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一样，没有一点拘束，一点也没有一个女孩在一个男孩面前应该有的样子，按照她自己的说法，那叫装淑女。在她的心里，淑女？束女还差不多，束缚的意思，因为太违背做人的本性了。

　　“你看我这记性，说了这么久，又差点忘了，你叫什么名字？”他边拍自己的后脑勺，边这样问道。

　　“那，你记好了啊，我叫杨阳。杨家将的杨，太阳的阳。和你聊的太开心了，我也老是忘了你的名字，哈哈，你叫什么名字？”

　　那老乡听着她这拗口的介绍，脸上现出茫然的表情，太阳的阳是姓还是杨家将的杨是姓？阳顶天的阳？只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唯有看着她笑。

　　“杨家将的杨，太阳的阳？你到底是姓什么叫什么啊？”

　　“老乡啊，你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起来啊，当然是想杨家将的杨，名是太阳的阳啊，难道姓也有太阳的阳吗？”

　　肤色微黑的老乡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杨阳看到这样的老乡，觉得非常亲切。

　　“我叫王瑞。”杨阳听到这话笑了笑。“怎么？这名字很好玩吗？”

　　“不是，我是觉得咱们果然有缘分啊，我弟弟也叫王瑞。”

　　“王瑞？”王瑞诧异地看着她，心想：“她这是在开玩笑吗？她弟弟怎么不姓杨呢？”但是想想也就算了，他觉得还不好意思问什么，怕问到杨阳不愿意说的话题。

　　吃完了饭，俩人也没有什么事情，就一起回去了，快到宿舍的时候，王瑞站住，杨阳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话要说，结果他只是安静地说了声：“再见啊，老乡。”

　　杨阳笑笑，看到他洁白的牙齿很开心，正要回去，王瑞突然说：“今天迟到的那个人是我室友叫林加墨，他不太爱说话。”

　　“哦？你室友？”杨阳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起来这个，迷惑不解地看着他，她不太确定他说的到底是谁。

　　“最后去的那个男生。”王瑞看她迷惑不解的表情，觉得还是有解释一下的必要。

　　杨阳“哦”了一声，他以为她还会说点什么，结果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觉得他还有话说，就没有说话，等待他的话。

　　“我是想说，不要惹他比较好，他话少。”王瑞本来不准备说什么了，觉得自己说到这她已经明白了，结果她什么也不说，安静的瞬间让他觉得时间过的实在是太慢了，他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于是赶紧加了那么一句好像是劝慰性质的话。

　　“放心吧，我不会惹到他的，只要他不惹我。”——杨阳在说这话的时候，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以后他们之间竟然会有那么多的交集。

　　刚到大学的学生，觉得一切都和高中不一样，刚刚从繁重的高考中解放出来，对一切都充满了美好的想象和期望。从北方来的杨阳对于南方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又好奇，他们说话的语调，他们吃饭的习惯，他们对人的称呼，对事物的称呼，天天跟着吴欣后面问东问西的，吴欣都快被她烦死了，除了她去图书馆的时候，还好，她喜欢去图书馆，要不然吴欣就真的是吾命休矣！

　　杨阳非常喜欢去图书馆。民国的才女作家张爱玲曾说，我对于姑姑的家有有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杨阳却说：“我对于图书馆有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吴欣揶揄道：“那你以后干脆嫁给图书馆算了！”“那敢情好啊，可是，也不好，那是没有感情的东西啊。”

　　“我看你那所谓的老乡对你很上心啊，要不你也来一段由老乡发展成为恋人的故事吧。”

　　在大学里，由老乡而发展为恋人是很普遍的事情，大概大家本来来自于同一个地方，比较好交流。

　　“这个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杨阳此话一出，宿舍里的气氛立马变得热烈起来。

　　“真的？你们准备开始了？还真是快啊！小黑羊你可这是太厉害了啊！”今天梁董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看一部武侠小说，是她最爱的《射雕英雄传》，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怎么插嘴杨阳和吴欣的对话，现在忽然的高八度的声音，真是能吓得人打哆嗦啊。

　　“姐妹啊，那么激动干什么啊？又不是真的。——同时警告你，你个死人，再敢给我乱取外号，我就把你的所谓秘密昭告天下。”

　　“切，秘密什么啊！——我给你们说啊，什么老乡会什么的啊，都是说的好听，那啊，纯粹是为了更便利的接近小师妹，哪有那么纯粹的老乡感情啊，我还就不信了！”

　　“不过呢，你们还是赶快开始吧，那样我们就可以有饭吃了！”

　　自从老乡王瑞说尽量不要招惹他那不怎么有素质的室友之后，杨阳就很虚心的听取了他的建议，尽力不起惹他，甚至在路上非常远地见了他的时候，她都选择绕道而行。

　　可是，杨阳悲哀地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优秀学生林加墨竟然有无穷无尽的小毛病。

　　专业课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老是坐在自己的后面，他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啊？杨阳很为这件事情发愁，但是杨阳她们几个选坐位子，都是宿舍一起选的，杨阳也不太好意思一个人独来独往地坐在更遥远的地方。

　　林加墨坐在杨阳的后面，每次去上课都让杨阳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衣服后面都画满了蓝色的图案；椅子上的东西沾到衣服上了；桌子里有个吓人的东西，腐烂的苹果啊等等。杨阳本着尽量不伤和气的原则，只当什么都没有发作似的不发脾气。

　　整个汉语言文学的人都觉得很奇怪，杨阳怎么得罪了林加墨呢？一班之长为何要与一个默默无闻的女生过不去呢？

　　薛乐她们几个好几次因为杨阳差点和林加墨打起来，但是都没有成功，杨阳不让。

　　林加墨从外面回答宿舍的时候，王瑞刚刚结束了漫长的打游戏时光。

　　对于林加墨的幼稚行为，王瑞感到很不解。于是决定在林加墨回来的时候好好问个清楚。

　　“老林，你回来了，正好他们都不在，我问你个事儿。”林加墨一进来就闻到了很大的一股烟味。同时，林加墨注意还到，王瑞的桌子上放了不少啤酒罐，东倒西歪的。鼠标线乱糟糟的被他扯着，键盘上只有常用的那几个键是干净的，其他的键上面都落了厚厚的灰尘，好像很久没有用过一样。地上有很多烟头，心里很诧异，谁抽烟了啊？他从来没有见过王瑞抽烟的。

　　“说吧，什么事？”

　　“你是不是喜欢杨阳？”

　　林加墨冷笑一声，“我一直觉得你人挺不错的，原来也是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啊！”

　　王瑞听林加墨这样说，一下子愣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其实他本来想给林加墨说的是，不要再欺负杨阳了，她一个女生，你一个大男生老是和一个女孩过不去干什么啊！只不过说出来的话竟然变成了对林加墨的质问，并且，这种质问，不是作为老乡关系可以提出来的。

　　“那你老是和她一个女生较劲干什么啊！哥们，你如果是喜欢她，就好好去追，如果不是，就放过人家吧，天天让她烦得不得了！”

　　“什么天天让她烦得不得了？我什么时候烦过她了？——不会是她喜欢上我了，然后拜托你来探探我的口风吧？切，她那种人，我是不会看上的！”

　　“那好，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她是我的老乡，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老是坐在她后面做小动作了？”

　　林加墨笑了：“你就是为了这事啊？你不直接说！我以后不会再坐那个位子了，放心吧。”

　　王瑞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林加墨答应了。不过同时，心里面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准备了很久的重拳出击，结果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让他觉得没有一点成就感。

　　王瑞开始收拾桌子上的凌乱，地上的烟头。

　　宿舍里只剩下林加墨一个人了。他需要静静。

　　王瑞问他，是不是喜欢杨阳。他觉得有点搞笑。王瑞怎么会这样问呢？他有什么地方表现的不正常吗？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想法？

　　那自己喜欢杨阳吗？应该不会吧？只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喜欢捉弄她。他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喜欢看她无奈的瞪着他，也喜欢看她想生气又忍着不发作的样子，他觉得那样傻乎乎的女孩，很好玩。

　　听王瑞说，杨阳喜欢读书，大概是一个书呆子一样的女生；喜欢看徐克的老电影，喜欢武侠，喜欢吃肉，喜欢一个人漫步校园，喜欢……

　　林加墨这样想着王瑞曾经说的关于杨阳的喜好，想着杨阳的那张小脸，好像在守着一本未曾打开的书一样。

　　林加墨清晰得记得那次在课堂上的事情，觉得她就像是一幅画，一双眼睛像是含着远山和白云，淡淡的忧愁淡淡的喜悦蕴藏其中，眉毛则是远山上升起的青黛色的烟雾，气韵清淡。太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只不过那样一个女孩怎么会墨守成规地去上什么都学不到的公共课呢？但是尽管他心里觉得那样，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起码他这样觉得。

　　他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光芒，温润的温暖的能给你力量的光芒。

　　这种光芒让你愿意信赖她，心悦诚服地。可是，同时，也会很明显的告诉你，这是你自己的正确的选择，是很熟悉的不需要质疑和犹豫的选择，是谁在告诉你这样的感觉的？是你自己的心。

　　但是，这种感觉不可能是喜欢的啊，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对她魂牵梦绕吗？喜欢一个人不是会因她辗转反侧吗？喜欢怎么可能是想欺负她呢？喜欢又怎么可能是愿意看她的惊慌无助？——虽然不可否认的是，他想在每一次课的课堂上见到她，但是他知道，那绝对不会是喜欢。

　　只是，他不好意思对别人说而已，才让王瑞误会了他。

　　一天，杨阳要去图书馆上自习，天正飘着小雨。京滨市和她的家乡简直就是截然相反的，在她的家乡洛阳市，夏天是多雨的，秋季也是多雨的，夏天的雨是瀑流如注，秋季的雨则是痴缠似丝，缠缠绵绵无绝之时，而京滨市是——记得她刚来京滨大学时，简直就受不了那离头三尺远的大太阳，好像那不是高高在上的太阳而是一个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大火炉，要把一切都烤成熟的烤出油来，烧成灰烬；那是在初秋时节，而现在已是深秋，却也很少下雨，人家说秋雨绵绵看来在京滨市市是不真实的，这儿连雨水都是难得的，但是那天却下起了如丝的细雨，杨阳心头一喜，便打算去图书馆了——虽然她本来也是周六周天在图书馆泡着，但是那天因为下雨她尤其开心，她喜欢那如丝的雨。

　　杨阳正在穿鞋的时候，吴欣就醒了，睡眼惺忪：“洋洋啊，你起来这么早干嘛啊？外面下雨了，你还要去图书馆吗？”

　　杨阳笑了笑：“要去要去的，下雨了，很好玩。”

　　“真够勺的啊，外面湿哒哒的，你干嘛一定要跑去图书馆，在宿舍看书不是一样的吗？还可以顺便帮我们把早饭也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梁董也醒了。

　　“晕，就知道惦记吃的了——这个地方秋季短，秋雨少，我要去感受秋天的气息……”

　　“又酸开了，真不愧是中文系的啊，都可以泡酸菜了，去吧去吧，你还是真想做雨巷深处那个撑着油纸伞的人啊？”杨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伶牙俐齿的梁董给打断了，“哎，就是可惜没有戴望舒啊！苍天不怜羊羊羊啊!”

　　“你们大清早的在这嘀咕什么啊，都把我吵醒了，是不是又要去图书馆啊？顺便帮我占个位子，一会儿我也过去。”晚上睡不着早晨醒不来的薛乐醒了。这绝对是被早晨这本来不该出现的不和谐音符给吵醒的。

　　“我可不信你，上次人那么多，历尽千辛万苦给你占了个位子，你倒好，结果都没有去，白占了一个上午座位，人都快瞪死我了。”

　　“那是意外，这次一定去！”

　　“快去吧，我刚梦到我同学了，还没有说完话呢，还要接着说，别一会儿没有感觉了。”

　　“切，是帅哥吧，那你赶快梦吧，嘿嘿，我走了。”

　　“亲爱的羊羊羊，一定要给我占位子啊！！”她走到楼道里了，还听到薛乐在呼唤，整个楼层的人大概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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