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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生变
“都说了大方师不见客,不要让我重复!”火山皱着眉抱臂站在一间小屋前,目光缓缓扫视过面前的几位同门。
“火山师兄。”为首的一名白发方士踏前一步。“吾等奉家师之命必要亲见大方师。师兄,就当看在家师与大方师是师兄弟的面子上,你通传一声也是应该的。”说着,他瞟了一眼火山身后的小屋。“若师兄执意不肯,吾等只好不自量力来惊扰大方师了。”语毕,他略微向后看了一眼。随行的几位方士立即变了自己的站位,俨然是摆出了意欲出击的阵法。
“你敢就来试试。”火山不由分说从掌中唤出长剑,剑尖一抖,烈焰自剑身喷发而出。火山眯起眼,目光中透出杀气。眼看双方的争斗一触即发,一阵旋风突然自平地而起,袭向白发人身后的几名弟子。一时间,几个人同时仰面摔倒又翻滚了几圈才算稳住,都趴在了地上无力起身。
“栖风咒……”白发的方士咬牙,面露不安。
“广义何时收的徒弟,见识不错。”门吱呀一声打开,广仁从中迈了出来。火山刚要说什么被广仁摆手阻止。广仁的脸色苍白如纸,却气定神闲地走到火山身边。“我早有吩咐火山的传令等同于我,你们是要忤逆大方师么?”
“弟子不敢。”白发方士立即双膝跪地,“只是此物弟子定要亲见大方师才可呈交。”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符,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呈上。
广仁与火山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广仁向白发弟子走过去,面色阴沉如寒冰。“你来送师门令,广义是出了什么事情?”
“家师,怕是月余之内,都起不得身了。”他语调发抖,“弟子私自动用了家师的令牌,原承受一切责罚,只恳请大方师回祭坛守住方士根基。”说着,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什么人能把广义伤成这样?”广仁说着就要伸手去接过他手中的玉符。
刹那间,跪在地上的白发人眼中精光一闪,手一翻就向广仁的手腕抓去,指缝中暗藏着两枚刺针。广仁离他已是极近,这一下眼看着是躲不过去的,而就在这人看见刺针刺入广仁的手腕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像水波一样荡了开去。而他的手好像卡在了一个无形的枷锁里,动弹不得。
“我设咒法,从不会只有一重。”广仁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拿出玉符交给火山。
“大方师,这师门令是真的。”火山眉头紧锁,将手按在剑柄上,走向地上的白发人。“ 不想遭罪的话最好有什么都说出来,我就送你一个痛快去投胎。”
“我本来,也只是来看一眼大方师您的状况。”那白发人发出一阵阴测测的低笑。
火山神色大变,他松开长剑空手向白发人抓去,却还是慢了一步。白发人喉咙滚动一下,向侧面摔倒,他的头一着地就开始散成灰尘,火山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缕头发。再看他带来的几个弟子,也全都倒地散成烟尘。
“不用看了,他们是作为死士来的。”广仁唤了一声,然后身子一晃险些栽倒。火山赶紧回身伸手扶住广仁的手臂。广仁闭上眼稳了稳气息,才拿过火山手中的一缕白发。“这白发也是真的,看来广义那里确实出事了。”
“师父,你的伤好之前不可以动用术法……”火山在一旁低声说。
“算准了我与吴勉两败俱伤时出手,这幕后之人盯着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师门令虽不是真的广义送来,但他也是凶多吉少。师门令现,我身为现任的大方师,24时辰内赶去是应当的。”
火山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闷声答了一声是。然而广仁轻轻俯身,在他耳边传声道:“30个时辰后我就可以恢复9成,他们现在以为我伤重会降低防备。火山,你没有信心护住我30个时辰的周全么?”
火山一惊抬头,广仁淡淡扫他一眼,火山郑重的颔首。
两天后的黎明时分,火山念动遁法从方士门内的密道带广仁进入祭坛的法界。这些年来,广仁一直带着火山云游在外,方士一门的祭坛一直由广义及其弟子打理。广仁和火山站在那个普通人看不见的门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自内飘散,证实这里发生了血光之灾。广仁抬头看了看门楣,深吸一口气。
“这里还没有死人。”火山低声说,“看来这些叛逆还留有一点同门之谊。”
“再过5个时辰,这里的人不会再有活口。”广仁扫了一眼火山,“这里面被下了散魂咒,时辰一到,魂魄离体肉身腐烂,任谁也无力回天了。你如何才能多用心在咒法上,我的咒法怕是要失传了……”
“弟子……”火山惭愧地低下头去,他一直苦练术法,却一直对咒法不甚喜欢。广仁这几句话,让火山满面通红,自认对不住广仁。而广仁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火山的手臂以示慰藉。
“以后还有无尽的岁月,你何时想学,我就等到何时。”广仁再不看火山,抬脚迈过了门槛。
天地在瞬间变色,广仁师徒的眼前展现出许久不曾亲临的大殿。两旁的长明灯灯火通明,一直延伸到最深处供奉的历任大方师的画像。广仁带着火山向前方栖身下拜,才又起身环顾四周。火山跨一步紧邻广仁身侧,长剑燃起火光横在胸前。广仁一步一步向内走去,火山的步伐完全一致的跟随在侧。广仁渐渐走到大殿中间,然后脚步一顿,火山立时从他身后跃起,剑向前面的虚空劈了下去。
血光四溅,一只狼首蛇身的妖兽摔在地上断成两截。广仁厌恶地看了一眼尺首,打出一颗药丸。药丸接触到妖兽的尸体就燃起大火,瞬间将尸体和血污烧了干净。
“让此等炼制而成的妖物血染方士祭坛,真是我的罪过。”广仁沉吟一声。“火山,下手再利落些,少流些污血出来。”
“是,大方师。”火山晃了一下长剑,火焰从剑刃直燃到他的周身,让火山整个人都被烈焰包围。接着他念了一句什么,火焰自剑身飞出,化成十几道飞剑射了出去。
哀嚎声四起,隐在暗处的妖兽都着了大火,纷纷现形在地上滚了几圈,化成灰烬。火山看一眼广仁,微微点头。火山在原地站定,广仁自己继续向祭坛尽头的祭台走去。走到5级台阶前,广仁停住,看了看台阶周围,然后深吸一口气迈了上去。第一阶踏下去,殿内的长明灯突然变作血红色。第二阶踏下去,殿一侧打开一道暗门。这样第一步,殿里的暗门开一道。等到广仁站在阶梯只上,四道暗门内响起凄厉的嘶吼。
“四方凶兽阵。”火山冷声说,“大方师请安心解救同门,火山还能撑上一阵。”
广仁闻言没有任何答复,只是从怀中掏出那块师门令,摆在自己身前的地面上。之后他咬破舌尖,往上喷了一口鲜血。玉符竟在鲜血中化为粉末,广仁用手指沾着这血沫,一边念起咒法一边画出符文。而火山那边,四只按照上古凶兽炼制的大妖兽被阵法激发起嗜血狂性,不知恐惧与疼痛地袭向火山。这四只大妖兽被阵法加持,将妖力短时间内全部释放。火山以一敌四也显出了疲态。然而无论四只妖兽可以伤到火山,却没有办法逼迫他后退半步。这样相持了几个时辰,火山身上已有处处伤痕明显减慢了愈合速度。广仁抓起最后的一把血沫,又向前跨一步,然后把血沫扬了出去。
祭坛处爆出几个闪光,接着广仁面前的景象开始出现裂纹,纷纷破碎。广仁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这情形,还是向前伸出手去。空气中有什么抓住了广仁的手腕,将他向前拉去。广仁闷哼一声又跨前一步。风啸之音厉声而起,广仁被一股力量摔到祭坛前,而台阶之下,几名方士弟子不知从何处被甩了出来。
“大方师!”火山厉喝,完全没顾上广义师叔和几个高辈分的弟子被解了咒,就要回头冲向广仁。
“不愧是大方师广仁,为了同门可以不顾自身安危,在下佩服。”一个白发人影出现在火山面前,“别动火山师兄,你不想看你没有术法的师父被分尸吧。”
“你是广孝的门下?”广仁慢慢扶着祭台小心地站起来,他的周边围着术法结成的墙,若是触动则会被压死在中间。“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再多观察一下活了太久的人的心思,再决定何时出手。”广仁说着露出一丝冷笑,"想来你并不受师门重视,不然广孝就会告诉你,现任大方师最拿手的可不是术法。”
广仁的手轻轻拍在祭台上,整个大殿都起了变化。原本还凶恶的大妖兽齐齐长嘶一声颓然倒地。白发人刚要移步,一股罡风打在他的胸口直接把他按到了地面之下。
“百年前我离开时,就在这里布下了咒法。你为了困住我必然身处几个阵眼中的一个。我本来以为我得同时发动埋下的咒术,却没想到你这么大意。”广仁仍然受困白发人的阵中说。“火山,运力疗伤吧。我太过小心,这人想要力拼与你还差一个层次。”
火山瞟了一眼半截身子困在地下的白发人,身上原本血污一片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
“以自己为饵……大方师广仁,你确实太过小心了。小心到我本来毫无胜算的计划,现在却找到了致胜之机!”白发人突然发出一阵冷笑,“我们处心积虑要对付你,却忘了你致命之处其实是你这个徒弟。”
这个白发人咬牙发力,竟从下了禁制的地下生生拽出自己的手臂,只是手臂上几乎只剩白骨。然后他从领子口抓出了一把铜钱,念了一声,将铜钱散了出去。然后他回手将只剩骨头的手指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断生咒!他要同归于尽”广仁脸色大变,却被困中动弹不得。火山虽然第一时间已经快速后撤,可是白发人的铜钱落在了火山流出的血迹上,一股黑烟升起,包围住火山。
“断生无解,大方师,现在,你是要陪他死还是要看着他死,做个选择吧,哈哈哈哈”白发人大笑中,魂魄先行在断生咒里化为了烟尘。
“火山,还有一个时辰,锁住魂魄不离体……”广仁咬牙道。“只要一个时辰。”
“是,师父……”火山尽全力回缩自己的力量,然而断生无解,他还是挣扎着在黑烟中转动半个身子,目光牢牢锁住广仁的方向。
一刻过去,火山身子开始打颤。他缓缓向广仁的方向跪了下去,费力地叩首。“请大方师解开与弟子的连命。”火山咬牙道。“弟子,怕是撑不过去了。”
“你敢。”广仁的声音凄厉喑哑地卡在喉咙里。
“请大方师成全。”这话好像很久之前从广仁的口中说过。火山抬头直视广仁,他感到自己的魂魄将散,身体也开始扭曲变形,却是拼了力想多看广仁一会。
广义和弟子渐渐苏醒,他们都被人暗算成重伤,几个人醒后勉强能挪动身子,却是意识清楚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大方师,解开连命吧。”广义轻叹一声,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广仁堪堪闭上了双眸,就在几人都以为他终下决断之时,广仁突然喷了一口血。随着他的血喷出,火山感到心口一热,广仁的魂魄向他聚拢,生生定住他的生魂。接着,广仁的白发突然向四方飞起,他周围的空间彭的一声炸裂四散,连带着他身后的祭台也碎成几块,广仁疾步奔下台阶。
“今天,就让你们都看看断生咒如何解!”广仁少见地疾言厉色。他绕过火山,俯身半跪在地,吟唱起一种广义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咒文,将手伸向地上染血的铜牌。铜牌上一道弧光打过,广仁的手掌立时鲜血淋漓。然而广仁动也没动,继续不断伸手探试。他口中的咒文越吟越快,铜牌上升起的弧光也越来越强。广仁的汗顺着鬓角留下来,火山能感到广仁的魂魄也被断生咒抓住。然而广仁却长舒了一口气,双手一翻按在了铜牌只上。只见铜牌放出的弧光暴涨打穿了广仁的手,随着广仁的一声压抑的闷哼,火山身上的黑烟渐渐消散。
随着广仁撤回自己的魂魄,火山浑身瘫软地倒地。他终于体验到了什么是离魂回体的剧痛,拼了命地才忍住不呻吟出声。
“师父……”广仁走到他面前,火山艰难地仰起脸,却突然被广仁一把提着领子抓了起来。广仁抬起满是鲜血的手,狠狠地一个耳光扇在了火山的脸上。这一下虽无术法,却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广仁的手伤可见骨,在火山脸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痕。
“解开连命这种话,我再不要自你口中听到。”广仁扭开脸,悲不可抑的颤抖自他的手传到火山身上。火山握住广仁拎着他领子的手,却看到广仁的唇角处滴下鲜血,竟是说出这句话时咬破了嘴唇。然后广仁放开火山的手,目光冰冷威严地扫过大殿和其余弟子。
“今日我以大方师的身份将断生咒列为禁咒,凡方士门中弟子,不得使用。”语毕,广仁也不等其他人的回应,径自向殿外走了出去。火山愣愣抚过自己脸上广仁的血,才咬牙踉跄起身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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