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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毁容
军帐内,温祯徽单独把商太医拉到了一边。
两人低着头嘀咕,商百林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尴尬,一直在小声的确认什么。
温祯徽扯着商百林走过来,大手一挥,皱着眉道:“说吧,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温衡躲在床上,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听得商太医于父皇语焉不详,心里更如千斤铁坠于蚕丝网。
温衡抱着双腿,脸埋在腿间,听到二人过来想抬头,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太丑,只好埋头闷着声音道:“商太医,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说吧,我都能接受。”
商百林看了皇帝一眼,看他坚持,只好对温衡道:“公主是受了风,再加上虚火旺盛,所以脸上出了疹子……”
“那——”温衡着急,抬头看了一眼,“那什么时候能好啊,商太医?”
“这……好是不难,不过……”商百林顿了顿,声音越来越低,“会留下消不去的疤点。”
什么?!
温衡被吓到了,第一次感受到了重生后的恐慌,飘然美梦跌落尘土。
“有疹子也无妨,遮住就好了,父皇不会嫌你丑的。”
温祯徽递给温衡一块白色的绢帕,却被温衡挥手打开,她抱着头,声音低弱到让人觉得可怜:“出去,别看我的脸……”
萧扬刚掀起军帐,就撞上了要出门皇帝和太医,两人脸上都带着莫名的不知味。
“皇上,臣来看看公主的情况。”萧扬先低头回禀。
“嗯,也好。”把手中的白帕交给萧扬,温祯徽眼神掠过床上的温衡,“去劝劝她,以后别这么胡来。”
萧扬点头,握住帕子走了进去。
温衡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大声道:“别过来!”
萧扬停了一瞬,又继续走了过去,“公主,是我。”
“别过来……”虽然还是拒绝,但口气比刚才软化的多,只是身子明显缩的更紧,头也埋的跟深了,“你别看我,你,背过身去。”
“好。”萧扬转身,背对着床,“刚刚,皇上给了我一块手帕……”
温衡一听手帕二字,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呜咽了一声,“你……嫌我丑。”
温衡心里已经九转十八弯,从担心自己的容貌,到怀疑父皇骗人,再到想见萧扬,然后又怕自己的模样惹来他的不适……她自然知道萧扬不是恋慕容颜的人,可温衡却不愿看到他脸上哪怕出现一丝一毫的犹豫。
“你走吧。”
萧扬皱眉,不由转过身,“公主莫要任性了。”
“叫你背过身去!”温衡看他回头,马上呵斥,见他重新转回身去,才探过身子抽走了他手中的白丝帕,遮住了自己的脸。
萧扬等了片刻,试探问道:“我可以回头了么?”
没等到回音,萧扬缓缓转过身来,就看到床上坐着的温衡眼睛一片通红。可就在视线交汇之时,温衡突然自己掉转了身子,语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以后,不要来见我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温衡想硬起心肠,但不久前才与眼前这人经历生死分别,如今面对活生生的他,又怎么狠心。
分别的话,哽咽几下之后,也说不出口了。
“你别问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脸毁了,不可能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你可能会觉得……不堪入目。”
萧扬顿了顿,喉咙上下轻动,“我不觉得。”
“你——”虽然知道他不会嫌弃,但温衡依旧感动无比,回身看他,却没有看到期待中的温柔。萧扬神情淡淡,眼睛中甚至分辨不出什么情绪。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根本是不在乎?
温衡一下恼了,“你闭上眼睛!”
意料中的顺从没有发生,萧扬依旧用那双漆黑的眼睛,默默的看着她,甚至嘴角还有笑容。
温衡恼了,爬起身去遮他的眼,谁知手帕系的结竟在此时松了,顺滑的丝绸帕子顺着她的鼻梁跌到床边,又飘到了地上。温衡弯身去捞,不仅没有捞到,还一个不稳,撞到了萧扬的肩头,直直跌了下去。
关键时刻,温衡反应不及,她没有去堵萧扬的眼,也没有躲藏自己,而是掩耳盗铃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腰被人用双手有力的托住,双手也稳稳的扶在了他的肩上,嗯,萧扬的怀里可真暖——
等她意识到这个,一切都已来不及,原本发烫的双颊变得更加火热。
她与萧扬之间,就算成亲之后的那段日子,都没有如此亲密过。可现在,她被萧扬抱在了胸前,而且是,结结实实的环抱,呼吸间满是陌生却让人安心的气息。
“是谁说,公主的脸毁了?”头顶上传来的疑问,打断了温衡的胡思乱想。
温衡慢慢睁开眼睛,却全力躲避着萧扬的视线,小声嘟囔:“商太医啊,还能有谁……”
萧扬扶着她稳稳坐回床上,轻声安慰道:“放心,公主脸上不过是普通的赤疹,好好休息,不要吹风,过两天就消了。”
“真的?”
温衡半咬着唇,略带犹豫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萧扬。
萧扬滞了一下,默默躲开了视线,“自然是真的。这种疹子,一热一冷再吹风,便很容易发,军营里经常能看到。”
顺势后撤了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公主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温衡猛地胸闷,想说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得知被父皇捉弄后的小脾性,得知不会毁容,不会留疤的喜悦,还有刚刚被萧扬抱住的温暖,种种情绪,被一个后退的动作消散的干干净净。
“你讨厌我?”
“公主多想了。”
“那你就是怪我拖累了你,让你这次冬校不能夺冠?”
温衡不是温吞的性子,从小到大,也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需要她压抑自己,自然想到什么便问什么。可萧扬偏偏像极了她的对立面。
眼前的情景,好像是他最不拿手,最不知如何处理的,无论之前还是现在,面对温衡的质问,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逃避。
“……末将先告退。”萧扬匆匆离去。
哼!温衡用力捶床,一腔怒气和委屈无处发泄。她有那么面目可憎么,干嘛逃的这么快?还是说,刚刚那些不嫌她丑的话,都是哄骗她的……
萧扬,木头,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啊?
“既然不喜欢我,干嘛要娶我,干嘛要听我的话,盖什么玲珑阁,送什么海中玉……”温衡一边捶床,一边嘟嘟囔囔,回忆着过去,完全没有注意温雅的进门。
温雅站在屏风外听了一会儿,却完全听不懂温衡在抱怨什么,不由绕出来,眨眼笑着问她:“什么喜欢不喜欢,怎么,王珏惹到你了?还是嫌他不来看你?”
温衡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脸,瘪着嘴怪温雅:“你是猫儿么?走路不出声……还偷听。”
听就听了,又提什么王珏,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可是光明正大进门,是你太入神。”温雅坐到床边,抬手想拉开温衡遮脸的手,“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温衡躲闪开,神情不情愿,“别,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我这副丑样子。”
“别人?”温雅故意钻字眼,“我算是‘别人’的话,那他,算不算‘别人’?”说着,眼神往屏风后瞟了瞟,温衡这才发现,屏风后似乎还站在一个人。
“出来吧。”温雅道。
王珏笑盈盈的从屏风后钻了出来,手里拎着寿字食盒,朝温衡晃了晃,“衡儿,我来看你了。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温雅起身去拿来一方炕桌,“王珏,别逗她了,快拿出来吧,不然就凉了。”
王珏把食盒放在炕桌上,掀开盖子,一股木碳烤肉味扑鼻而来,“鹿肉,老七他们打的,我特意割了腿上最嫩的一块,命厨子烤了给你送过来尝鲜。”
这边,温雅替温衡系好了挡脸的帕子,温衡才放下手,去端看盘中那块鹿肉。
王珏脸带得意,心道温衡定会夸他,毕竟这偌大的寿山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温衡被困在军帐中,肯定闷坏了。可他哪里知道,温衡刚刚被萧扬气到,再加上脸上疹子的烦恼,根本没什么胃口,鹿肉本身又带着些特有的腥味,她一闻,更是觉得不适。
“谢谢你了……可我有点累。”温衡本想拒绝,但看王珏脸上的得意瞬间变灰,又觉得自己不近人情,回头望了一眼温雅,退而求其次:“雅姐姐,你帮我切一块尝尝吧。”
温雅一切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她一边去寻匕首,一边与王珏道:“你还有事,就先走吧,衡儿我来照顾。”
王珏点点头,神情有些失望的拎着食盒离开了军帐。
温雅将鹿肉细细切成碎块,夹起来喂温衡,但眼神却飘忽不定,“偷跑出宫,擅闯寿山,不就是为了看他么,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冷淡?”
温衡咀嚼的动作一滞,猛地将肉咽了下去,“谁说的——咳咳咳!”
“这还用说么?猜都猜得到。”温雅笑的无奈,还以为她是害羞,起身为她倒了热水。
温衡却万万不想让温雅继续这么“猜”下去,就算之前是,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没有办法忍受王珏的触碰,甚至是示好般的靠近,好多次王珏擅自牵她的手,她都差些忍不住呵斥出口。
不过,好在她和王珏的感情,是在下一年的冬校才水落石出,她现在还来得及勒马。
“雅姐姐可别乱猜。”
为了掩饰慌张,温衡又夹起了一块鹿肉,边吃边跟温雅道:“我只当王珏是同辈朋友般的人物,关心,自然也是朋友之间的关心,毕竟我们几个从小玩到大……”
“哦?”温雅却笑的暧昧,一副不肯相信的神态。
“是真的!”温衡见她不信,咬咬牙,“我心里早就有另一个人了!”
但看着温雅诧异十分的神情,温衡心知,身为温家的人,恋慕嫁娶都带着更深一层的含义。若她此时坦白,必然会给萧扬和父皇引来滔天的麻烦,只好含糊带笑,埋头吃起了炕桌上的鹿肉。
不消片刻,一块巴掌大小的鹿腱子肉全都被温衡吃进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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