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沧海水

　　苏培带着顶帽子，让司机送到后门，径直走入了预定好的休息室。
　　李沫带着孩子还没有来。
　　他就先在这里逛逛。
　　店员非常尽责先送来一份产品目录。他翻翻，倒并不是多么感兴趣，之后就往外走。还是上午，商场里反而没有多少人，少了他人认出的几率。
　　这里的商场建成还尚未多久，部分专柜仍没有开业。用宣传布挂着，里面还是装潢敲打声音，有些噪杂，反而更热闹些。
　　也正是如此，人反倒清少了许多
　　这时候手机却响了。
　　他翻出来一看，是李沫。
　　李沫向来大大咧咧，对于苏培更是随意，说：“估计来了也到中午了，不如先去吃顿饭。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私家餐厅，菜色非常好！你不如先去坐坐？”
　　苏培应了一声。别开手机问了问店员，他人指了指路。
　　点点头算是应答，就往那个方向走。
　　李沫自然不会只是嘱咐句。估计坐车也无聊，倒还继续说着事情，絮絮叨叨从西西讲到李泽，再到贺婉言，最后又悠悠转转到了洪翎。
　　苏培一句一句地应答着，也没有说多少东西。走了不久就到了餐厅门口，服务员站在门口，殷勤地上来问人数。
　　略略看了一下室内装潢，也是清雅，正准备答着，却惊奇地在里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两人，被一席帘子挡着，也看得不是很清晰。桌上没有上菜，估计刚来没有多久。一人低着头，和对面的男子絮絮得不知道说什么。
　　苏培却能清晰地认出，那人就是李渝。
　　身形是太过于熟悉。
　　而对面那人，也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身影。
　　午间阳光正好，直直洒在两人身上，显得尤为暧昧不清。
　　他一下子怔住了。
　　李沫却在话筒里继续说着：“我看到洪翎这个人，别的不说，长得还真心不错。这个年龄不是小鲜肉也可以走大叔路线，特别招小女生喜欢，你觉得怎么样——欸欸，你在听我说吗——哎，苏培！”
　　苏培被惊得回过神来，下意识回答：“对，对。”
　　李沫听出这话的敷衍，语气颇不高兴：“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我说啊！说来这么多你听了几句——”
　　不等她说完，苏培就急急打断：“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刚刚吃过的一个餐厅，挺不错的，不如去那儿吧。”
　　“哦哦，无所谓，你决定好了。不过你刚才怎么了，有没有在听我说，洪翎长得真不错！”
　　听筒里却传来西西哭闹的声音。
　　“西西别哭啊，我们马上就到了！何彦还不快劝劝你妹妹——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说了，先看看你女儿。待会见！”
　　苏培叹了口气，收了手机。他抬头看了看，两人仍在交流，自然不会注意到这边。
　　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跟服务员道个歉，就折条路往回走了。

　　陪着两个孩子玩到下午，走了不少路，连李沫都抚着脚跟直叫疼。好不容易折腾完了，便跑到一家餐厅吃饭。
　　夏日太阳落得晚，仍旧是热得让人不爽快。
　　苏培思索着要不要给李渝打个电话问问一起吃饭。思来想去还没定下来，倒是李渝的电话先来了。
　　接了。倒是告诉他今天晚上有事，不在家吃饭，也晚点回来。
　　没来得及回话，挂得倒是干脆利落。
　　苏培拿着手机，倒是惊愕。
　　想想今天中午看见的那个男子，觉得这头又痛了起来。

　　晚上一回到家苏培就抓着西西问，你见过贺婉言阿姨吗？就是那天在你姑姑家里，带着小朋友的那个阿姨。
　　西西正在沙发上面玩Ipad，头也不回的说：“见过啊。”
　　“什么时候？”
　　“就是那天中午，她和我们一起吃饭。”
　　“你什么时候中午还出去吃饭！你不是要上学吗！”
　　西西似乎意识到说漏嘴了，东张西望有些紧张。
　　苏培严肃地看着她。
　　她嘟着嘴，发现真的没有人能帮他，最后才小声说：“爸爸让我不要和你说——他答应那天带我去游乐场玩的。”
　　苏培哑然，没有想到李渝还会背着他做这种事情。
　　西西却突然神神秘秘地侧过来，手放在嘴边嘘了声：“Daddy你可不要说出去。爸爸特别不讲信用，他明明说要带着我去游乐场，碰到了那个阿姨，居然就不带我去了！”
　　苏培却暗自觉得有些不对劲，鼓励她继续讲下去。
　　“那个阿姨死缠着要和我们吃饭。何彦说，这就叫做不要脸！她叫了一个叔叔来，爸爸看见那个叔叔，居然就把我送回学校，不带我出去了。
　　“那个叔叔高高的，瘦瘦的，戴着副眼镜，真是难看。看见我，还摸我的脸。
　　“Daddy你下次带我去好不好，好不好？那里可好玩了——”
　　说着，西西便使劲趴在苏培身上。
　　苏培有些吃力，赶忙用手抱着，无奈说：“好，好。下次我带你去好不好？”
　　西西听到，欢快地从他身上下来，笑嘻嘻地说：“拉拉钩。”
　　苏培失笑，伸出小拇指勾着，西西一边说，一边用手晃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成……
　　他看着映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欧式吊灯，觉得心里堵得慌。

　　第二日，苏培重新开工。
　　倒是有一个新演员进组了，叫做秦可。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也正是花样年华。长得很清纯，颇有种邻家妹妹的质感。进这个圈也才3、4年了，演了不少戏，名气慢慢足了起来。最近因为一部主演的电视剧而当红，便逐渐扩展到电影方面来了。估计经纪人也花了不少力气，不想电影首秀就落了个不好，挤进了这个剧组当女二
　　秦可也是热情，刚进组就和全组人打得火热。送吃送喝的，也和苏培聊了不少，是一个颇为开朗的女孩。
　　下午便有一场和她的对手戏。
　　这场戏本身并不难，估计是导演看在刚进组，也颇为照顾。不过第一次演戏都会有点紧张，被导演喊咔多次，人也有点小沮丧。导演笑笑，就说先休息会。
　　中间休息时间，就跑来找苏培，问了几个问题，也是个认真的人。
　　苏培倒也无所谓，就和她说了一会儿。
　　这样子过了一下午，几乎是每一次都来跑。
　　下午拍摄完毕，Joie和苏培坐上保姆车，不耐烦地说：“那个秦可，倒是有多无聊，每次都来你这边，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苏培看着她，笑了，说：“人家努力拍戏，不是挺好的，怎么你还说上了？”
　　“努力拍戏？呵呵。”Joie嗤了口气，“别觉得人家一脸小少女样，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人家能红，也是后面有人捧着的。据说曾经被一个富商的妻子找上门过，扇了几巴掌，架着去医院流产的呢！”
　　苏培吸了口气，觉得这圈里真的是坛染料，人看着光鲜亮丽，背地里却真的是一滩污水。奇形怪状，样样横行。
　　倒是有点可惜了秦可。看起来这么好好的一个人——

　　有些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流年遇不上开心事。
　　苏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家中没有出门
　　Joie打电话来的时候，直说：“你看到新闻了吗，没有的话，快看！”
　　这个语气不是以往轻松戏谑，也不是严肃，倒是紧张，还颤抖。
　　她又赶紧说：“不不，你还是先别看了。李总在吗，你先问问他？”
　　这句话更是无头无脑。
　　李渝却是早已经出门了。
　　苏培已经把手机放在面前，翻了翻新闻主页。
　　他已经模模糊糊有点轮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真正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一跳。
　　漫天铺地而来的是几张照片，标题触目惊心“当红影星苏培伴侣密会《风云》男主洪翎动作暧昧”“苏培正当复出却惨遭伴侣出轨？”“富豪抛家弃子夜会当红新人”
　　照片是在一家餐厅，两人靠窗对饮。
　　夜晚灯光暧昧不清。
　　苏培却一眼识出，这就是当日他看见李渝的餐厅。
　　Joie听见不说话了，估计意识到已经看到了新闻，口气颇有些小心翼翼：“你别着急，现在媒体到处捕影，也是不能做准的。”
　　苏培说：“我知道，我不会相信的。估计只是见个面而已，不小心拍到，倒是给人有新闻好炒。”
　　这话却说得自己心都慌。
　　他觉得喉头有些哽咽，干枯得连声音都难吐出来。
　　他说：“你不用担心，只是个炒作而已。我马上要去片场了，就先挂了。”
　　Joie迟疑了一下，才说：“也好，你先去吧。没事，有记者也不要乱说，我马上去组织发张通稿——
　　她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要不，你先和李总商量一下？”
　　苏培顿了顿，才说：“好。我等会给你个回复。”

　　如果可以的话，苏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在这时候打这个的电话的。
　　他心有点抖，手也带着抖。拨号码的时候却怎么也按不对数，试了好几下，才终于把电话拨出去了。
　　也真的拨出去了。
　　李渝的声音很冷静。
　　“苏培，你相信我，这只是个误会。我和他只是第一次见面。”
　　苏培说：“我知道，我相信，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
　　“你要我回来吗？家旁边有没有记者？西西还在家吗？”
　　苏培看了一下窗外，估计记者是有不少，但是都被拦在了小区外了。
　　他说：“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家里也很好。我要先去片场了。”
　　对方似乎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会早点回来的。”
　　声音停了停，似乎怕人不相信，又补上一句：“苏培，相信我。”
　　苏培顿了顿，过了半晌才说：“我知道。我相信你。”
　　对方就收线了。
　　苏培就这样靠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时候不晚，外头的太阳已经很高。阳光照下来也是火辣辣的。蝉一直在叫，把人心扰得烦躁不堪。
　　外面的传来敲门声。或许是助理到了，或许是Joie赶过来，或许是——
　　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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