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我一世

　　我看见她的背影，想去牵她的手，但是她回过头来，泪眼朦胧。
　　她说：“我要成为姐姐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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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风璇是一条小人鱼。五十岁的年纪在鲛人中还未成年，但她已经有了让成年鲛人羡慕的外表。特别是她淡蓝色的尾巴，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闪着点点光辉，仿佛是缀上了星星。她会在每个圆月浮上海面，唱着歌，看着船来船往，梳理尾巴上的鳞片，然后幻化出双腿，上岸走一走。
　　苏风璇变成人类之后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只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裙子。她光着脚在深夜的街道上转来转去，哼着鲛人古老的曲子，享受那种无人的寂静。
　　她站在一幢双层大房子下，听到楼上有敲窗子的声音，抬头，看见了一个披着头发的小女孩，隔着窗户看她。感受到她的目光，那个女孩笑了，她打开窗，像只小猴子一样从房子外的排水管爬了下来，一下抱住苏风璇的腰。她用乱蓬蓬的脑袋蹭了蹭苏风璇的肚子，然后用软软的语气说道：“喜欢。”
　　苏风璇不解地看着她。
　　她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苏风璇，眼神闪烁着：“迟惜，长大要成为姐姐的恋人。”
　　她很快地跑走了，留下苏风璇一个人站在街道上。
　　月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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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风璇很久没有去陆地上了，因为哥哥苏夏一直拦着她。苏夏是一个帅气的男孩子，一双桃花眼不知道电倒了多少女孩。但是他只是宠着苏风璇，总喜欢把她护在身后，然后在平时捏捏脸“收利息”。他喜欢用海岩饼换苏风璇的歌声，苏风璇就是给他唱了三个小时歌才换得一次去陆地的机会。
　　苏风璇还是十六岁的样子，但是陆地上却过了很多年。原来那幢双层楼房已经变得有点旧，苏风璇在楼下转了一圈，又走了。却在一棵大树边遇到了一个十多岁的女孩。
　　她坐在轮椅上，整个脸都被树荫遮住。看到苏风璇，她忽然发出一声欢呼，然后转动轮椅，朝苏风璇走来 。
　　苏风璇并不认识她，但是她非常自然地抱住了苏风璇的腰，说道：“姐姐，不认识迟惜了吗”
　　苏风璇想起几年前那个灵活的像小猴一样的女孩，眉眼间已经不太相似，但是那一种欢快灵动的气质并没有改变。苏风璇想了想，揉了揉迟惜的脑袋。
　　迟惜抬起头，用手指缓缓勾勒苏风璇的唇形，然后勾起嘴角：“迟惜说过，长大以后要做姐姐的恋人。还记得吗”
　　苏风璇楞楞地点头。
　　“那，迟惜可以先亲亲姐姐吗”
　　苏风璇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个亮晶晶的水滴形物件，对迟惜说：“我是不能接受你们的亲吻的，但是我可以把我的心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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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风璇在又一次浮上水面时被一张大网捞了起来，那是一艘很大的轮船，里面的人看到她都露出贪婪的眼神。
　　“这么少见的鲛人一定可以卖上好价钱吧！”
　　“我还从不曾吃过鲛人肉！”
　　苏风璇有点慌张，只是向网的深处缩去。但是人们转动轮轴，将她拉了上来，然后放在水笼里向岸上驶去。
　　夜晚卸了货，苏风璇和其他鱼一起待在水笼里。悄悄地，有一个人影摸了过来，叫了声：“姐姐。”
　　苏风璇一惊，然后赶紧捂住脸，要是迟惜知道她是鲛人，会和其他人一样吗
　　笼外面又想起悉悉索索的摩擦声，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当啷”，笼子门打开了。迟惜把苏风璇抱到自己的腿上，几年不见，迟惜已经比苏风璇看上去大了。她不知按了轮椅上什么键，轮椅一下子加速，冲出了存货库。守备的人急急按响了警报器，立刻有抓捕的人跟上。
　　迟惜带着苏风璇拐过几个街道，又穿过了两条小巷，不留神走入了死胡同。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逼近，迟惜把苏风璇紧紧地抱在怀里。
　　突然传来几声闷响，面前数人倒了下去，苏夏站在她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迟惜：“你就是我妹妹心心念念的人吗”
　　他不屑地笑了一下，把苏风璇揽到怀里，然后对迟惜伸出手，说：“把她的‘心’给我，我们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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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难道没有想过，你和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吗当你年老将死，她外表却只增加了一两岁；你们没有办法拥有一个孩子；你们甚至连亲吻都做不到，因为这会使她变成泡沫。你们凭什么在一起，爱吗爱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只要轻轻一推就会碎成两半。
　　迟惜每天脑子里都回荡着苏夏带走苏风璇前的这一段话，她甚至因此无法入眠。
　　她想到，姐姐要结婚了。
　　她又想起来，小时候在悬崖上，脚一滑掉到了崖下的海中。那个时候，她看到一条蓝色的弧线，轻轻柔柔地托起她，送到沙滩上。她回头的时候，只看到一条淡蓝色的尾巴，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是不是这样就能见到你了”
　　迟惜偷偷地溜出家门，来到沙滩边。回头看，沙滩上是一串孤寂的脚印，渐渐被海水冲刷、消失。今天是满月，海面被照的清清楚楚。远处没有行船，天边少有星星，她一个人的影子映在海里，随着深蓝色的波浪晃了晃，扭成奇怪的形状。迟惜深吸了一口气，向海的中心游去。海水包裹了她的手足，冰凉的温度一点点顺着皮肤浸入骨里。她冻坏了，在水里打着哆嗦。全身一点点地僵硬。
　　她沉下去了。
　　水浸没她的头顶，鼻腔里火辣辣的痛，喉咙使劲排斥水，却因为呼吸喝进了一大口。苦涩的海水一股脑儿灌了进去，她挣扎着，但是整个人已经因为低温僵硬。她眼前渐渐地发黑，嘴里吐出一口气。
　　唇被一种温暖的东西包裹，慢慢地有气度进来。迟惜感觉整个人都被拖起，很快地送向海边。
　　她睁开眼，看到一条淡蓝色的鱼尾，慢慢化成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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