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恭

　　瑞雪兆丰年。

　　仅限农夫，行商的人遇上了可不怎么高兴。

　　昨夜下了一场雪，今日的天气更是寒冷，一队人马在谷中赶路。

　　一驾马车与四五匹马。其中，一匹白马走在最前，甚是亮眼，只是马上骑着的少年一股丧气模样。

　　“阿秋，怎么如此惫怠，可是身体不适？”后面的枣红马紧紧跟随而上，听从主人的命令，停留在骑白马的少年身旁。

　　问话的也是一个少年，与白马上的少年年纪相仿，更妙的是模样相同，只是两人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白马少年着一身浅蓝色蝠纹劲装，腰上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白色大麾，看上去清新中泛着活力。

　　而骑枣红马的少年穿一袭靛蓝色的绣竹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方便骑马，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

　　眉目宁静，举止风雅，询问时带着浅浅的却透出一丝宠溺的笑，比唤作“阿秋”的白马少年老成许多。

　　“哥哥，我没事儿，就是太无趣了些。”顾少秋看着顾少嘉道，“爹爹也真是，这不让去，那也不让我去，收租真是提不上劲儿！”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傻弟弟，收租是让你来连点儿眼力劲儿的，怎么尽想着玩儿。”顾少嘉抿着嘴回头看了下背后缓缓前行的马车，又道，“再说，父亲也是为了你好，这么大个人了，整天只知道胡闹，正事儿一点儿不会。

　　“正事儿不是还有你嘛！”顾少秋跟兄长撒娇。

　　“你啊……”某人只得摇头。

　　冬雪飘散，寒气逼人。

　　风呼呼的刮着，如同针扎一般刺得脸颊生疼。

　　顾少嘉像是没有感觉似的独立在院子里，他听父亲说过，自己和阿秋来到顾家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雪天，当时自己太小，已记不清情形，只是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难过。

　　关于身世父亲只说了这个，其他的再追问也不肯说了。顾少嘉看着这漫天飞雪叹了口气，说起来，自己的母亲是谁，他们从哪里来，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呢。

　　“哥哥，你在作甚？担心冻坏了身子啊！”少秋拿着一件加厚的深驼色披风急匆匆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边给他哥哥披上一边嘴里还嘟囔着：“还担心我身体不适，也不小心小心自己会不会着凉抱恙！”

　　“怎么，你还会担心我这个哥哥啊？不是说好不容易在外面遇上堂兄，要与他谈论‘大事’吗？原来还记得我啊。”少嘉含笑调侃。

　　今早行路方一个时辰，便又下起了飘雪，大家都不愿在雪中赶路，便在附近的村子里休息。

　　因为需要常年外出办事，为求方便，他们会在外购买或修建宅子，以便歇脚休息，而顾少嘉现在所处的，就是这样一处别院。

　　等顾少嘉一队人马来时，院里已歇了他的二伯顾衍等人，家里的两位长辈聚在一起，决定腊八前回家，这儿到苏州城也就两三个时辰半天左右，等雪停了，用了午饭回去也是来得及的。

　　两位长辈商议着，而顾少秋这小辈却缠上了堂兄顾少亭，一直拉着堂兄，要他说路上的趣事，还抱怨自己收租一路的无聊。

　　顾少亭也容着他讲，偶尔插上两句，说上几个路上趣闻，还有几个见过的奇人，笑笑谈谈间甚是融洽，导致顾少秋忘了哥哥的离去。

　　顾少秋红着脸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看见四下无人，又道：“哥，我听说‘大堂兄’醒了。你说这件事怪不怪啊，今年回主宅堂兄要是能让老太爷帮他取字，大概二伯的生意以后就是堂兄管了。可现在大堂兄……”

　　话还没说完，顾少嘉一个眼神就让吞到了肚子里。

　　“这种事不是你该管的。”兄长的严肃面孔让顾少秋噤了声。“担心祸从口出！”

　　顾少亭用手撑着下巴，眼睛微眯，他坐在窗前，窗户半遮半掩，冷风从外面透进来。从这里向远处的院子望去，依稀有两个人影站在飘雪中似乎在说些什么。

　　呐呐呐，在说些什么呢？不用想也该知道了，阿秋那个心思单纯的家伙，要说什么还真是好猜呢。

　　方才聊天时，“一不小心”透露了顾少渊“好了”的消息，屁颠屁颠的就跑到他家哥哥那去了。

　　传声筒的作用已经完成了，现在要去对付那人精似的哥哥了。说起这哥哥怎么和弟弟差这么多呢，莫不是聪明才智在娘胎里全传给哥哥了？顾少亭抚着额头，真是伤脑筋啊。

　　看雪也要停了的样子，院中的人也只剩下披着披风的那一个，顾少亭觉得机会来了，便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向外走去。

　　“少嘉是要在雪地里赏飘雪吗？真是好兴致啊。”顾少嘉还在想着顾少秋方才的话，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堂兄也是一样呢，不知道在院中看雪，是不是比在屋中好看许多呢？”顾少嘉故意在“屋中”下了重音。能在他们兄弟谈论后这么快赶来，不是有意为之那才是有鬼！

　　“那是自然，隔着一道檐怎有与它近距离接触来得好呢。有些事总得亲自来，才能看的清楚啊。”顾少亭淡淡说道，语有深意。

　　他并不在乎被发现，只是堂兄变成了二堂兄，看来已经说明顾少嘉的立场了，估计其中也有对自己利用顾少秋的恼怒。

　　不过没关系，还有顾少秋呢，只要顾少嘉还把他弟弟当成宝，自己就总会有机会。

　　“只是天太冷，雪太深，屋里终归是暖和些。”顾少嘉一脸恭敬的抗拒。

　　“那少嘉你又为何要站在雪中呢？”顾少亭戏谑。

　　“我……”顾少嘉还没说完，便有仆役过来道：“亭少爷，嘉少爷，老爷说要出发了，让两位准备准备。”

　　顾少亭看了看顾少嘉，道：“雪会停，也是会化的。”说完对他点点头，便朝屋里走去。

　　启程是轻松的，只是在城外不远出了事。

　　等仆役向二夫人等人通报后，二夫人就派了人去城外接老爷一行人，要不是有妇人会耽误时间，怕是二夫人也是会跟去的。

　　顾少渊也是放下了茶杯，一副担心的样子，不过是不是真的担心，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顾府里的人心惊胆颤的等了半个时辰，老爷他们总算是被接了回来。陈氏和甄氏围着他们看了又看，发现并无大碍，不由松了一口气。正想呵斥那些仆役说胡话，顾衍就哼了一声：“伤的不是我们，是少亭和少秋！”

　　顾少渊穿到顾家的腊八前的一个晚上，顾府着实是十分忙碌。

　　等夫人将两个伤者安顿好后，才静心下来了解原委。

　　原来是顾少秋在路上觉得无趣，想在前面探路，顾衍念是少年心性，便让顾少亭和顾少嘉一起去前面作伴。

　　哪料新雪初停，旁路不稳，顾少亭一时贪玩不注意，便从马背上摔下来。

　　恰巧顾少亭与其并行，正想伸手帮上一把却不料被拖下马去，一齐滚落坡下。所幸雪被覆盖，并无大伤。顾少秋折了腿，顾少亭只是多处擦伤。

　　方才的仆役急匆匆回来报信，压根没看到二位少爷的伤况，等带府中人来时，少不了老爷的一通喝斥，一点小伤就火急火燎的，成何体统！

　　夜已深，老爷们也回来了，大家收拾收拾便要睡了。顾少渊正想告辞回房休息，二夫人陈氏却叫住了他：“渊儿，老爷在书房等你。”

　　顾少渊一愣，想不到这个父亲会这么急的叫自己去书房，竟是连一个晚上都等不下去了。

　　陈氏看到顾少渊愣怔的表情，显然是误会了。她将声音又放柔了些：“渊儿不用当心，老爷对你一向是极好的。”

　　顾少渊也不多说，向陈氏告了辞，便由青然引着，向顾衍的书房走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