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鱼

　　回家的火车上，夏岚很幸运，竟然坐到了靠窗的座位，外面天已经黑了，她却从上车的那一刻开始，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对面的大姐朝外面看了几次，除了车厢内景的影像，就是背景的那一片黑，啥都看不见，不懂，真的不懂。
　　想到离别时妈妈眼角难以抑制的泪水，想到江海河三鲜汇聚成的家乡美食，想到自己狭小但却永远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温馨小床，夏岚有点兴奋和激动。可是想到景逸这半年来的“绝情”，想到这个寒假他们的关系不知道会不会就这样继续冷下去，想到也许只有她还惦念而那个人说不定早就有了新欢，夏岚的心脏又隐隐抽痛。近乡情怯，竟然还可以这样解释，她在脸上挤出了一个淡淡的苦笑。
　　到家已是第二天的晚上，爸爸要到年尾才能回来，妈妈看到日思夜想的闺女面黄肌瘦的样子，少不了又是一通眼泪，夏岚只好谎称是备考熬夜闹的。
　　妈妈的菜肴依然是世上最可口的美味。晚上母女俩相拥而眠，妈妈心疼地一直摸着夏岚的头发，夏岚心里明白，可是又能如何，只好紧闭着双眼把呼之欲出的泪水往肚子里咽。也许是妈妈的怀抱太温暖，也许是妈妈的爱抚拥有神奇的力量，也许是一路的劳顿已经让她筋疲力尽，这一晚，夏岚睡得很实、很香。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唤醒了熟睡的夏岚。
　　“妈妈，妈妈，有人敲门。”没人回答，一看闹钟竟然已经9点多了。
　　夏岚披衣下床，“谁啊？”
　　“岚岚，是我。”门外传来的正是夏岚魂牵梦绕的声音。
　　“景逸，你，你等一下，我刚睡醒，我穿衣服，你等一下。”
　　“好，不着急。”嘴上说不着急，但语气透着明显的急切和兴奋。
　　而急切的又岂止他一个。夏岚利索的穿好衣服，跑到门口，却又把刚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重新跑到妈妈的穿衣镜前，把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虽然不够长，但是看上去还不错，夏岚在镜前调皮地晃了晃“尾巴”，才去开门。
　　还没待夏岚看清楚景逸的模样，门外的就一个箭步跨了进来，一把把夏岚拥入怀里，越拥越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夏岚非常享受这种感觉，身体被紧箍后用痛发出的无声抗议，在她看来却是“我永远都在那里”最清晰、最有力的证明。之前所有的气、所有的恨、所有的疑都在这一抱间灰飞烟灭。
　　时间不知道凝固了多久，景逸铁钳一样的双臂终于放下。“岚岚，让我好好看看你。”脸上的笑容在看清夏岚的那一瞬间一下子消失了。只见那原本就不大的脸因为消瘦更小了，之前虽算不上白皙但是非常健康的肤色现在竟然显出有些病态的黄，只有那双大眼睛好像更大了。
　　景逸不想让夏岚看出自己的失态，“小懒猫，睡这么晚，赶紧吃早饭去。”
　　“哦，对啊，我还没刷牙洗脸呢，嘻嘻，还真有点饿了。”夏岚出门去公用卫生间洗漱去了，她明白景逸失笑的原因，却没有看到转身后他紧锁的双眉、紧攥的拳头和眼角不经意间溢出的泪珠。
　　待夏岚洗漱完回来的时候，景逸已经恢复如常了。“我丈母娘给留了什么早饭啊？我好像就看到了电饭锅里温的粥了，这也太简单了吧。”
　　“你以为呢，我们穷人家的早饭就是这样简单的啊。”夏岚没有像以前那样对他“丈母娘”之类的说辞提出抗议，相反还有一种很受用的感觉。
　　“有鸡蛋吗？”还没等夏岚回答，景逸就自顾自地打开冰箱，抓起一个鸡蛋，还没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再抓起一个，然后径直去了公用厨房。
　　夏岚的眼神追随着景逸的身影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等她反应过来跑到厨房的时候，景大厨已经开始煎鸡蛋了。夏岚从身后搂住景逸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幸福啊……想着“人家都说做饭的男人最帅了，看来一点不错。”
　　“松手，乖啦，再这么搂下去，鸡蛋要糊啦。”
　　“哦。”夏岚不舍地站开，端着两个金灿灿的煎蛋，美滋滋地回屋了。
　　这天的早饭格外的香。夏岚小口小口的啄着煎蛋，实在舍不得三下两下就这么吃掉。看得一直笑眯眯的景逸实在看不下去了，凑上去啊呜一口咬了小半个，右手掰过夏岚的头，直接喂进她的嘴里，塞得她的嘴巴满满的。
　　“还不快吃，都冷掉了，再那么小口小口的，我就如法炮制咯。”
　　羞得夏岚小脸通红，埋着头赶紧吃，看得景逸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啊。
　　吃完了早饭，都已经11点了。
　　“景逸，都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回家吃饭了？”
　　“没事，我一早就跟我妈说让她别回来给我做午饭了，我今天属于我们家岚岚的。”
　　“谁是你们家的啦？”夏岚嘴上没好气地说，心里还是乐不颠颠的，“那午饭我给你做吧，虽然厨艺不佳，不过昨晚我妈做了那么多菜，还剩了好多，热一热就好。”嘻嘻，那么好吃的煎蛋，总得回敬一下人家吧。
　　“不用。你刚吃了那么多，相信肚子装得差不多了。我早上出门晚，吃了一大碗牛肉面才过来的，也不饿，再说我还有秀色可餐啊。”
　　说完，景逸一下子窜过来，一个扎扎实实的公主抱，走进小卧室，坐在床边，压上夏岚的嘴唇。这个吻温柔而绵长，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经历，痴痴缠缠，反反复复，谁都不愿意停下来。一直到两个人都快要窒息了，景逸才把头埋在夏岚的颈项边，轻声地说了句“岚岚，我爱你。”
　　夏岚的心都要化掉了，她用所剩不多的一点力气，弱弱地回了一句“我也爱你。”所有的一切都融入长久的相拥……
　　“我们岚岚的头发真的可以扎辫子了，哈哈，现在才像个淑女嘛。”
　　“景逸，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家？”
　　“我是神算啊，我一掐手指，就知道你昨天晚上到家，所以今天就来看你啦。”
　　“你就吹吧。”“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我没有你的地址啊。”
　　“你当初怎么说的你忘了？你说就算没有地址也会寄到系里的。王瑾的贺卡就是那样寄给我的，你为什么没有？”
　　“我太忙了，开学晚，课程安排的就特别紧，加上我还参加了学生会，要组织这样那样的活动，没时间啊。”
　　夏岚一把推开景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得景逸心虚了，终于讨饶“好啦好啦，我承认是我不对，我原以为写信和写作文不一样，无非就是把自己做的想的记录下来就好，谁知道真的提起笔来的时候，发现一点儿也不容易，根本无从下手，写了几次，没两句就写不下去了，觉得写出来的和我真正想让你知道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
　　“所以你就不写了，所以你就让我苦等了一个学期，所以……”夏岚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根本停不下来。
　　景逸彻底慌了，“岚岚，别哭，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该死，我该死……别哭了，你打我，骂我都行，求你别再哭了……岚岚……别哭了……”景逸一刻不停地亲吻着夏岚脸上的泪水，不知不觉自己的眼泪也下来了，和夏岚的流在了一处……
　　“我答应你，下学期，一定给你写信！”
　　“多久啊？”
　　“一个月一封，好吧。”
　　“不行，太久了，至少两个星期一封。”夏岚好想说一个星期一封，想想不现实啊，就景逸这个“文盲”。
　　“两星期？”
　　“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岚岚说了算。”
　　“那你发誓！”
　　景逸举起三根手指，“我景逸对天发誓，夏岚的话一定言听计从，两星期一封信，绝不食言，如有违抗，……”
　　下面的话，夏岚没让他说，“够了，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只有甜蜜。寒假不长，过年前后应酬又多，主要是景逸，爸爸妈妈总喜欢拉着他参加这个聚餐、那个派对，加上这个那个同学聚会、这个那个亲戚请客，能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好在景逸总是千方百计地插空溜出来，带着夏岚吃老街的臭豆腐，看电影，爬五山，坐游船……不知道是家里的饭菜太养人，还是爱情太滋润，夏岚的脸色与身形都日益恢复了，又变回了那个人前恬淡文静，私下活泼调皮的夏岚。看得妈妈和景逸心花怒放。
　　分别终究还是来了，原本定好的最后一次见面，因为景逸干妈的突然来访而被迫取消。没有太多时间话别，景逸只能在电话里简单的说了下情况，然后对夏岚再次申明的两周一信的承诺表示应允，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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