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后宫

　　待我进了绛雪轩后，所有人都慢慢退了出去，仅余了我一个人盯着满目桃杏发呆。
　　古人说：桃之夭夭，妁妁其华。桃的美，可以用艳来形容。而杏，美艳之中透着凄凉，杏者，幸也，若是银杏者，则迎幸也。这倒是宫中女子的缩影。
　　当日我看着满园桃杏，对着微服的皇帝，说得便是这番话，如若没有这番话，也许今日我就没有再次面对它们的机会了吧。不禁苦笑，原来当日我的一番话，实是为了自己而说的。
　　还记得当日皇帝由惊异到玩味的眼神，我有些自嘲地想，他迎我入宫也许只是想告诉我不是所有宫中女子都如银杏一般。可如今，我真正成了迎幸者了。
　　突然一个激灵，原来我也是期盼皇帝的临幸的吗？
　　想着想着脸也有些泛红，凌岫烟啊凌岫烟，你竟也有如此不顾廉耻的想法。
　　“妩儿羞怯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比那些花更娇艳。”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浓烈的龙衍香告诉了我来人是谁。
　　我一个转身，竟落入他的怀抱。
　　“妩儿，朕的妩儿，你瞧这儿，这绛雪轩还是维持着当日的模样，朕没有做一丝改变，这一树一花，都是原来的模样，你可看见了？朕的一片苦心，你可明了？”他抱着我的手逐渐用力，即而力道逐渐减轻，声音悲怆，我惊讶于他的反应，更惊讶于他的话。
　　我环视整个绛雪轩，的确，如当日我初次进宫时一样，丝毫未见改变，仿佛连落花轻抚过脸颊的感觉亦如当初，可我的心，却不似当时般可以波澜不惊，此刻我的心，仿佛是水中的波纹，一圈一圈，连绵不绝，伴这丝丝的颤动，仿佛是春日里最平常的悸动，却让我的心沦陷。
　　他的怀抱这样温暖，令我忘却一切，整个世界里，只有他。
　　这样美丽的景色里，这样美丽的画面，这样美丽的他，渐渐地，仿佛所有的美丽都因为他的存在而黯然失色，抬眼望向他深邃的眸，从他的眼底，也只有我，只看得到我。
　　小心地猜测，在他的世界里，此刻是否也只有我呢，思绪到最后，美好化作淡淡黯然，轻轻摇了摇头，他的世界，怎会只有我呢。我的夫君，是那个拥有天下的人，他的世界里，装的东西太多，多到连一点可以让我容身的地方都可能寻觅不到。心，似乎沉到湖底，方才的涟漪，此时变成了漩涡，一点点将我拖向深处。我是如此渺小，也许，我只是可有可无。
　　“妩儿？妩儿？”耳边传来他担忧的声音。
　　突然被拉到现实，我茫然地抬起头，对上那双里头只有我的眼，眼底存着深切的担忧。
　　双手似着魔般，慢慢抚上那双眼，顺着他的轮廓，我由上而下的用我的手勾勒。
　　“妩儿，”他的手覆上我的，温热的手掌覆住我的，一时间，时间静止，我没有继续动作的力量了，对上他温柔的眸，我只希望，时间静止，只这么让我静静地看着，便够了。“你怎么了？”
　　一句话，我陡然惊醒。
　　我这是怎么了？
　　魔怔了？居然做出如此失礼的事。
　　“皇上赎罪，我，臣妾，臣妾失礼。”慌乱地，几乎连话也说不清，心如鹿撞，此刻却是忐忑的。
　　他温柔地笑了笑，我只低着头，并没有瞧见他笑的模样，可心里是确定的，他笑起来，很美。
　　“你总是这样特别。当日我在这儿你说我是登徒子，我称你美你却说我是言语轻薄，可现在倒好，你用了动作来轻薄我。你说如何是好？”他笑着说，没有那个疏远高贵的“朕”，他只自称“我”。一时间我竟无语了，不明所以，非常感动。
　　“好了好了，怎么突地就哭了？”他仿佛有些急，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他倒象个孩子般，好不可笑。“怎么突然又笑了？哎，妩儿，你让朕如何是好。”他轻轻在我耳畔叹息，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耳根。
　　我想此时我的脸定是比枝头开得正艳的桃花更红。
　　却突然，他一把横抱起我。
　　“啊。”因为突然如此大幅度的动作，我忍不住尖叫出声，“皇上这是为何？”
　　“我带你去游上林苑。方才看你和梦柳二人游戏，我突然也心痒痒的，也带你去玩一回，堂堂大玄皇帝还比不上一个恬嫔能让你乐？”他的样子，象极了一个正攀比的孩子，一脸的不甘心。
　　我轻笑着，“堂堂大玄皇帝，竟抱着一个小小的岚嫔同游上林苑，也不怕别人见了笑话？”
　　“怕什么，这里是皇帝和他的妻一同游玩，谁敢笑？别人见了只会当成佳话传为美谈。”
　　一句皇帝和他的妻，简单的六个字，让我再次感动到无以复加。
　　从没有想过，九五之尊，坐拥天下的帝王，竟可以这般，称我为妻。
　　我立即捂了他的嘴，“皇上莫要胡说。这里能称为妻的，只有皇后娘娘，只有皇后娘娘才是您的妻。”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很刺眼，他脸上的表情模糊，很多年后我仍想，如果当初看清了也许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
　　只记得他的笑，脸上的，眼底的，荡漾无尽的笑。
　　“在我心里，你便是我的妻。”
　　从此以后，我的世界，仅有一个他，无论自己渺小或悲哀。

　　与他在一起我才明白，原来快乐是可以这样的，只是携着手静静地跟着他走，亦可以满足快乐，就算看着他的背影仍旧觉得自己拥有了天下。
　　从小到大我只是卑微地活着，在大姐与三妹的光环下卑微地活着，从不敢穿任何美丽的衣裳，因为它们只属于我的姐妹，我那双出身高贵的姐妹，她们的母亲是诰命夫人，而我的母亲只是小小的偏房，并且出身低微。我从不敢将自己的容貌显露，只是尽可能地平凡着。
　　直到那日，我进宫，衣服是爹赏赐的，为得是不能丢了家族的脸面，几乎所有人都为我惊艳。我仍沉浸在那日小小自豪中，遇见了他。
　　绛雪轩中初遇到他，虽只着了微服，仍旧气宇轩昂。那一刻，心底竟有些小小的欣喜，因为看见他惊艳的眼光。
　　所有的伦理，所有的家教告诉我，我需要的是矜持，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的矜持，我断断不能丢了家族的脸，断不能丢了母亲的脸，更重要的是，我不要被大娘房里的任何人耻笑。
　　我理智地疏远他，甚至是屏弃他。
　　那层小小的、瞬间形成的情愫，被压抑至了心底。
　　如今却不同，我只需应和便足够了，我是他的岚嫔，他是我的夫，我已拥有足够的资格释放我的情愫，可，我不敢，一个小小的岚嫔，如何有能与他企及的高度。
　　但，哪怕只是低低的仰望着他，却仿佛已经足够。
　　“想什么呢？”他的声音突地想起于耳畔。
　　我一惊，却将手里的东西失手摔在地上。
　　他看见了，弯下腰，将它拾起，左右仔细端察，最后皱着眉问我，“这是何物？”
　　看着他此刻孩童般疑虑求知的模样，我轻笑出声，“女孩子家的东西，何需知道得这么清楚。”
　　“女孩子家的东西？”他睁大眼睛的模样简直就如了一个孩子，听见了从未听闻的事物。“究竟是什么玩意？”一把夺过我刚收回的香囊，皱着眉头打开，仔细端详。
　　这只是一只香囊，一个我准备了很久的香囊。
　　小时候总是像个下人一般在姐妹身边，大姐和三妹闺房私语时我也偶尔能在场，曾经她们说要为将来夫君亲手备一只香囊，绣着独特的花纹，将夫君与自己的头发同时放入，便会白头偕老一生恩爱。
　　一旁的我是存了小小心思的。
　　回去后整日随着江南出身刺绣颇为精湛的母亲学习，小心翼翼，最终将这只属于我的香囊绣成，当日就早以将自己的发丝放入，满心盼望地等待将来我的一心人。
　　日后每日随身地带着，哪怕如今进了宫我仍旧带着，也许是心底的期盼吧，却不想如今也能成为我心灵的小小慰藉，心中存着些也许，也许，他会想要珍惜。
　　“岚儿，莫非这是你的青丝？”他将香囊内的头发拿了出来，疑惑着问我，看了看头发，又看了看我，眉头拧得很紧。
　　我好笑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一把抓过他手里被拧得杂乱的发丝，小心梳理，放回了香囊内。“这是小时候迷恋的习俗，传说只要夫妻二人同将发丝缠绕成结放入香囊内珍藏，便会白发携老，恩爱一生。”
　　他愣了下，最后眼中透出一种我难以辨别的光芒，惊喜地看向我，“莫非这就是民间传说的同心结？”
　　我诧异地看他，点了点头，“皇上如何知道？”我深知他平日一直在宫中，且宫中是不允许将许多民间习俗带入的，宫中又是严禁议论这些颇为市井话题，如今他竟也知道，不得不令我诧异。
　　“幼时曾听人提起过。”突然一阵风吹起地上落花无数，飘散在空气里，令他的眼神看起来仿佛有一瞬间闪烁。“岚儿你可是想与朕同绕同心，白头偕老？”他忽而促狭地看着我，眼里脸上尽是笑意。
　　我一时愣了，突然觉得脸如同火烧一般，“我……皇上……”
　　“哈哈哈，朕必然不负妩儿所负之情。”他大声笑着将我纳入怀抱，贴着他的衣物，我闻到了在弥漫周身龙衍香下，竟是淡淡的青草味，那样清新，那样，令我难以忘怀。
　　我在心中默默唤了声：子湜。

　　最后我是被子湜抱着回莞华宫的，一路上宫人跪作一团，而踏入绿棠院时所有莞华宫在场的宫人，无不喜作一团，一双双诧异的眼，一双双欣喜的眸，我终于明白为何所有宫中女子皆是绞尽脑汁了也要获得皇帝的青睐，哪怕只是一时，仍旧甘之如饴。
　　待子湜走后，含柳、尺素皆是惊喜地唤我。
　　我迎向两个丫头感动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
　　是的，我成功了；是的，咱们即将熬出头了；是的，我没有辜负娘当日的期盼。

　　忽而，我想起曾经看过的诗中，“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依消得人憔悴。”又想起“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如果他是那个可以为我憔悴的人、是那个可以让我心头念念不忘的人，我情愿相信，我和他，终究心无旁骛，只有对方。
　　恍然记起当年母亲倚在窗边，眼神似可以穿越一切，淡淡那一句呓语，“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原来情之一字，魔力无边，能叫人忘却世间烦躁。
　　果然前人有语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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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来鄙视我吧,
　　我承认越来越没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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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吧唧"一声,
　　俺脆弱滴小心灵,
　　碎鸟~~~
　　(上帝:你在跟空气说话吗?
　　某妻:你不是听见了吗?还空气...听了我伤心呻吟这么久也不知道留个鲜艳的爪印安慰人家!
　　然后上帝点头,在某妻脸上留下了鲜艳滴五指印...绝尘而去)
　　哈里路亚,纯属自嘲,绝无亵渎之意,
　　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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