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响

　　梵·唱（三）

　　“吾王，那位少年………”朝堂中，手执玉帛的大臣额角冒着汗，立于中央，恨不得将头埋进面前的地缝中。
　　“嗯？”迟恨好整以暇地将头支在御案上，漫不经心回闻那位大臣，“徐爱卿的意思是？”
　　姓徐的大臣脚已经抖到快支撑不住他那肥大的身躯，不过想起那些“朝廷命官”们对他的“厚望”，也只能咬牙坚持着将要说的话说了下去：“吾王，关于您上次平乱带回的位公子，已经引起诸多的不满。臣下以为此生来历不明，又是战后俘虏，您看……是不是将他交予刑部先调查一下比较妥当？”话毕，徐大臣已经支持不住跪倒到地。
　　迟恨没有立刻回答徐姓大臣的话，而是将视线转向其他大臣身上。一时间，朝堂里静得落针可闻。是的，自从他三个月前将殷篱歌带回来，大臣们的谏言就没有断过。
　　半晌，迟恨才开口：“这是谁的主意？”
　　迟恨对他手下这一班大臣的性格是了如指掌的，所以，他才会以这么肯定的语气发问。
　　“怎么？没人说话了？”环顾一周，见大臣们还是没反应，迟恨很满意，“徐爱卿何等胆色，竟能说出这一番逆耳忠言，这真实属我月隐王朝之幸啊！看来孤是该考虑变动变动这朝上人事了。”
　　“吾……”徐姓大臣本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一个有力的声音打断：“吾王英明！”只见又一大臣从人群中移步而出，其发髻上的碧玉龙簪说明了他的显赫身份——右相。其人风度翩翩，刚过而惑之年，举手投足间不失威仪。
　　“吾王，臣下认为，且不管徐大人所说的一番话是否出自他本人之意。但是，这话却是极对的。”
　　“哦？”迟恨这才坐正了身子，玩味地盯着右相，道，“右相此话怎讲？”
　　右相清了清嗓，俯身对迟恨答道：“回吾王，臣下也认为，殷公子的确身份不明，且又是战俘，所以，吾王如此将他放于身边确实有些欠妥。请吾王体恤臣下等一片丹心，将殷公子交予刑部调查。”
　　“身份不明？爱卿，孤且问问你，既是身份不明，你又如何得知人家姓殷？”
　　“臣下……”
　　“既是有名有姓，就算不得身份不明了，而且，你都称呼人家为公子了不是？这调查嘛，我看也不必了。”
　　“可是，吾王……”
　　“好了，孤可以理解各位爱卿的心意。你们，为了孤，为了国家，也是鞠躬尽瘁了。若是无事，就散朝吧，孤有些乏了。”
　　未等群臣应答，迟恨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进出朝堂。
　　“吾……”右相还想将迟恨叫住，因为他这理由根本不能服众啊！要知道名字什么的，是可以假造的！却被一对双生子拦了下来。
　　“右相大人，吾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您不会是还想拂了吾王的意吧。”这对双生子是迟恨的左膀右臂，是月隐王朝前无来者的“双相”。二人自小跟着迟恨，是迟恨在当皇子时暗中培养的得力爱将。
　　“哼！”右相狠狠瞪了双生子一眼便甩袖而去。双生的少年相视而笑，随即，便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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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月华殿。
　　侍婢们都在不远处偷偷地观察那个正端坐于小花园假山凉亭中的白衣少年。
　　自从三个月前吾王将他带回之后，便一直将他留在这月华殿里，同寝共食。
　　这里是月华殿，国君的寝宫。不是任何人都能踏足的地方，就算是国君的嫔妃们，也只得得到他的传召才得入内。更别说那迟恨还真就没多少妃嫔。然而，凉亭中的少年竟然在这儿住了整整三个月，怎能不令人惊讶。
　　回廊中，还端着茶点的侍女开始讨论起来。
　　“你说，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在这月华殿，我还没见过哪个人能呆到两天的呢。可是，他却在这里住了整整三个月，而且看吾王也没有丝毫有要他移居别处的打算呢！”端着糕点的侍女说。
　　“是啊！还有啊，你看他的样貌，啧啧，真个是好看得紧。而且。你注意没，自从他来过之后，吾王都没有再临幸过一个妃子了呢！”
　　“我看就是个狐媚，不然就是什么妖孽，要不怎么把吾王迷得晕头转向的！”
　　“嗯，我看也是！”
　　“唉……看来我们的颖妃娘娘，时日也不多了……”
　　“可不是嘛！我给你说啊，”端茶的侍女将身子转过，本想面与身旁的另一侍女耳语几句，却不料不知何时出现她们身后的迟恨赫然跃入眼帘。“吾……吾吾吾吾王！”
　　侍女一个趔趄扑倒于地，手中的茶也摔落了。茶水溅了一地，也沾湿了迟恨的衣襟。
　　另一个侍女也反应过来，于是，方才刚被泼上茶水的地板上便又多了一层糕渍。顿时，地板上一片狼藉。
　　“吾王……吾王恕罪！”两名侍女伏于地上，支撑的手臂已是颤到无法再承受她们的重量。
　　迟恨也不急于说话，只是淡淡地盯着地上的两人。眼里是波澜无惊，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但是，只要了解迟恨的人都知道，这才是迟恨真正发怒的征兆。平时，迟恨对下人们是极好的，从不刻意刁难，也不会将于朝堂中所染的怒气发泄他们身上。但是，要是谁一不小心不知轻重了，那下场，却不是一个“惨”字所能形容的了。
　　两名侍女等了许久，仍是未见迟恨有何反应。于是，她们深知，自己这一生，算是走到尽头了。
　　“吾王，发生什么事了么？”正在她们默默地在心里向亲人告别时，这边本在凉亭中赏景的殷篱歌却已经过来。
　　“篱歌，这边来。”迟恨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而是往自己身旁的空地挪了挪，向殷篱歌伸出手。
　　待到殷篱歌走到他身边，才淡淡对地上的两人开口道：“孤不想将尔等那些污言秽语复述，你们自己来，向殷公子重复一遍。”
　　“吾王饶命！殷公子饶命啊！”一名侍女立即不停地磕头，“殷公子，奴婢，奴婢知错!殷公子您开恩呐！”
　　“殷公子，殷公子开恩！”见状，另一侍女也磕起头来。两人的求饶声夹杂着头磕地的声音此起彼伏，顿时引来了路过花园的侍女内侍围观。
　　殷篱歌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点迷糊，他只是在赏景的时候听见声响，结果回头就看见迟恨在这站着。待走下来后，还未弄清状况便便被两个侍女缠着求饶了。
　　“慢！”急忙出声制止两名侍女的求饶，殷篱歌接着道，“我都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事就向我求饶。还有，我不过是吾王从战场带回的小小俘虏罢了，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生杀大权，你们求错人了。”
　　那两侍女一听殷篱歌这样说，头立马磕得跟猛烈了。迟恨也不说话，就抱着殷篱歌的肩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
　　“殷公子，殷公子饶命！饶命啊！是奴婢嘴贱，不该跟人乱嚼舌根说公子是狐媚，迷惑吾王的妖孽，公子，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命啊！”她这一句话，霎时便让旁边的人炸开了锅，宫人们三五成群地小声讨论着。不过，这窃窃之语要是只有很少的人说还不算什么。要是一群人站一起说，那便是很壮观的了。
　　这下殷篱歌算是明白了，感情是这两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就在这儿开始嚼起舌根来，被迟恨逮了个正着。不过，他还真不道，自己竟然成了迷惑别人的狐媚。
　　轻轻冷笑一声，殷篱歌淡淡道：“呵~狐媚？这称呼倒是新鲜。你且说说看，在你眼中，我怎么个媚法了，嗯？”
　　侍女颤颤巍巍，忙不停地磕头，求饶不断。迟恨瞥了一眼周围窃窃私语的宫人们，冷冷斥道：“你们都没事可做了？”
　　这时，围观的人们才三三两两地退开去。迟恨不禁暗自叹气，“看来我确实对他们太好了”，他这样想，然后才对着地上的两人说：“是孤平日里对你们太过于好了是么，嗯？以至于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忘了这宫里的规矩了？”他的话语气并不重，也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但才这正是迟恨生气时的样子，而且是很生气时的样子。
　　地上两人闻言，已是连支撑身体的能力都没有了，继而直接绝望地晕了过去。
　　迟恨将那好看的眉宇皱了皱，随即摇摇头，看来我这是可怕得可以了啊……在他们眼中……无奈地唤来侍卫，迟恨淡淡道：“将她们拖下去，等到醒了就让她们先到高总管那领了罚再割了舌头逐出宫去。”
　　“是！”侍卫面无表情将晕倒的两名侍女扛起便退下了。
　　“介意与我一起去内厅喝个茶么？”见侍卫退下后，迟恨转头看向怀中的殷篱歌。
　　“嗯？怎么，不怕我真是个狐媚么？”殷篱歌眯起眼睛，略带挑衅地回望迟恨。
　　“哈哈哈哈！”迟恨被眼前人儿的小动作逗得大笑起来，于是便大摇大摆得搂着他向内厅走去。

　　“吾王这次平叛带回来的殷公子很受宠”，这是现在王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了。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便没有谁再敢在宫里嚼舌根子。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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