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

　　“你少二子，莫辂，这下你可输得心服口服了吧！”观望着摆满了黑白子的棋盘，离子腾‘啧，啧’的称奇，水月的棋艺他领教过，虽好但什么时候她竟也能胜过莫辂这个‘棋圣’？看来真是爱情的力量！
　　看着水月嫣红的脸颊，始终上扬着的羞涩唇角，子腾不由为难起来，看来这下他是帮不了兄弟了。
　　“大哥说笑了，不是我棋艺好，是莫大哥让着我呢！”水月柔柔的一笑，尽显绝世的姿色，得体的言语更显出良好的教养。
　　莫辂嘴一撇没说什么，离家小姐的棋艺确是令他惊讶，虽然他没故意放水，但心不在焉是真的，不过真是连输了三局吗？
　　用力拍着莫辂的肩，子腾的笑没有间断，在他看来能让莫辂在水月榭耗上一天已是前所未有的事了。“我看你也别再下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我妹子太迷人了，让你……”
　　“大哥。”水月出声让离子腾正欲出口的话吞回了肚里，每次大哥从外回来总会和她说些外面的事，也几乎每次都会提到‘莫辂’这个人。在一点一滴的积累下，一个英俊挺拔、风度翩翩的俊朗形象就在她脑中形成。而娘透露给她爹想把她许给莫辂时，她也没一丝的反感，反而不由地开心起来。
　　看着眼前的男人，水月嫣红的脸越发潮红，能嫁给他是幸福的吧！
　　面前女子羞涩的模样令莫辂再瞪了眼‘爱莫能助’的离子腾，他依旧无言的转头看向窗外渐失的日头。
　　“我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就在水月这里用膳。”子腾想制造出让莫辂多了解水月的机会。
　　“如果莫大哥不嫌弃就在这里用好了。“水月也很想多留他一会儿。
　　“不必了，打扰够久的了。”袖子一挥，莫辂起了身。
　　“那……那莫大哥还会来与我下棋吗？”水月试探着问，心里很希望得到应允的答复。
　　莫辂扭头看到了那双期盼的眼，那双眼美则美，美的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但他想看到的却是那双怨怼的眼睛，能令他锁眉揪心，所以他能肯定面前的女子绝不是他要的女人，昨夜那女子不也是离家的小姐吗？若能选择他会豪不犹豫地选她……
　　再撇了撇了嘴，莫辂不相信自己竟兴起了那样的念头，只一面之缘的女子，却令他有了私守一生的冲动。
　　转过头，莫辂往屋外走。“有时间再说吧。”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可惜啊！可惜了莫辂不是知音的周瑜啊！”见妹子的视线还未从门扉处收回，离子腾话内有话的坐在一边收拾棋局。
　　“哥！”水月娇嗔一声。
　　“你的心思，大哥还看不出来吗？”见水月都快把她的帕子绞断了，子腾才轻笑了一声。“放心，哥会帮你的。”
　　从水月榭走出，照着昨夜来时的路往回走，莫辂一步一步慢慢踱着。
　　离老爷子似是有事去了城里，所以今天离府上下都开小差，若大的花园竟见不到半个人影。到了晚膳的时辰了他本是可以回厢房享用那份下人早准备好了的饭菜的，可他一点饿意也没有，正好沿路看看径边种的花花草草。
　　不知不觉的到了中园，那块‘马到功成’的石刻那里，莫辂一手撑在石雕上环顾四周，这里已看不见水月小榭，离各个厢房也有些距离，整片整片的花园将这石雕围在中央。
　　嘴角向上一勾，莫辂绕了半圈，没有步向自己暂居的南厢，而向着西面的方向走去。昨夜她是从这面而来的吧？莫辂在心中念着，很希望今天还能见到她。
　　踏着长着野草的小径，越往里花草越稀少了起来，直到没有了前进了路，连野草也看不到几株，踏在泥径上，莫辂端倪着面前的木门。
　　推了木门一下，了解门是从内侧上了木条，莫辂向后退了几步，一个纵身转眼间便进了园内，若爹娘知道给他防身才练的武用在了翻墙上会不会气得吐血？
　　站在墙边向四周看了眼，右边是厢房，左边是个小湖，湖心亭的对面有一座楼，园子内没有种像园外面那样各式的花卉，反而任其生长的立着株株嫩黄的不知名野花，这园子有些规模，稍加修饰会很美，可以这样冷清的情况看怕是少有人来，连莫辂也不由猜想这里是不是住人了。
　　走在长着高高杂草的石路上，莫辂向着那处高楼走去。
　　快没下山的夕阳把余辉尽散向各处，自然少不了这座少见的五层高楼站立在湖边，莫辂抬头看向挂在底层入口上的扁额。‘望月’二字跳进他眼里。
　　“望月！”他重复着这二字，眼前依稀又出现那双眼，她真是世上的女子吗？她仿佛似坠落凡间的仙子，他居然能想像她每晚遥望天际只待有一天能重返天庭。而她每晚祈求的地方就在这望月楼上。
　　跳过一层层的檐与窗，莫辂仰头看向望月楼的最高层。那里有扇窗是开着的，是整个楼唯一开着窗的地方。他可以看到整夜昏黄的月光洒进那个屋子，而在窗前月光洒之处站着位女子，抬头用那双愁得会令花朵片刻凋谢的眼望着那月。
　　怪不得那月有阴晴圆缺，怕也是被她愁得圆满不起来了吧！
　　框在狭长空间中的楼与月在莫辂出神之际又占进了一抹白色。
　　雪白的纱衣更衬出白晰的肤色，不施脂粉的脸上一张微启的朱唇喃喃低语，偶尔一阵风起，调皮的发丝帖上唇际，挑逗的引人暇思，再往上一个挺直的鼻再上就是那比柳叶下的眼睛。
　　迎着风，莫辂仰着头一动不动，怕这是自己的幻觉怕一动一切就不在了。这一刻能停留该多好，哪怕只为了延长些他也知足，甚至他甘愿化为这里的一草一木，只为了等待这精灵的出现。
　　就在他祈求的时候，老天似乎听到了他的愿望，‘仙子’竟然低下了头，片刻之后二束视线交汇在一条直线上。
　　日散出它最后一线光亮，月蒙着黄纱出现，交替的刹那神之颠狂鬼之哭鸣，天地为之动摇。

　　“小姐。”依旧是这个时候，双锦拾级上楼将沏好的菊花茶端到楼上仅有的茶几上，顺便将拿来御寒的披风披在了小姐肩上。
　　“现在才入秋，没那么凉。”拨下了披风放在扶手上，望月坐在茶几旁的椅上，茗了口茶后重复着千篇一律的话，“双锦，坐。”
　　吹着杯中贴在壁上的菊花花瓣，望月看着它在水面绕圈。“双锦，明天你去大哥那里，向他要些进补的药给娘送去。到了这时节娘的老毛病又要犯了。还有若她要拿什么东西给我就说不用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知道了，小姐。”微凉的风从敞着的窗口递了进来，吹得望月的白衣飞扬了起来，双锦看得有些心疼。
　　失宠的小姐即没势没地位，也丧失了‘赐物’的权利，每一年只有一次下人会送来一些质量稍好的白布或白纱，小姐的肤色虽适合白色，但花样儿的容貌没有了颜色的衬托总是少了什么，连她这样的下人府上也每年订做二套衣赏啊！
　　“双锦，怎么了？”见她皱着眉，望月问。
　　“没什么。”不想让小姐烦心，双锦展开了眉。
　　知道双锦的心思，望月见她不说也不追问，改了话题。“双锦，去大哥那里的时候顺便让他帮你留个好差事吧。”
　　“小姐？”双锦不解，是她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小姐不要她了？
　　“昨天我娘的话你多少也听到了些，我怕是在这府上呆不久了，双锦，跟了我已经苦了你，我不想再害你到别家受苦，原来你就是大哥带进府的，再说你也……”
　　“不，双锦不想离开小姐。”双锦哀求的看着望月，她愿意跟着小姐。
　　嘴扯了开，望月想笑但流出的却是苦意。“双锦，你还当我是小姐就该听我的，去大哥那里吧。我看得出你的心思，大哥救了你，你一直就崇敬他，当他是恩人，你是想跟着他的，只是一进府就殆命的到了我身边，现在你是习惯了。”
　　知道没有转缓的余地，双锦只得呆站在原地，小姐都拿‘命令’来压她了，她又能怎么做，她能力所能及的也只有在小姐还在府里的一天她就照顾好她一天了。
　　天渐转凉，白昼也缩短了，往日还的大亮的天这会儿已有转黑的迹象。但快没了的日头仍是不放弃的挣扎着，射散着火力十足的光线，因而天际的红比往日更来的娇媚。
　　看着天与地交界处斜上的月，望月今日竟然没了等待它升的兴趣，那交际处红得太过刺目，像血一般的猩红，令眼睛不由干涩了起来。走到窗前伏了上去，望月眨了几下眼便垂下头，印进眼帘的湖仍是红色，日只在靠近桥附近占有一席之地，却也有只艰难地在守住这最后一块阵地，风一阵阵吹过湖面起了涟渏，一阵波动过后残阳回复到了完整，但却出乎意料地多了层影像。
　　浓密的眉，挺直的鼻梁，还有好看的唇形，她能骗自己吗？她努力的不去想那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但他的影像却时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望月又眨了眨眼，那影像仍末消失，想将视线调离那里，却又令自己跌进更无尽的深渊，真的是他吗？他为什么会进来这里？
　　对上那双错愕的眼，莫辂也感到惊讶，前一刻他才祈求她的降临，这一刻她就眷顾地到了他眼前。
　　“小姐。”见小姐面色有异，双锦快步起走到她身边往下看。
　　天啊！是个男人，这里怎么会来人，是闯进来的吗？……可是有些眼熟呢！双锦努力想着，终于记起楼下的就是昨晚小姐撞上的人。
　　从深渊中挣脱回神，望月靠在屋内侧，左手按着狂跳不止的胸口。
　　“双锦，你快下去让他走，这里不是他来的地方。”
　　她不想了解他是谁，也不想知道他为何闯进她的园子，更不想与他有任何的交集。他们是不同的，他看得出来，也不愿这个对她强有影响的人涉及到她往后的生活。
　　看着已空荡的窗檐，莫辂心头一阵失落尤升，但却没有离去的意思，夜长刚刚开始，才开始怎么会就此结束。
　　急促的脚步声传了来，双锦从楼里跑了出来，气还没来得及喘一下，首选就下了逐客令。“这位少爷请回吧！这里不是您来的地方。”
　　“是吗？你倒说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我来不得？”莫辂动了动嘴有，是打定主意要赖在这里了。
　　“这里是离府的禁地，不是能随便出入的，园上的门明明闩上了，既然您不是从门口走进来的就该离开了。”双锦鼓着腮膀子一赶到底。
　　摸了摸鼻梁，莫辂不否认自己进来的途径有些下三滥。“那敢问你们又是怎么入园的？”
　　这里即是禁地那即使是离府小姐也不该进来的吧！
　　“你还不明白吗，我和小姐就住在这。”说得够清楚了的吧！
　　‘住这儿，难不成这园禁的就是她？’莫辂的浓眉蹙了起来。“我想见你家小姐。”
　　“我家小姐不是说见就见的。”这人也太大胆了，双锦挡在楼口执意守着不让他进去。
　　“就算是在下为了昨天撞上你家小姐的事道歉，这总得了吧！”莫辂真不明白为何这小奴如此难缠。
　　“那你说声‘对不起’就走吧。”
　　挑了挑眉，莫辂后退了几步。“小姐既然不露面就是不接受我的道歉。”
　　望月在楼上，将楼下的谈话听得清楚，有上股冲动迫使她想探出窗外，但她知道那样的后果只会令她沦陷。
　　久久等不到楼上的回应，莫辂一笑置之。自己今天的搪突本就超脱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冒冒然的闯了来怕也吓坏了人家。“看小姐是在生在下的气，既然小姐在气头上，在下就明日再来，若小姐明日不见，在下后天还会再来。这禁地是离家的，与我这外人是无关的。”
　　在站了一会儿，莫辂甩袖留下目瞪口呆的丫头，原路返回墙边，又一纵身越到了墙檐上，稍稍一偏头感觉到了一束视线徘徊在他身上。
　　闭上眼，吸着这里独有的不参花香的泥土气息，莫辂往下一跳只留下一句话经由风传向望月楼。
　　“明日我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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