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
1.
下了巴皁,老鬼没有立即把霍瞎子送回枫侨,而是找到了上山前的那户村民家落脚,霍瞎子的内伤不能拖,况且他也没有非回去不可的意思。
那户村民又很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费用一分也不会少,老鬼如此挑明的说道。
踏进老旧的门槛,有些受了潮气的木门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呻吟,这个房间环视可见,桌面上摆着两杯漂着几片碎茶叶儿也凑得上数的糙茶,老鬼环抱着双臂没有动,而霍瞎子却是十分客气的接过喝了几口。
“婆婆,麻烦你了。”
喝着不知其滋味的糙茶他渐渐也没了兴致,便把茶碗搁置到了一边。
她家只有一间客房,位于大堂左侧,客房里一张床,一面镜子,一个矮柜,简陋得紧,但瞧着他们两个都一副不介意的样子就不禁东扯西扯了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差点叠了罗汉,家常话兜圈子似的探个没完,说姑娘漂亮说小伙子有福气,说以后要踏踏实实的过,就差点儿没说早生贵子同乐同乐,感情纵来迟钝的老鬼这才知道敢成把他们两个当成了旅游的小情侣。
好在霍瞎子也是个人精,接受得极快,顺水推舟的跟着那老婆婆东扯西扯,扯得老婆婆一愣一愣的,就差没编出一沓前因后果。后来扯得越来越没谱,感动得干脆连住宿费都省了。
不错,恶心极了。
老鬼保证这是她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听故事听得全身汗毛竖起。
她抿紧嘴唇拍了拍霍瞎子绷紧的肩膀,迟疑过后向婆婆略微点了点头便一言不发的把他半扶进了房间里。
走到房间内霍瞎子面上那令人恶心的笑意才收敛了些。
“冒犯鬼姑娘了,这样出门才好办事。”
他额前的黑发已经被汗与湖水浸湿成一绺绺粘在青白的皮肤上,也亏得他这样还能扯皮。
老鬼把他湿透的黑唐装解了开来,里面血红的尸虫正争前恐后的往皮肤里钻,而有的已经钻入了皮下层,看起来有点像变了质而凝固的番茄酱。
老鬼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把匕首烧得通红。
“霍爷,世上只有老鬼,早就没了鬼姑娘。”
听到她这般说霍瞎子半躺在床板上轻笑。
“姑娘就是姑娘,逞什么强。”
乱世人,乱世其中,除了霍瞎子外她已经许久没听别人唤她一声姑娘,她本就不奢望能过女人平静的一生,就像上帝本就给了你不公平,所以在这不公平中她也只能随波浮沉,习惯,允许,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久而久之,深受荼毒,便不觉得这是件不公平的事了。
匕首锋利的刀刃划开紧实的皮层,老鬼的动作极快,把虫子一个个娴熟的挑出。
“疼吗。”
她问向腹部染着血污的男人,企图支开他的注意力。
“疼了几十年,这点伤再疼就矫情了不是。”
霍瞎子敛下眉懒懒的一拱手。
“鬼姑娘的贴心霍瞎子心领了。”
这心领半饷,仍是使当晚两只戒备的独狼彻夜未眠。
一间简陋的蜗室,两个人,背对着,各怀心事。
透过旧窗,月芒的柔和斑驳清明的洒在水泥地面上,曳动着窗外的树影幢幢,终是风起,摇碎了一地月光。
霍瞎子偏身靠在椅子上,右侧的青丝拢在了耳后。
他们太像,却又不像。一个求生,一个往生,路不同何以相为谋?
若霍瞎子说就是天涯何处不相逢,若老鬼说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躺在床上的老鬼沉默的闭眼假寐着,她不喜欢空寂,因为在空寂的时候她总会回想起往事,或许这是人开始逐渐衰老的征兆,但她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想起,十年,二十年,亦是更远更早,早到一些片段开始模糊了,那些人影都像糖块一样黏连在一起,她分辨不出哪个是谁哪个她认得,只是那些人影互相碰撞互相抽丝剥茧,一个个儿的都离她远去了。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并不拥有,所以重要的也变得不重要了。
所以她不怕死,她也不怕死得惨烈。二十年前执行任务途中她不小心染上了沙漠中的一种奇蛊,那种蛊开始并不显眼,后来越长越大竟漫着腹部刻出了一道花纹,四处求医无果后她本想就这样搁置的。
直到时隔十年,那个男人不报姓名的登上盘口,矗立在气派的堂内。
“这位姑娘,我看我们同病相怜,不如就搭个伙吧。”
皑皑雪色,此情此景,男人青褂紫袄,烟杆中袅袅的溜着烟,他戏谑的拉开衣领露出了那片有着同样花纹的锁骨,倒有些像旧社会的纨绔子弟。
“出门右转姑娘楼,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老鬼压低声调,隐约透露出一股秘密被窥探透了的不快。
男子没有拆穿她,只是低低的笑意总夹杂着那么一瞬似有若无的讽刺味儿。
“那就有缘再见,鬼爷。”
他转身,没有多做停留。待她看定,那个修长的身影已经嵌在了雪色之中,瞧着,又瞧不出什么来了。
门口打杂的伙计看他这刚进没多久就要走的架势暗想不好,十有八九是砸了,便忙慌乱的一鞠躬以示客气。
“游爷慢走。”
男子摆了摆手算是听到了,当然,堂内的老鬼也听的真切着呢。
被盘口伙计尊称为“爷”的不多,不过寥寥数位,她自己也都清楚的很,那些存着名的“爷”不是满嘴跑火车的老油子就是无恶不作的王八蛋,都是些有名无实的绣花枕头。
那这又是哪位爷呢?
老鬼把伙计招呼过来问道。
“这是哪位游爷。”
伙计自然不敢在嘴上叫苦,但看自己老大久不来这盘口也全然不知的样子便小声应了句。
“游隼,那里办事的主子。”
说罢,老鬼的脸色霎间变了变。
妈的,不报姓名,果然是个人精,真是给她赏了脸了,赤红的,直接就打赏了!
“去把游爷请回来。”
她吩咐了伙计,想着得一会,但没想到一盏茶的功夫伙计就请人进了来。
“鬼爷,我正在旁边的姑娘楼前想着进不进呢,您这一招呼可是扰了我的事了。”
身穿裘袄的青年端着烟杆,似乎对再次踏进这门槛毫不惊讶。
“游爷请落座,先前的话我们再提无妨。”
她只是想为“活”而活。
“叫我霍瞎子,我喜欢姑娘家叫简单点的名字,不拗口,好记得。”
霍瞎子客套过后跟她说了一上午收集而来的情报,利与弊,权衡仲谋,条条泾渭分明。
他们的任务就是解开祭坛中溧王用来饲傀的神器,那样施压在他们身上的标记才会消除,不过在途中伤亡肯定是免不了的,这种难不知会先落在谁的身上。
可是至于能活多久她并不芥蒂,她是军人,没了军令,没了任务,只堆压着时代的变迁和时代带不去的残骸她依旧能秉着信念而生存,比起那些迂腐的,她更想站在迂腐的至高点,拼尽全力去为这个信仰添冠加冕。
但是他呢,这是她第二次听到那句话。
我的命不值钱。
命如草芥。
他笑着说,正如此时,他端着烟杆坐在椅子上,眼面的黑布从未摘去。
“鬼姑娘,睡不着就别躺着了,怪累的,陪我出去走走。”
忽然霍瞎子起身,发出的突凹声响令老鬼手臂惯性一绷快速摸向身侧的枪。
她锁了锁眉,还没来得及问出去干什么就被余光扫过的怨毒视线盯得皮肉发紧,但那不过是经过高强度训练身体瞬间的本能,当她再转过头仔细看向破旧的窗时,那里除了交叉的树影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视线。
但她绝对不会看错。
“出去转转。”
她把床榻上的手枪别进军用皮带中,两人心照不宣的推开后门一前一后的往外走了去。
“吱呀”久年被风霜侵蚀的门扉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座村子如此宁静,没有虫鸣,没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望眼看去只是一片暗惨惨的黑,连呼吸声都近在咫尺,似乎人们走深了便会被这只潜伏的巨兽吞噬殆尽。
无人的道路透着股荒废死寂的味道,老树枯槁的倚在两边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其中有一颗是他们从那间屋子里所能看到的,沿着那颗树向前,便又能零零散散的看见几户熄了灯的人家。
霍瞎子咬住烟杆,从简易背包中翻出一沓明黄符纸,老鬼瞟了眼,上面皆是用朱砂绘制的虫型文字。
他拨出七八张来递给老鬼。
“鬼姑娘,待会你去那颗树下蹲着,用打火机把这个烧了,别烧快,每到一分钟都告诉我一声,三分钟就足够了。”
老鬼有些发懵的接过符纸,这战场上混迹多年她向来借着枪杆子硬说话,俗话说怕鬼别杀人,杀人别怕鬼,有那胆量遇佛杀佛才是真本事,弄这些故弄玄虚的早被人一梭子给开壳了,但她还真不能说,面前这个大主子就是喜欢整这些故弄玄虚的玩意儿。
自己还真是被少见的牵着鼻子走。
她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阔步走向他指着的那颗正对他们房间屋檐下的树旁,蹲坐下,略微偏头把唇边香烟亮起火星子的地方碾在了那几张符纸的一角。
反复几次,纸终于缓缓烧了起来。
“霍爷,一分钟了。”
她面无表情的瞥了眼手腕上的计时手表,淡淡的吐出了一口烟。
“霍爷,两分钟了。”
把烟屁股随手扔掉,老鬼起身,看着手中的符纸也烧得快差不多了,倒想看看这个大主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霍爷,三......”
话音未落,只听“沙”的一声厉风忽过,老鬼骂了句“我靠”就一个前倾侧滚离开了那片危险区域,她转过头定睛一看,刚才靠着的那颗树上正插着一把寒芒乍现的青铜匕首,只离她的头不到两厘米的位置,若是在偏一点儿捅进去的就是她的奔儿。
霍瞎子身影一晃,拔出那把深入树干的青铜匕首厉喝。
“老鬼,向身后开枪。”
长期的军队训练令她对命令格外敏感,“砰!”
老鬼拔出腰间的枪毫不犹豫的向身后的命门开去。
顿时腥臭的血洒了她半张脸。
霍瞎子敛去了刚刚流露出的厉色,满是笑意的用烟杆挑开那只贴在老鬼身后的大肚子傀母。
“看看,我们钓了只大鱼。”
他摊开手,一只薄翅金蝉被青铜匕首拦腰穿过,已经不动了。看来他是早有目的的,而并非是想令自己快速撤离。
这个人的作为充满矛盾,在沉着实质的黑暗里她不可能保证拉开那么远的距离还会命中这么小的物件,但如果是她也绝对不会让同伴去冒这种风险,何况她刚才就无缘无故的把命扔给了个瞎子。
没介意老鬼审视的目光,霍瞎子边喃喃着可惜了上好的金蝉边悠然用手帕包好揣入怀里。
“再等一会,小鱼该为我们引路了。”
2.
霍瞎子其实是个做事非常不靠谱的主儿,因为任何同伴跟着他屁股后面只有掉坑里和被指使的份,所以他向来单干。
比如他会先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给你讲讲一个坑的深度与直径,进去后的好处,说的头头是道妙语生花,甚至开始就挖出了那么一点让你尝尝甜头,但是你下的深了他才会告诉你,他根本不考虑这个地方下面会不会塌方,塌后有多深,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应对能力,且可能他妈就没想让你活着出来。
由此可鉴这个人的不靠谱会让老鬼想一枪毙了他。
当这个傻逼摆出姿势说小鱼要出来的时候,四周一群目测有四五十只(或许还有更多)的子傀从黑暗的巨口中委顿出来,把他们两个围成了一块夹心饼干。
“霍爷,这也是你计划吗。”
与霍瞎子背贴背,老鬼开枪先掀飞了几只扑过来的子傀的头盖骨。
“我除了怎么引他们出来什么都没想。”
霍瞎子倒也不掖着藏着,反手握住贴在腕动脉上的青铜匕云淡风轻的就回了那么一句。
他一手端着烟杆一手悠悠然割断子傀的颈动脉,动作流畅的就像是处理砧板上的鱼。
——虽然长成这样的鱼足够令她反胃好几天的。
“霍爷,你知道吗,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他们用来包饺子馅的 。”
老鬼看着黑暗中源源不断涌出的怪物没由来感到一阵恶心。
“没想到鬼姑娘也会风趣,若是鬼姑娘觉得打不过那这些都交给瞎子吧。”
黑暗中视线触及到他的侧脸,那弯嘴角是微勾的,半分闲散半分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讽刺味儿。
空气那股焦躁的粒子似乎又升腾起来了,它们像所有海底迁移的群居生物般不安的聚散,堆起的水波一环扣着一环,最终顺风向的浮游在女人的心尖儿之上。
这种被当成女人的保护方式对她而言是种耻辱,无异于战士被无缘无故命令不能上战场。
“去你妈的死瞎子,给我干的痛快。”
丑时二刻,隐于偏僻旧街的山野屋舍被四周凝着的黑暗握入掌心。
一切都在过分安宁中滚轮般的运转。
他们在暗,他们也在暗,只是时机未到,那种较量还尚未能摆得上台面。
今夜的月梢被雾霭压得极低,凄凄惶惶的吊在山脚。
屋舍中一抹豆大的烛光晃起来了,迎风扶柳的摇了摇,最终定格在惨白的墙面上。
“阿嬷,我回来了。”
外面混杂着土腥味的风萧萧的灌进了屋舍中。
“阿嬷,有没有饭吃啊,我都饿死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像猫儿似的蹑手蹑脚推开了门,他的身上和小脸都灰蒙蒙的,捂着应和般咕噜噜叫的肚子倒像个路边没人看管的小乞丐。
“过了饭时还想吃饭就和外面的那些牲口去抢吧。”
阿嬷说罢,少年只能忍着双眼发黑的饥饿感一头栽在了草席垫子上。
凭以往的经历和阿嬷拌嘴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也只能挨到天亮才有东西吃,虽然只是馒头咸菜但总比没有强得多,而挨到天亮的最好方式就是睡觉。
少年想着,抓起桌子上的瓷杯猛灌了几口凉水,却实在是难以下咽了。
“猫儿,金蝉没带回来?”
阿嬷背对着他语气平和的询问。
“咳......咳咳,阿嬷啊,你怎么忽然问这个,你看看,呛死我了。”
被唤作猫儿的少年悻悻露出一口白牙,捻住袖子大大咧咧的擦了擦嘴巴。
“别唬我,金蝉你给弄丢了?”
阿嬷转过头看猫儿笑嘻嘻的样儿神色严厉起来。
“阿嬷,我今天是想监视那个外乡客的,没想到那个外乡客带来的男的还挺厉害,一刀就把阿巧捅死了。”
猫儿委屈的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似乎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阿嬷没有再问他,只是摆弄着涂着蔻红的指甲半天没有再说话。
“阿嬷,阿嬷...你生我气了?”
猫儿摇着她的手臂撒娇的蹭了蹭。
“阿嬷...”
阿嬷没有理睬猫儿的撒娇自顾自问道。
“那母傀也被召去了?”
猫儿回答。
“母傀死了,那些子傀我压不住,反正那么多他们肯定也活不了了。”
“啪”
猫儿脏兮兮的脸上顿生五个鲜红的指印。
他嘴唇颤了颤,知道阿嬷生气了便大字型沉默的重新躺回了草席垫子上。
“我出去一趟。”
阿嬷起身往门外走去。
门开了,萧索的冷风灌进狭小的屋舍。
望着阿嬷黑色的身影猫儿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敬畏,他急切的问道。
“阿嬷什么时候回来。”
“回不来了。”
阿嬷淡淡的说。
“吱呀,吱呀”
萧索的冷风拍打在迂腐的木门上。
阿嬷的身影像是被黑暗中的巨口吞噬殆尽。
渐渐的,晦涩的冷风抚走了屋舍最后一豆微光。
3.
阿嬷不要他了。
当他醒时,他才知道自己又被遗弃了。
十六年,从北京城到荒村野舍,从珠玉暖身到饥寒交迫,他不得不想开很多,恨着,怨就怨了,还是不得不淡忘变卖他的家亲,不得不为生存掖着藏着,甚至他快要忘记了他自己本来的名字。
他叫猫儿,是下贱的连普通人家都不会正眼瞧的野孩子。
“嗒,嗒。”
日照三竿,冷清的草席垫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墨绿的军大衣,端着貌似很值钱的烟杆。他裹着绷带的食指轻颤,掸了掸里面的残灰,好不惬意的哼着不知名的曲儿。
他以为是自己做梦,或者是饿得头脑发昏了。
于是躺着又睡了一会儿,那种曲调却仍是在离自己极近的地方断断续续的钻来。
那种曲调让他回忆起很多,那是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家境还未落败,北京城底下的姑娘们俊俏得紧,她们唱给如意郎君的曲儿似乎就跟这差不多,什么思啊什么意,反正听起来都是这么好听,嗯...仔细想想,连那流连楼内的风尘女子唱给匆匆客的也是如此,他站在楼前总是能听到一两段儿的,但无论是谁唱的,都有股别样的韵味在其中,旁人是很难品出来的,连他自己都是。
男人悠悠吐出一口烟,嗓子里那种被烟糅合出的略沙声音哼着倒是十分好听。
尺八樟的药味混杂成烟雾徐徐盘绕在房间上方了,不难闻,他跟阿嬷在一起五年几乎天天闻着草药味度日,尺八樟的味道是最为咸淡性烈的,可用来提神醒脑。
他半睁开眼,偷瞄着身边的男人,不禁感到那身段似乎有点眼熟。
“醒了就别装睡了,我还有事要问你。”
他停下哼唱唇角绽开了一抹笑意,凉凉的。
猫儿皱了皱鼻子,显然这不是梦,但他可不想从梦里醒来,这一醒不就成心给他肚子找麻烦嘛。
“诶诶,这位大爷,你问啥一会说成不?猫儿我的肚子可是饿饿的。”
猫儿一脸狗腿的嘿嘿笑了笑,细胳膊细腿的就往男人的衣角上靠。
男人瞧着这耍无赖的小家伙,从军衣口袋中掏出了块方帕子,指骨叩了叩示意他打开。
猫儿这可乐了,以为这顿饭有了着落便兴致勃勃的打开了方帕子。
可没想到打开后是这般场景,猫儿脸色发白的抖了抖,那只像涂了漆般锃亮的金蝉便连着帕子滚落到了草席上。
“这...这是...巧儿。”
猛地,面前这个只是眼熟的身段也从记忆中愈发清晰了起来。
猫儿警惕的向后退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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