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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我们的队伍加上英铭少爷一共十人,九分之一的概率却让我碰到英铭少爷右边最近身的一个位置,呵,还真是运气。所以当那男人每每越过我对着右边第二位的柒子教学长微笑的时候,我都以为他是在对我笑——很自嘲的感觉。
古沉香木制的马车似乎拥有很好的防震系统,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但我突然发现出门在外“养尊处优”这个词就基本形同虚设了,几日下来英铭少爷硬是跟着我们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总算压着日期赶到了京都边缘的伊春町。
刚到的时候是傍晚,天气阴沉沉的,我挪到马车门口探身外望,大片的云阴翳地压着,弄得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莫名的烦闷。回头看了一眼教学长,她挥挥右手,简洁地打了一个【探查】的手势就把我给打发了,连开口都懒得。我无奈地抿抿唇,刚要往下跳,突然感觉身体前倾的动作似乎拉扯了什么要命的神经,一种剧烈的眩晕感顺着脊骨攀了上来。意识到自己这么尴尬的境地时已经晚了,身体已然偏离马车直直地向地面落去……
砰!
不是我落地的声音。
是英铭少爷的后脑重重撞上马车后窗框的声音。
为什么?
因为用力过猛。
啊?
因为他把我拽了回来。
而惯性这种东西是不会因为他是贵族就失效的。
耳畔响起英铭少爷克制压抑的闷哼,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柒子教学长高八度的声音就穿透耳膜传了过来,“天!流……流血了!四哥!”
“柒子,没事……不要大惊小怪。”英铭少爷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事,如果忽略掉那滴在我手上的温热血滴的话。
“真的没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车的人都紧张了起来,少爷看了众人一眼,清清喉咙,“别紧张……不是后脑,是耳朵……嘶……柒子……我早说过,不要装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少……少爷……”教学长的声音不对了。
“没事……回去以后换掉就好。”
窗框上镶了一圈六芒星形的鸡血石,尖锐的棱角在巨大的撞击中戳进了少爷耳朵的软骨里,留下了一个显眼的血窟窿。
“你没事吧?”安抚了众人,他突然低头问我。
是的,是低头。我还维持着那个被他一手横过腰际圈在怀里的姿势。
“……”
“吓傻了?”他居然伸过另一只手试探性地揉了揉我的头。
“……没……没有……谢少爷关心。”我微微皱眉轻轻离开了他的怀抱。
“嗯,没事就好。”他笑,收回双手搭在膝上,仰头靠着后窗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问柒子,“这耳朵怎么办?”
“啊?少……少爷,我马上去叫肆子……”
“不用,我不是要治……明天就要谈判了,我是问怎么才能遮掉?伤口太明显了,在来的路上都能把自己弄伤,未免让人看笑话。”
“……”
……
“少爷……”我试探性地小声开口,想替教学长解围。
“嗯?”他果然立刻看过来。
“我……”没有想好措辞怎么就开口,一时接不下去了。
“哎,你别动。”英铭少爷却突然躬身抓过我的手腕把我拉近,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我下意识地挣扎,他没有理会,只是霸道地抓得更紧,在盯着我看了几秒后,声音竟不可抑制地染上了一层兴奋:“你有耳钉?”
“……不是的,少爷。这只是铭牌。”
我的耳朵上确实有一对银质的物件,但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装饰品,那是标记家奴身份的铭牌。上面清晰地刻着——“朽木の3308”。
所以我一直很讨厌。
“这不重要啦……比起这个……送我一个怎么样?”
“……”
“哎呀,不要这么小气嘛,我耳朵上的伤也是为了救你才……”
“3308!”柒子教学长突然发话。
“到!”我永远改不了的习惯。
“执行命令!”
“是!”
……
我不情愿地将左耳的铭牌摘下递给英铭少爷,再看他面不改色地用铭牌尖细的尾部在伤口上来回穿刺了几下,直到将它稳稳地嵌进血肉里……
我保证当时除了柒子教学长之外,所有的人都露出了和我一样的诡异神色。
……
……
当我们终于到达落榻的酒家门前时,英铭少爷在暗灰的夕阳里站定,背光而立让他看起来异常高达俊美。他突然裂开嘴角肆无忌惮地笑了,尖利的犬齿使整张脸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妖艳,他伸手指了指我的耳朵,再摸摸自己的,“喂,我们这样,像不像情侣?”
“……”
“哈哈哈……”在我该有什么反应之前,他就已经笑着走了进去,留给我一串意味不明的回音。
……
那一夜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朽木家的试炼场。
但我却意外地睡得很安稳。就好像,得到了什么神明的守护一样。
……
第二天谈判方的车辆来接人时,我居然又被“随机”分配到了和柒子教学长一起坐在英铭少爷的专属马车上的机会。看着教学长严肃认真的脸,我有那么一秒有种想要上去撕碎它的冲动,但最后碍于她的身份也只得作罢。一路无话,车上突然凝重下来的气氛让我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关于军火交易利益分配的谈判,而不是英铭少爷一次简单的微服出游。
虽然已经做好了些许心理准备,但当我真正地站在眼前这座深色花岗岩堆砌出来的巨大建筑面前时,我还是被彻底震撼了。不是说它比朽木家的主宅要巍峨,相反,论起规模,朽木家的主宅肯定不是它能媲美的,只是京都皇城里的建筑都是清一色的蓝墙红瓦,被彻夜笙歌里艺妓的舞裙衬得慵懒奢靡,而那些大块平整的花岗岩,却让这座建筑由内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站在门前的管家一手搭着方巾,一手做出邀请姿态,他本该柔和的语气此时听来也透着森森的阴气,“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客人。”
“嗯,有劳。”英铭少爷在最前面,微微躬身行礼后便迈步走进大厅。我垂头跟着,脸上连多余的表情也不敢有。幸而我知道柒子教学长就在身后,她一直能在高压的环境下给我带来莫名的安全感。只是——
“对不起,我尊贵的客人,您不能入内。”我一只脚刚踏进大厅,管家就突然伸手将教学长拦了下来。
“为什么?”教学长几乎是下意识地出声询问。
“抱歉,老爷不喜欢热闹。所以我们的客人,例来只能带一个随从,给您添麻烦了,但规矩不能破。”
“……”
为什么不早说?!我相信那一刻这么腹诽的绝对不止我一个。
短暂的尴尬沉默之后,英铭少爷的声音响起,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认真起来嗓音也会降一个八度:“哦?是这样……那也好,柒子,你们先回落榻的酒家原地待命,我和……呃,零子……我们去和宫本先生谈。”
宫本弘毅,这一次谈判的东道主,伊春町最有名的军火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喊我什么?!零子?零子?!
呵,被疯女人传染了?!
“……是,少爷。”显然只有我一个在纠结这个称呼。
然后,我看见那扇暗朱红色的沉重大门在我眼前缓缓阖上。
……
……
门内的世界倒和我想象中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因为厚厚的绒锦窗帘,阳光被完全阻隔在外,室内的光线由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提供,让整个大厅看起来更加冰冷庄严。
正对大门的白色大理石铺就的楼梯上覆盖着一层质地柔软,纤维很长的地毯,由橙白相间的线条织就的繁复细密的花纹让人看久了就产生一种无力的眩晕感。我的视线顺着楼梯一路向上,终于在最顶一层的右后方看到了一双皮质军靴。
八成新的模样,威严却不做作。
“朽木少爷,您终于来了。”空荡的大厅里响起那个男人的声音。清晰地宣告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没来由地,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后悔刚才没有向管家提议,把自己换成柒子教学长。
我隐隐觉得,接下来的事,恐怕绝非是我能应付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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