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走出束缚
还有一分钟。
还有十秒钟。
我望着电脑屏幕的倒计时,迎接我即将离开的那一刻的到来。
我会离开生活了十五年的房间,这一切陪伴了我那么久的所有东西。带给我好消息的电脑,教会我知识的一大堆书籍,让我放松的海景,还有那大得离谱却非常舒适的床。
五,四,三……
我会喜悦,我会害怕。但既然选择了就不会退缩,实际上也不可能后悔了。如果出去后觉得后悔,我也不枉此生,至少我曾经为自由追逐过,勇敢决定过,大胆踏出过,还有就是,我曾经出现过。
我紧紧地摞着拳头。
二,一,零.
突然间,天旋地转。整个空间就想要破碎一样,但我依然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
先是大床向后翻转,和柜子合并在一起,紧跟着是电源中断,电脑的光亮消失了。在我眼前发生了一场小爆炸,使整个电脑都毁了。
房间的柱子开始出现裂痕,墙灰掉到一地都是。露出了里面一条条的大钢柱,想积木一样扭动。各种家具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堵新的墙,扭动的柱子从四面八方移动在一起,慢慢砌成一条走廊。所有的工作纸,储存资料的东西都突然自燃起来,全部都不复存在。
看着眼前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我只是呆坐在那里。用十五年生活的空间来换取不知名的自由,是否值得?
但环境不容我多想,在我眼前,一道长达十几米的隧道通向一个用钢铁砌成的大门。它好像在慢慢敞开,吸引我离开这个变得狭窄的空间。
往时在屋里的一切东西,早已消失不见,或许它们并没消失,只是变成了这狭窄的空间中的其中一个墙角罢了。
从开始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我,现在并不急起来。我环顾着四周在想,假如我刚刚并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柜顶,那我现在是否也被镶进了钢壁里了?或者变成了新的地板?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缓缓地站起身,望了望离我不远的门,大步地走了过去。
我使劲地扳开那扇钢门,让它发出了“吱吱”的摩擦声,就像是那种没有润滑油而令工具发出的干硬链条声。我猜想是因为门太重的缘故。果然,那门给人一种非常厚实的感觉,只有实心的金属才会这种感觉。
当门打开到一定大小时,我从门缝中挤了出去。
放眼一望,楼底放着各式各样的古典家具,而我就正站在二楼的楼道上。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阵巨响。然后门,关上了。
这是一栋很大的别墅,我生活了那么久的空间可能也只不过是这大楼的其中一角而已。但是我也没有发现四周有类似我房门那样的门,只有一条直通于楼底的楼梯。我下了楼梯,向大屋的正门走去。经过大厅,那里摆满了一片深棕色的古典家具,使原来已经漆黑到极点的大厅更添加了几层阴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我又快步走到大门前,用力将它拉开。
又是一扇极重的门。
逃出别墅,眼前是一条用大理石砌成的斜梯。在石梯的尽头,停着一辆黑色的跑车和站着一个身穿黑服的男人。
因为是午夜,而且石梯两旁又密密麻麻地种满了那些不知名的树,所以当一有风吹过时候,就引得那些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令人有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感。
当我差不多走到那男人面前时,他已经帮我打开了车门,而他自己则走到主驾驶座上。
我一关上车门,车子就立刻发动了。
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我们都没有对话。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就是来接我的人,不过我并不想打破这种沉默。
半小时后,原来急速行驶的跑车突然在马路边上停了下来。
男人下了车,为我拉开了车门。
他走到马路边的栏杆旁,靠着栏杆。面对着栏杆另一面浩瀚无垠的大海,任由海风把他的头发吹乱。
我关上车门走到他旁边,不语。
海浪不断打在海边的岩石上,仿佛是想将它打出洞来。风越来愈大,但我们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广阔的大道,在午夜里只有我们站在栏杆边上漫无目的地眺望远方,像在期待着什么。
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邃到极点的眼睛,墨绿色的眼珠中似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右眸,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那长得浓密的睫毛。
他紧闭着嘴唇,五官像雕刻般的深刻,使他看起来更是硬朗。
“你将会拥有新的一页。”男人依然眺望着远方。
我苦笑:“但这一页我毫不知情。”
“你得到了自由,我想”,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过就需要代价。”
“是的,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注视着他,“但是,我更希望可以知道关于自己的事。”
男人也转过头来与我对视:“但那是有条件的。”
我没有感到奇怪,知道这是他们行事的作风。
我点了点头。
男人似乎也料到了我的爽快,就道:“你需要帮助我们,调查一件事。”
“是什么?”我问道、
“关于一块石头。”男人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我。
“为什么是石头?”我并不觉得石头会有他们想知道的东西,要知道,石头,只要你想要,满街都是。
我没有将我的想法说出来,只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那是一块神奇的石头,我只能这样说”,男人顿了顿,“事实上,我并不比你知道得多。”
“好,我答应。”我说道,但其实我也不明白其中所以然。“不过,至少也让我知道个事情的大概吧,例如,那块石头在那里?”
“就在这片土地上。其它,你都会知道的。”虽然那男人是这样说,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顺着马路边的栏杆往前方走,边走边看着这怡人的海景,尽管现在已经是午夜了,但还是掩盖不了它那给人深沉的感觉,那诱人的安静。
“对了”,我转过头来,男人就站在我身后,“你有镜子吗?”
“镜子?”男人一脸疑惑,从大衣的口袋中翻出一块玻璃片,“这个可以吗?”
我点头,拿起玻璃。
隐隐约约地看见自己有一头黑色的长碎发,有一个消瘦又尖削的下颚,深邃的面部轮廓。
“我像中国人?”我抬头。
“只是头发而已”,男人笑道,“在你完成这件事后,你知道的就不单只你的外壳而已了。”
我也没有认真听他说了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玻璃,送我。”我扬了扬手中的玻璃。
“好,反正原来也要给你的。”
我一脸疑惑。
男人道:“这玻璃里面有石头的资料,是我们惯用的一个保存资料的方式。当你想看那些资料时,只需将玻璃紧握在手中,玻璃就会自动与你的大脑神经相连接,使你感觉到资料就像在你脑中放映,身临其境那般。”
我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将玻璃紧握在手中。
突然眼前一黑,我看见一块巨石。那是块真正的巨石,我即使把头抬得高高的也看不见它的终端。
场景一换,我正身处于半空中。身上没有其他的辅助升空用品,也就是说,我正做着反地心吸力的动作!放眼一望,是一块大的无边际的油田,除了那些家财万贯的商人,或是地位非同一般的阿拉伯猷长,谁也不会拥有。但突然间,油田着火了,火舌到处乱穿,横行霸道。没有人有办法阻止。
一阵热烈的掌声充满了整个会场。霎那之间,我又坐在了会场之中。
“让我们用热情请出两位总统候选人!”主持人的话音刚落,掌声又比刚刚大了不少。
这难道是,选举总统的会场?场上的两位候选人给予了我“是”的答案。因为就在不久前,那位新上任总统的照片在全球疯传,这是稍微看一下报纸或者打开一下电视的人都知道的事。我也是无意中在电脑上知道的。那位未来的总统以三分之二的票数打败了另一位候选人,是有史以来未曾试过的,他获胜的关键就在于他草拟的一项计划得到了很大一部分人的赞同。
现在的状况就表明,玻璃记录的是在之前发生的事。那么,又与那块石头有什么关系呢?
一阵巨响后,硝烟将天空渲染得一片乌黑。
“冲啊,要把他们的第二根据地拿下!”
又是一阵巨响。
我站在树林里,眼前的一片使我感到意外。
我正站在战场旁边的树林!
两队军队相互交战,打得你死我活。在一片硝烟弥漫,充斥着枪声,炮弹声的土地上,一个个原来活生生的人都倒下了。剩下那些尽管还苟延残喘,口中嚷着要报仇的人,也渐渐与早已倒下的人融为一体。
还在拼命的人,也早已经分不清是敌是友。
这里的天空是一片昏暗。
“三,二,一,发射!”那是一把骄傲的声音。
眼前,一阵急速的气流由上至下,把地上的沙粒托了起来。使我不得不用暂时用手遮住眼睛。
一艘火箭随着倒数声的结束,轰轰烈烈地升上了天空。那红中带蓝的火焰显得格外刺眼。人们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就算平时一本正经的科学家,在这时也没能冷静下来。
借着这片土地的欢乐的声音,那艘火箭渐渐远去。
霎时,我又身处了一栋大楼内。
我看见一群不断对着一个大屏幕拍手欢呼的人。他们都在大声吼叫着,我无法听清楚他们到底在大叫些什么。
我向前走了几步,在一根柱子后停下,使自己的身体紧靠柱子。
“太好了…我们…我们发现了,终于发现了…他们…他们的地方…”断断续续的声音使我很难听得清楚,我又向前靠近了几步。
“秘密…秘密的基地!”一个身穿得异常正规的西方男子不断大叫着同一句话。从他的装束就知道他的身份一定比他身边的人都有力,在平时他可能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子。但在这时,却与一个疯子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谁?什么秘密基地?我一头雾水。
我猜想是一个国家想要对付他的敌国,而这时,他的敌国就凭借了些什么手段发现的对自己不利的因数,而现在我就身在那个敌国的某个什么总部之中,自然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刚才会听到那番话了。不过,那个西方男子的身体语言是不是太过夸张了,即使是回避了一劫也用不着那么兴奋吧。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罢了。
又是眼前一黑。
当我张开眼睛时,已经坐在了那部跑车里。
我苦笑:“火烧油田,你死我活的战争,火箭发射,还有一群发疯的人?”
“还是那句,你都会明白的。”男人半躺在驾驶座上。
“对了,尊姓大名?”我转过头去。
“林左,属特殊事件调查。”男人闭上了眼睛。
“那我呢?”我看着男人。
“安藤灰原宥,身份就要看你的行动结果如何了”,林左又张开了眼,“不过,始终会知道的,所有。”
“希望我能胜任。”我叹了一口气。
“休息一下吧,还有四个小时才天亮,到时候你可能会废寝忘食了。”林左微笑道。
黑色的跑车里载着两个命运各不相同的人,但他们却遇上了。
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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