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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大修）
皇帝敕令建造的元帅府邸僻静清幽，轩宇琼瑶，亭台金碧。
房间风格古朴。镂空桃心木书案，青绿色竹纹窗棂，两侧垂着细白的风帘，可以看到园中大片蓝紫色的鸢尾花。
欧阳剑珮凭窗看花，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你喜欢这地方么？”
欧阳剑珮立即转身单膝跪倒：“恭迎陛下。”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必拘礼。”姬宜狐似乎心情很好，蓝色的眼睛愈显幽深。“你这次万里迢迢从边境回来，可能在途中听说了一些流言。关于……我的父皇。”他眼中的光芒稍稍一暗。
“是。”欧阳剑珮低低垂头。
姬宜狐所说的，是上一任银河系皇帝。
帝国皆知，前任皇帝平生有一大爱好：酷爱美男子。
若干年前，他曾效仿地球时代的古罗马皇帝哈德良，在全帝国范围内大举遴选美少年。
不负苦心，他果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提诺乌斯。
没人知道那个少年的确切来历，有人说他来自三叶星云，有人说他来自礁湖星云，众说纷纭，不一而足。但有一点是确切无疑的：他甫一出现，便立刻讨得了前任皇帝的全部欢心。
这个少年虽然秉绝世之容姿，却是万年冰山脸，从来不笑。为了令他开颜，前任皇帝不惜上演了一出宇宙大戏，烽火戏诸侯。
他用超距电波在全银河系发布警报，声称仙女星系远征舰队来袭，直逼帝国首府。
当时的帝国首府所在地，是处于银心正中间的镐京星。
超距电波是瞬时的，只有在十万火急的情况下才会动用。半人马臂、人马臂、猎户臂和英仙臂中的恒星系同时接收到了信息，不敢怠慢，纷纷派出了数量庞大的舰队前来救驾。
这是一场纵横全宇宙的千里跋涉。尤其是那些远在英仙外臂的诸侯国，不得不动用空间折叠与曲率引擎技术，跨越上万光年的距离而来，所耗能源甚巨，几乎倾空了国库数年的财力。
当各国舰队浩浩荡荡集结在镐京星的近地轨道附近时，富有幽默感的前任皇帝施施然登上御舰的舰桥，向他们提出了哲学的三个终极命题：你们是谁？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祸根由是而起。某个夜晚，正当前任皇帝与美少年在小黑屋里愉快地玩耍之际，仙女星系犬戎帝国的远征舰队，他们真的来了。
他们不是经由银道面，而是从垂直于该平面的方向直击银心，不会被银盘中传播的密度波扫到。对于自以为高枕无忧的镐京星人来说，这些远征舰队不啻为天降奇兵。
这一回，面对皇帝发出的超距警报，银河系应者寥寥，仅有极少量援兵赶来。前任皇帝仓皇出逃，最终落入黑洞，沦为全宇宙的笑柄。
载着“皇帝薨殂”这个信息的超距电波刚刚传至四大旋臂，20光年外的第一皇储姬宜狐当即宣布登基，并且马不停蹄地将都城迁至自己的封邑——洛邑星。他紧接着开始在洛邑星扩建都城，速度之快，效率之高，不得不令人生疑：是否他为了这一天早已有所准备？甚或，连同那位美少年、仙女星系舰队和骊山星之役，也全都是某个大阴谋的一部分？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以比超距电波更快的速度在帝国各处蔓延，欧阳剑珮也有所耳闻。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姬宜狐眸光烁烁。
“仙女星系狼子野心，属下必不会让他们如愿。”欧阳剑珮沉声回答。
“抬头看我。”姬宜狐柔和了声音，“帝国已经到了末世。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我永远是陛下手中的一柄剑。”欧阳剑珮平静地抬眸，迎视皇帝深不可测的双眼，“岂有刀剑离开主人、自行其是的道理。”
“那样就好。”姬宜狐微笑着叹息，竟露出几分落寞，“我现在可以倚靠的人，只有你和扶风，你们不可辜负了我。”
“是。”
姬宜狐看看窗外，“你刚回来，需要休息，我今天就不久留了。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恶战，你养好身体。”
欧阳剑珮送到庭院外，站在那里，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
云色四合，又有一场大雨在酝酿之中。在那浓云之上，大气层外数百万公里，犬戎帝国舰队的尖兵部队正虎视眈眈俯瞰着下界。
洛邑不是个简单的地方。它是权力的中心，会如鬼魅般蛊惑和激发着人心深处对权力的向往。
每一个在这里生活的人，都不是小角色。至少，不会甘心让自己沦为小角色。
随着岁月而改变了的，并不仅仅是登上了帝位的姬宜狐，还有混成了滚锅老油条的司马扶风。
身为河外星系作战部队的少将，司马扶风却终日在洛邑混日，浪荡于百花丛中，无非是要借此向皇帝表明：他对权力并无渴求。他以自己的前程为代价，换取司马家族的平安。
多年前相别离的那一日，醉得撑不起身子的司马扶风拉着他，反反复复地说：“好容易有机会离开这里，你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如果我最后还是回来了呢？”欧阳剑珮问。
司马扶风给了他一张纸条，“如果你回来了，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那张纸上只写了两行前人的诗句：堪笑机云终入洛，愧君同采首山薇。
古书中，西晋名士陆机陆云入仕洛阳，才学冠绝天下，与另一位名士顾荣并称“洛阳三俊”。然而身处那样一个列王纷争的乱世，谁又可以善终？到了最后，机云二人都为入仕的选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聪明如司马扶风，必然在那时便已预见到他们三人今后的命运和道路。“首山采薇”的避世理想，永远只不过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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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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