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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第四章
赶到码头时,暮色早已苍茫,河畔凉风徐徐掠过。
船家称人已满,不载客,竞晚死死巴住船栏,什么话都不说,就死死看着,无奈船家只好载她一道,船家收了钱随便指了指。
竞晚将小钱袋贴身放好,迅速踏上甲板,好像生怕船家反悔,绕过前面的船客,径直走向后面,坐在船尾的荒凉角落。此处僻静,既不会打扰别人也不会打扰到自己,她不习惯和那么多人坐在一起。
船算不上大,但划分很合理,那么多人也没有拥挤,三两个青年靠在雕花围栏上谈笑,笑声肆意。
看着幕色夜幕上的满天繁星与悠悠浮月,竞晚靠在船板上认真的数星星,心里计划着下船了该去哪。却不期然脑海中猛然出现过燕行浅笑的眸子,又想起他头发披散下来惑人的样子,轻声:“祸水”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的靠在墙板上打起了瞌睡。
船头船尾都掌上了渔灯,偏安一隅的宁静与祥和。烛火幢幢,凉风掠来,火苗伏低,转瞬却又迅速张扬。
竞晚斜倚在船板上,恍惚间梦到了师兄又在夏天往她床上扔各种小动物,小小的棕毛松鼠,刚破壳不久的小鸡仔,或是在她生辰那天,师兄与老头子将厨房弄得乌烟瘴气,却又个找借口指责对方,最后师兄被老头儿拎去挂在树上好久……
竞晚以为自己和老头师兄大概会这么鸡飞狗跳永远活在那个小院子里,直到师兄离开了,才发现自己又想错了,而现在她和师兄都离开了,老头子该吃什么,每天和谁说话呢…….
空气依旧闷热,暮色开始迅速压黑,陡然一道闪电,轰隆的雷声惊吓了船客,竞晚也迅速惊醒。睁大的双眼看向船外,视线有点局限,才发现被眼屎糊住了,揉了揉,看见雨点大且迅速落下来,甲板上的人作鸟兽状四散,躲进舱内,动作那叫一个利落。看着瓢泼的大雨,点滴寒凉钻进夏衫,将人凉了个彻底。
竞晚将自己往里缩了缩,肚子忽然 ‘咕噜,咕噜噜’的响起来,掏出上船之前买的包子慢慢啃着,不到一刻钟十个包子下肚,舒畅的打了个嗝。
船行一路南下,终于在夕阳西坠时赶到永州。
竞晚几乎是第一个冲下船,靠在码头边蹲下身子,小口小口的喝水,以前没坐过,不知道自己晕船,那感觉真不好受,好像五脏六腑要搬家了,瓢泼落雨早已停止,空气中凉意沁沁,有所舒缓晕船所带来的不适。
整理好裙摆,走向永州城。
竞晚一路好奇与惊奇,脸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看到一个表演杂技的瘦小个子嘴里喷出火来,停下脚步,‘唔’了一声便走了。
永州城是个富庶之地,处处张扬着锦绣盛世应有的繁华,没多久就绕晕了,这边的荷叶鸡糯香,那边的糖人精致,这刚出炉的包子又白又胖……
竞晚沿路极度控制着自己越发膨胀的物质欲,严格做到只看不买,走了一会儿便不知道自己在哪了,转入东边是一条长街,牌坊上的三个大字都能飘出一股子风情:红妆艳。
在街头能闻到脂粉香气,两边雕栏画栋,窗边挂着甚是柔和飘渺的丝纱,入目皆是一片艳丽刺眼的红色,门廊边挂着六角宫灯,精巧而又华丽。
竞晚还在一一看着,耳边便听到一声招呼“小姑娘可不能到这烟花之地来啊”,回头一看,是街头一个小茶铺,桌边围着长板凳,飘着的白色的酒帆下站着四十多岁的老板娘,洗的发白的围裙,看上去很是朴素。
竞晚坐到板凳上要了一杯清茶,指着那廊坊“什么地方?”
老板娘用系在身上的围裙擦擦手,看了看四周没有客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她身边闲谈起来,“小姑娘是第一次出门吧?看着也是,你说的那里是给老爷们寻欢的地方,良家小姑娘可别来这,”顿了顿又道 “现在太阳才擦西,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这儿可就热闹了,”说着又不忘提醒一句“小姑娘赶快走吧,让人看见要说的。”竞晚抬头看了一眼,点头留下几个铜板,走出了廊坊。
离开了这烟花之地,找了一间成衣铺,刚走进去,小二热情的迎上来:“姑娘是来看裙袄的吧,小店刚出了新样式,”随手拽过一条裙子赞叹“看这蝴蝶裙,也就姑娘可穿出那飘逸之感,若配上我家独有的丝绸绣鞋,那真是…….”小二喋喋不休的找出一条又一条的裙子。
竞晚不发一语,推开小二,伸出手摸了摸最里面那玄青色男装,简单而不出彩,竞晚知道,如果穿在那个人身上一定可以穿出融化坚冰的温润暖意,“这件,还有发带。”
掏出银子搁在桌上,小二一愣道:“可这是男装….”随即好似明了似的,连连点头道:“没想到是位女侠,小人眼拙,店里还有别的样式,发带是要嵌玉还是刺绣,丝绸还是绫……”
竞晚没在搭理,看的小二一阵尴尬:“我去拿,去拿。”
挑中了一条玄色绣暗纹的发带送过来“这个成吗?不行还有别的。”
竞晚伸手拿过衣服和发带,又转头:“换衣服。”小二满眼迷茫,后来明白 “噢噢,要换衣服是吧,里间左转便是。”
竞晚将理好的衣服拿起,走到里间。一盏茶的时间,掀帘而出的是一位颇为俊秀的小公子,玄青直缀,乌发干净,清爽的束在脑后,光洁的脸上面无表情,打眼一看,很是舒雅清秀。
被小二送出门外,提着包袱走了许久,不知觉间街上已是万家灯火。
夜空点点繁星,像开在幕布上的小小花盏。竞晚一路疾行,因为她现在很饿,她肚子空了快两个时辰了,自晕船后粒米未沾牙。
终于看到一家客栈,却听见里面似是很混乱刀剑声,打斗声,杂七杂八传进耳朵里,探头一看,摇摇头,里面的场面搞得像华山论剑!
客栈里早已乱成一锅粥,一群灰衣男子与几名彪形大汉拔刀相向,场面一点就着,掌柜与小二溜得早已不见人影,地上全是碎裂的桌椅凳,这种地方还是算了。
又沿路问了几家客栈场面皆是如此,又乱又嘈杂,七转八转终于走到一座不起眼的酒楼前---江东客栈。
抬脚便走了进去,没有前几家那般火爆场景,这家相对平静些,但还是有些佩剑携刀的江湖人士,靠窗的还有两位华衣公子,皆是锦衣银冠,风仪出众,品茗而坐。
竞晚迅速捡个位子坐下,对面是个一胡子大汉,着一身黑衣短打,脸上是蓄的密密的胡须,臂上一条长长的伤疤,像一只大蜈蚣,曲起一条腿坐在板凳上,右手端着大瓷碗,很是豪迈的喝酒。她虽不是很想坐这大汉对面,但大堂里已经没有空位,而靠窗的那两位公子单看衣冠绝非常人,还是安静些好。
小二迅速上前来,问道“这位小公子,可要吃些什么?”
竞晚放好包袱,有些兴奋道“牛肉面,上房”。
“不好意思,没有”。
“牛肉面?”
“不是,没有上房。”
“随便一间”
“没有”
“地铺?”。
“实在对不住,也没有”。
“……..”。
“客官,小店人已经满了”,小二颇无奈。
竞晚皱眉低头。
“这位小哥,外地来的吧,今儿可不赶巧儿!”对面胡子大汉突然出声。
竞晚抬头 ,又是平常一副面无表情,看人不搭理他,大汉倒是不介意,自顾自的说“近期武林大会要开始了,许多门派和江湖侠客全都赶往平安城的问剑台,但平安城小,装不下那么些人,城内的客栈早已被有头有脸的大门派占了”。
“至于这永州城吗…….”顿了顿,顺手理了理胡子。
“牛肉面来了,客官你吃好”小二送上迅速离开。
胡子男又喝了一大碗烈酒,咂咂嘴接着道“平安城有些偏,距离最近的就只有永州城与渊城了,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都只要一天的路程,渊城还要近些,那里人更多,估计连马厩,柴房都住满了人”。
竞晚捧起碗,悄无声息的吃起牛肉面,愣是一点声音也没出,一碗面就没了,将银子搁在桌上离开了。
竞晚几乎将整个城都走了一遍,沿街的客栈都问了一遍,果真是没有房间,当莫离几乎就打算想在青石板上凑合一夜时,拐了个弯被亮光晃了眼睛,竟又被她拐到那条烟花街来了,满眼都是人,不禁想到那位大娘说的话,果真是热闹,这简直和下饺子没区别,扑通扑通的……入眼皆是花枝招展形容艳丽的花娘,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慵懒香气。
记得师兄曾说“烟花之地才是男人的销金窟,只有在那里才能折腾的酣畅淋漓”,看着进进出出的男人和身形婀娜的花娘,竞晚四处瞅了瞅,说实话在看到这条街时,她的第一想法是或许可以找个花楼,花点银子睡一觉,可这么多家,不知道该挑哪家,况且这么吵,晚上睡不睡得着还两说。
竞晚慢慢,闪过花娘伸过来的芊芊玉手,在这一趟街上种满了梧桐,“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似乎有些年头了。
左闪右挪的走过这些等待恩客的女子,转向街角。
喧哗声渐渐消失了,远离了那声色场所,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红纱掩映的阁楼----青玉楼,看着到像个茶馆的名字,且清净的很,估计没有漂亮的花姑娘,生意不好,正在犹豫进与不进时,那扇结实的木门打开了。
抬头,却看到一个甚是销魂的男子,男子?再仔细看还是男子,那男子看着她的呆愣模样,抽出绢帕,掩面一笑,扭着腰肢走过来,将仍在犹豫的竞晚推了进去。
被推进屋内,竞晚想要离开,门却被关上了,不是遇上黑店了吧,开始四下环顾,这屋子只有男人,甚至还是少年,但都很是妖娆,甚至有些柔弱。
竞晚转头,一道阴柔的声音飘了过来“哟,这位爷,傻站着干嘛?”,一个少年,慵懒的靠在美人屏风上,执着一把绘有清丽海棠的绢丝团扇,眼角微挑的看着她,仅是细微动作端的便是万千风情,一副风月模样。
身旁的男子,作势倚在竞晚身上,将雪白手臂缠上她的腰,柔若无骨,触感甚佳,微眯着眼,一副任君采拮的模样。
竞晚低头看看俊秀的男子,半闭着眼,轻声道:“我不嫖你。”男子手指一僵,站起身来,看向靠着屏风的艳丽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竞晚慢悠悠的走到桌边坐下,四处打量。艳丽少年呵呵笑出来,弱柳扶风的走过来,将手放上竞晚的肩膀,在她耳边道:“莫不是个雏儿,可别不好意思啊!”说着将呼出的热气吹向竞晚的耳朵。
竞晚伸手将人推开:“我有洁癖”少年也不恼,软软道:“莫怕莫怕,来了这儿,奴家还能亏了你不成……难不成小公子只是找个睡觉的地方。”竞晚转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少年忍不住的笑出声,好一会儿才道:“还真是!小公子真会挑地方,哝,上去随便一间就成了。”
竞晚从袖中掏出两锭雪花银搁在桌上,少年微微一笑,宽大袖子如风般拂过圆桌,桌上就已空空如也。
“公子楼上请。”说着来扶竞晚,细声道:“公子若是后悔了,喊奴家一声便是,莫要客气嘞”
花竞晚点头:“考虑考虑。”
走到二楼,掀起摇曳的红纱,似一片绮丽云雾。
走到左首旁第三间房,打量一下,推门进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向里间,将包袱中的竹筒提出来,喝下一口水,润润嗓子,转头却看见一副美人出浴图。
撩起的轻纱幔帐后,一副百花引蝶绢纱檀木雕花屏风,隐约勾勒出一个销魂的身影,泼墨般的青纱披在身后,轻晃腰枝,带出了万般妖娆,风流多韵。
多年后,竞晚每每看到白皙俊秀的男子,总会想起那个妖娆的背影,这样的人,又怎会轻易忘记呢……
慢慢吞下想要喷出来的水,鼻尖略有略无的飘过令人酥软的糜丽的香气,抬头一探,指尖红痕,流鼻血了,悄无声息的摸出帕子抹了。
屏风后的背影,听见响动,动作略微一滞,又很快迈出浴桶,竞晚见此反倒瞪大了眼睛,坐下细看,只见那身影,迅速穿上雪白的里衣,自屏风上扯下外袍,展臂间已穿上衣服,走出屏风。
“谁!那个不长眼的,爷我洗澡都敢打扰。”声音清亮悦人,穿过屏风直钻进竞晚的耳朵,是个妖孽般的男人。
竞晚细细打量此人,身形修长,宽大的紫色锦袍穿在他身上,像一只展翅的紫蝴蝶,略带调笑的看向她,他的下颌很尖,轮廓很明显,但狭长的眼中漾着如秋水桃花般悠闲且慵懒的笑意,将他的尖锐肆虐的一丝也无。
竞晚看完美人出浴图,利落的拎起包袱,将小凳子踢回去,转身走出房门,边走边说“走错门了,莫怪。”推开雕花木门温温吞吞的走了出去。
男子摸了摸下巴:“这哪来的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倒是不害臊。”这时却看见木门被推开一扇,竞晚竟然又晃回来了,伸出手指了指男子:“你裤子忘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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