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属

　　下课的时候余紫被老师叫去，快上课了才被放回来。经过教室前面的转廊，墙壁后露出了半个身影，苏亦顿时砰然心跳。那心跳却无法维持多久，只见到柏之扬面对着另一个女生，将手里的纸条递了过去。女生默契地接过后擦肩离去。

　　那个漂亮的女生余紫认得，她特地跑到楼上的教室去看过，是柏之扬喜欢的人。余紫停下脚步，缓解那突然袭来的伤感，心脏有些发麻。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自己。她傻傻地喜欢着人家，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记着还以为和他亲近了一点，那不过是柏之扬一贯温和的性格。自己放心上的人，他的心却留在另一个女生那儿。

　　柏之扬刚才对着女生的那个笑容，余紫记得太清晰，每想一次就有刺痛从指间蔓延开，这感觉很折磨人。

　　不知道怎么面对柏之扬，不知道怎么忘记那副画面，余紫混乱得一直趴在桌上，头枕在手臂围成的黑暗里自己沉落。连清转头看了她一眼，干脆也趴下睡觉。

　　柏之扬戳了余紫几次，开始还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嗯一声，后面几次只当没感觉到。柏之扬看着毫无生气趴着的背影，心里有些担忧。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铃响，柏之扬往地上扔了一支笔，又借着捡笔的机会蹲到余紫身旁。

　　余紫刚好露出一半脸望着窗外，突然间闯入的柏之扬吓了她一跳，看见他眼眶就有些不争气地红了。

　　“你心情不好吗？”柏之扬轻轻地问。
　　余紫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柏之扬会注意自己的情绪，还这么温柔地问自己好不好。
　　“你哭了？”柏之扬吃惊，担忧变成了满满的心疼，有种想帮她擦眼泪的冲动。
　　“没有，我没事。”余紫迅速地说，又把头埋到手臂里。就算是关心我，他喜欢的，仍旧不是我。

　　柏之扬在她身边蹲了一会，又说了几句，却得不到余紫的回应。闷闷地起身回到座位，盯着前面的身影发呆。上一节课还懊恼，这一节课就变成了担心。我这是怎么了？余紫很特别吗？
　　柏之扬心里重重撞了一下。

　　放学的时候余紫都会先送云晓沁回家，然后独自流连在弯曲交错的小巷里兜兜转转绕回去。

　　“怎么了？心情不好？”云晓沁弯腰对上沉默的余紫，关心地问。
　　余紫摇摇头，又怕云晓沁担心，想了想还是说：“被老师批评了。”

　　云晓沁呵呵笑，恶作剧地去拍她的脸：“我以为什么事呢。我初中的时候天天给老师骂，小鱼子真是乖乖女啊。不哭不哭，姐姐我罩着你。”云晓沁打趣地把余紫哄笑了。“有事就告诉我啊，我安慰你，憋着可不舒服了。”

　　“嗯。”余紫心窝暖暖地点头。

　　有云晓沁这个好朋友，真好。

　　依旧兜小巷回到家，余紫用钥匙开了门，习惯地打开所有灯光，屋里一片光亮。今早没吃完的面包还放在桌上，墙角太久没浇水的盆栽花朵落了一地。踢掉鞋子，甩掉书包，余紫颓然地倒在宽大沙发上，硬质沙发的触感让她觉得踏实，好似可以承受她的一切。

　　不眨眼地盯着天花板，似乎失了生气，像个摆设的洋娃娃。但洋娃娃怎么会有眼泪，怎么会抽啜？

　　老师说，下周叫你家长过来。每次要求签名都是你自己签的对吗？小小年纪就作假，太缺乏教育了！

　　见家长啊。我有多久没见过我的家长了呢。他们还记得有一个女儿吗？

　　余紫爬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除了剩下一瓶牛奶，什么都没有。拿出来喝了一口，忙扑到流理台吐了出来，看看日期，都过期快十天了。烦躁地扔了瓶子，余紫又躺到沙发上去。

　　好寂寞好寂寞。
　　尤其心里有了得不到回应的牵挂，寂寞更甚更入肠。

　　人群中第一眼就会追寻到的他，烈日下躲着树后看足球场上快意奔跑的他，听到那三个字里任何一个字都会想到的他，身后压低的声音，注视自己的眼神，放在书本上的手指，远远偷看着的背影，留在书角的笔迹。一点一滴记忆盛满了所有思绪的时间与空间，满到记忆溢出，烫得不能呼吸。

　　这份感情是不是超过了年龄的深度？是不是不该对这样优秀的人抱有期待？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是折磨自己？我能告诉你我有多喜欢多喜欢你吗？你会不会被吓到从此远离了我的视线？又或者哪一天忽然轨迹再不能相交背道而驰千万里，你仍不知道曾经有个女孩多傻？

　　为什么，在我对爱情绝望的时候，我却……爱上你。为什么，在我对爱情有期待的时候，你却……不是回应我的人。

　　街上华灯照亮了夜空，冷冷清清的房子滋生冷冷清清的心情，余紫渴望寻找一个热闹喧哗的地方去掩埋自己的意识，去淹没房子里的死寂。街上的人结群成对，余紫从他们身边擦过，听声声嬉闹后仓皇而逃。

　　“余紫？”
　　余紫急切的转身以及脸上掩不住的落寞让连清吓了一跳。

　　“连清。”余紫认了一会才叫出声，连清化了妆卷了发，和在学校的样子很不一样。
　　“你怎么在这？”

　　“嗯，想……看一看。”望望四周霓虹灯疯狂闪耀的招牌，张狂的CLUB几个英文字母此时似乎有极大的魔力，像潘多拉之盒，召唤她去打开新的欲/望。

　　“发生了什么事？”连清问着，却也没等余紫的回答，勾住她的手臂，冲身后的人喊：“便宜你们了，今晚介绍个小妹妹给你们认识！”

　　一个长几岁的男生走过来揉连清的头发：“自己都没几岁还敢叫人小妹妹。”
　　“臭白菜，别弄我头发，我刚烫的！”拍掉不老实的手。

　　余紫看看这三个男生，有一个她知道，是高二的学长，下课常和连清一起。手里夹着烟，穿得很潮流，脖子上还带着骷髅长链。学长凑近盯着余紫，身上的烟味让余紫立即掩住了鼻子，警惕地看着他。学长笑了笑移开身子，说：“挺可爱的嘛。”

　　“郭琰，动作有够快啊，这是标明了所有物？”被称为白菜的男生手搭在连清肩上，痞痞地笑。

　　“先说好啊，这个不准，她是我的。”连清拉过余紫抱住她。“余紫，想看是吧，今晚就让姐带你看看不一样的世界。”涂了眼影的大眼睛朝余紫眨了眨，指着三个男生介绍：“白菜，燕子。”还有一直没说话抽着烟的帅哥：“冷大少。”

　　“别叫我燕子！”郭琰头上冒黑线。

　　连清忽略他，继续说：“带你去我们的基地，幻吧。”
　　“我能进吗？”余紫有些犹豫。
　　“别傻了，没人查身份证。”拉着她往酒吧街深处走去。

　　一门之隔的酒吧内，重金属刺激耳膜，心脏被震得稳不住，跟着鼓音在心窝里冲撞。璀璨的五彩转灯衬照得吧内更加淫/靡，昏暗的灯光偶尔扫过一些角落，露出了香/艳的画面。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肌肤相贴，跟着音乐疯狂地甩着头，表情沉迷而情/色，一声声□□被淹没在狂躁的音乐中。

　　这是余紫第一次闯入潘多拉世界，她被灯光晃了眼，被裸露的肌肤激情的跃动迷蒙了思考能力。她从未看见城市另一面，在暗夜底层这般地发泄疯狂。

　　“嗯？来早了？”连清疑惑地看向冷大少。

　　“今天延长了。很快结束。”冷大少扬着手机，往吧台角落里走去。

　　余紫被连清牵紧了往前走，凑在她耳边大声说：“待会就不吵了，先坐坐。”

　　沿途有好几个男人过来拉她们两个，都被白菜和郭琰挡开了，陌生人咂咂嘴不爽地走开去挑逗其他女人。几人在吧台边刚坐下，酒保立即送上了四杯鸡尾酒，连清对他飞了个吻，后者伸手在空中抓了一下，表示收了这个甜蜜的吻。

　　余紫啜了一口，浓郁的酒味混着柠檬独有的清香，底下沉淀的蓝色液体逐渐上浮，入口有点烈，但冰冷入喉的感觉让她觉得迷恋。

　　服务员在舞池高台上宣告今晚的疯狂时段已经结束，五彩的灯光瞬间暗下去，留有朦胧昏黄的壁灯，刚才的喧闹逐渐归为细碎的说话声。

　　“好喝？”郭琰坐在她左边，看她一下喝了三大口。
　　余紫点点头：“我喜欢。”

　　连清笑了，郭琰说：“这是我们最爱喝的酒。”指了指酒保：“冷大少的哥哥。自制的。”
　　“叫什么名字？”每一款鸡尾酒都有让人遐想的名字。

　　几人互看了一眼，白菜搂着连清，脸上都有默契的笑意。
　　“不忘岁月。”

　　余紫看着他们，觉得有些羡慕。

　　“以后你也来。九点到十一点这里是清吧。”冷大少不知何时走进吧台里，拿了另一杯酒换走余紫前面的空杯，层叠的红色与黄色，可以闻到混有橙汁的味道。

　　“小朋友别喝太多酒。”
　　余紫不满地盯着他：“我酒量很好。”
　　冷大少挑挑眉，郭琰笑着问：“你喝过？”
　　“嗯。”余紫还是倔强地看着临时酒保：“醉不了。”
　　冷大少玩味地与她对视，抬起下巴点了点：“喝喝看。”

　　余紫喝了一口，露出古怪的表情，随后绽开笑容：“很好喝。”酒香混着橙汁，原来橙汁还有这种喝法，暖暖地滑过喉咙，唇齿留香。“这又叫什么？”

　　冷大少擦着杯子，唯有眼眸带笑：“独家专宠。”

　　郭琰咳了一声：“还真是独家专宠。就你和小清喝过，别人求都求不来。”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认真擦杯子的家伙一眼。

　　“燕子这是在渴望冷大少的宠爱么？”白菜拿过连清嘴里的半支烟，吸了一口凑过来揶揄郭琰。
　　“燕子说他当了怨妇好多年，冷大少快快给人名分啊。”连清夫唱妇随地起哄。

　　郭琰看着冷大少冷冰冰的表情，把酒直喷过去还装模似样地摸摸双臂：“你们俩滚一边去恩爱，害我一身鸡皮疙瘩。”

　　冷大少淡定地擦擦吧台：“燕子的话，我还是可以将就的。”
　　“谁稀罕你！”郭琰捏着杯子咬牙切齿。

　　连清靠着余紫笑得肆意，余紫跟着她暂时抛开了一切发自真心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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