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只若初见

作者:梦千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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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结果那天夜里,苏锦源始终无法睡得安稳,整夜都能听到外面的雨敲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吧嗒吧嗒,单调的音节不停的在耳边重复。辗转间,眼前总有个模糊的白色影子,每每想努力看清楚,那影像就像卡了带的电影,再也放不出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有淡淡的黑眼圈,好在并不十分明显。苏锦源后来把那天晚上的失眠归结于那场秋雨,和那首听起来颇有几分伤感的歌曲。

      那次以后,苏锦源又陆续见过羽萱几次,多半是和悦玲在一起。孙悦玲活泼好动,参加了很多社团活动。羽萱似乎很多才多艺,什么都会一点,所以悦玲有什么活动,总是要拉上她。羽萱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温和而有礼。苏锦源不得不承认羽萱的微笑很有感染力,让人觉得和她相处是一件非常自然和舒服的事情。但是苏锦源总是觉得那个微笑只是个被架空的表情,一成不变而没有任何的意义,并且羽萱微笑的同时眼睛里时常会流露出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气。

      有一次,从图书馆出来,苏锦源看见任羽萱和孙悦玲站在走廊说话。悦玲显然是来找陆逸辰的,看见苏锦源,问明了情况,扬了扬手就跑走了。羽萱微笑着冲他打招呼,苏锦源朝她点了点头,然后一步步朝她走去。

      羽萱穿着一件水蓝的长袖衬衫,白色薄毛衣软软地搭在肩头,两只袖子在身前松松挽成一个节。阳光在她飘逸的长发边缘镶出一道淡淡的金边,看起来优雅而妩媚。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刹那,苏锦源几乎以为那天晚上他看到的,任羽萱眼中那个贴近于感伤的神气,只是自己的一种幻觉,而没有真实的存在过。

      这让苏锦源联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万花筒,他把眼睛贴在镜片后面,看到里面的彩色碎屑飞扬交错,一瞬间华光异彩,在那一刻他以为他的眼睛已经牢牢地捕捉到了那镜片后的神奇,可是下一秒钟,随着角度的转动,那里面又一切如常。

      这种感觉非常的复杂,隐含着淡淡的失落。

      苏锦源不是一个喜欢捕风捉影的人,对于一切不确定的情绪,他没有心思和时间去探究。只是那种微妙的感觉却留在了他的脑海里,使得他每次看到那个任羽萱式的标准笑容,心里多少会有一点儿不舒服。

      “羽萱她,是个天才。”孙悦玲双手撑着下颌,眨巴着眼睛,用一种近乎夸张的声调宣布,然后好像突然电力中断似的一头栽进面前横七竖八的书堆里。

      孙悦玲是来复习功课的。中午吃过午饭,悦玲抱着书和一些五颜六色的袋子冲进了陆逸辰的寝室,声称要在这里做功课。据她自己说是因为图书馆太静她会睡着,外面太吵她会走神。
      陆逸辰接过孙悦玲手里的书,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问她,“外面很热?”孙悦玲一副热得要晕倒的样子,抢过那杯水,咕噜咕噜地大口喝着,晶莹的汗水顺着光洁的额头有乐感的滑落。

      陆逸辰把桌子清理出一块地方来,对苏锦源略有些歉意地微笑着。
      苏锦源正在看书,厚厚的一大本医书摊在书桌上。下午他没有课,所以留在寝室里看书。
      孙悦玲进来的时候,苏锦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外,任羽萱并没有和他一起。
      孙悦玲坐下来一边开始看书,嘴里一边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苏锦源抬头一看,才发现她抱进来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袋子,都是一些零食,现在她正抱着一袋子苏打饼干猛嚼。

      嘴里塞满了东西,让她安静了片刻。但只是一会儿,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嗳,陆逸辰,你知不知道前一阵子艺术学院办的那个摄影展?”
      “听说了,怎么?”
      “啊哈……”悦玲的好精神又来了,“你都不知道那个教我们公共文化课艺术史的老师有多臭屁,每次来上课眼睛都望着天,一张嘴就同学们,什么是艺术,艺术就是……”

      说到这里悦玲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眼睛往上翻,用故做深沉的语调重复着,“艺术就是……”然后抬起头来一摊手,“哈哈哈,别告诉我艺术就是这副德行。”
      陆逸辰很配合地笑出了声。
      孙悦玲转动着眼珠,“所以啊,你可以想见我们有多反感他了。听说这次这个摄影展是艺术学院主办的,在开展之前他们就放出话来说这次的最佳肯定是他们的。我们商学院当然很不服气了,可是又没有人精通这玩意。”悦玲一脸的不甘心,“后来,突然就想到羽萱平时好像就很喜欢弄这个,所以就把她拖去参赛了,结果……”孙悦玲拖长语调,故意卖关子。

      “结果怎么样?”陆逸辰追问他。
      苏锦源没有抬头,拿着铅笔在书上无意识地勾画,耳朵捕捉着孙悦玲的音浪。

      “结果就是,最后不管是老师代表还是学生代表都把选票投给了羽萱。你没看见,那个艺术学院老师的眼睛睁得好像铜铃。”悦玲边说边用手支起眼皮,做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然后用手在桌子上一拍,“这下可真是解气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眼睛长在头顶看人。”悦玲高兴得恨不能手舞足蹈。
      陆逸辰对她的孩子气一点办法也没有,微笑着看她。
      “可是羽萱她不是医学院的吗?”悦玲有点困惑,“所以说,她是个天才。”悠悠的声音重复着。

      陆逸辰坐在对面帮孙悦玲整理笔记,听到这句话就抬起头笑着问,“哦?悦铃也想当天才吗?”
      “我可不想当什么天才。”孙悦玲干脆地回答, “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羡慕啊,羽萱总是可以同时兼顾很多事情呢。考试之前还有时间参加社团活动,从来都是有条不紊,哪里像我总是这样兵荒马乱的。”红发的脑袋在书堆里蹭来蹭去,无限懊恼。
      陆逸辰的眼睛里都是温柔笑意,“悦玲,你这样也很好啊。”
      “咦?”不太信服的声音从书堆里冒出来,眼睛滴溜溜地在陆逸辰脸上扫两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嘲笑我啊?”
      “怎么会呢?悦玲你想多了。”陆逸辰微笑,眼中却流露出一副你才明白的表情,孙悦玲对他掀眉瞪眼。

      苏锦源有点出神。那个教艺术史老师的课,他也上过。老师为人是有点傲慢,不过很有水平,他带出来的学生几界都曾在国内获过奖。苏锦源突然有点想看看任羽萱的那幅摄影作品。他记得以前曾听人说过,好的作品是艺术家心灵的窗户,透过作品,你往往可以看到他们的内心深处。那么羽萱的作品是什么样的呢 ?是否和她的眼神一样的难以琢磨?

      苏锦源知道羽萱也是医学院的学生的时候微微吃惊,他一直以为羽萱学的是艺术相关,一种毫无道理的直觉,他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羽萱时的情景,那就是一幅画。他无法想象任羽萱眉眼弯弯拿着手术刀微笑的样子,还有她那漫不经心的眼神,随意而灵光蕴涵,那是艺术家所特有的眼神。她不适合这种刻板严肃的学科,更何况她还是在是以精密严谨著称的脑外科。

      “这下可好了,羽萱现在在商学院和艺术学院都出名了,我们学院有很多男生都在向我打听她的情况呢。”悦玲又发话了。
      “她在医学院也很有名啊,有几次和别的系一起做实验,也听到几个组员在谈论她。”陆逸辰点点头接着说,“我们病理学的教授经常夸奖她的分析报告做得好。”
      “她本来功课就好,为人又和气,同学和教授都喜欢她。啊,对了。”孙悦玲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很灵活地在室内扫了一圈,“这种影响力你们医学院,好像还有一个人——”孙悦玲故意拖长语调,声音里是忍不住的笑意,“可以与之媲美哦。”说完两只眼睛盯住苏锦源,滴溜溜地打转。

      陆逸辰也顺着她的眼光看过来,脸上是了然的笑意。

      苏锦源知道他们想起什么来了,那还是刚开学三天时发生的事情。有一次全系在一起上大课,那门课的教授素以严格和脾气古怪出名,听说每年期末都是哀鸿遍野,所以大家心里多少都有点忐忑。平时一些不怎么听话的学生也很配合地做出一幅乖宝宝的样子来。一时之间教室里除了老头那绝对可以称得上犀利的声音在空气里浩浩荡荡以外,教室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苏锦源就在这一片寂静当中,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从容不迫地走到了讲台前。老头正讲得起劲,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苏锦源静静地开口,“教授,您的公式用错了。”老头似乎是有点蒙,抬手推了推镜架。苏锦源和他对视了一秒,从老头身边越过,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写字。

      老头就像被闪电给击中了一样,定在讲台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苏锦源一点点修改完整个演算过程,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回到自己座位静静落座。那节课的后半段,老头就像灵魂出壳一样颤悠悠地讲完了剩下的内容,而苏锦源则在众多惊异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坐到下课铃声响起。

      后来这门课程结束的时候,苏锦源以一份无懈可击的试卷拿到了医学院自开设该课程以来,唯一的一个全优。整件事情的始末在医学院从奇迹变成了传说,最后演变成了整个J大的神话,而苏锦源则成了名副其实的传奇人物。

      上课的老教授后来居然也没生气,每次见到苏锦源都会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那眼光就像是一个慈祥而宽厚的长者在看自己最得意的孩子,疼爱而骄傲。苏锦源会微微点头,向他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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