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杂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会场不远处的营帐内，一位锦衣男子朝着站在他眼前的青年怒吼道。
　　“——我们好不容易替换掉了比赛用的钝剑，给你配上一把利器，接下来明明只要打掉尤甫的武器就好了，但是你！你都做了些什么！”
　　这位一手提拔他的南方长老气急败坏，而对面的赫兰逑只是沉默地看着。

　　“……我知道尤甫一直傲慢得令人厌烦，好像西风联盟里只有他懂得打仗一样，”狄元山说道，“但你也不必急着要了他性命啊！原本你打赢比武，当上盟主以后，我们答应角人的事就预备的七七八八了，那之后，你爱怎么泄愤都随你高兴。然而现在呢？不仅丢了这个主动权，尤甫的刀一断，还让台下一众都知道你在武器上动了手脚.，比武不得不中止，连议会也被延后。知道吗？因为你，我们的处境一下子变得非常被动了！”
　　赫兰逑开口道：“过招的时候是我冲动了，但是情形其实也没到不可挽回。那个楚易小子莽撞地冲上来挡我一剑，虽然没什么实效，好歹让我借他的力转开了剑锋，尽量避免了伤害，也正好说明了我没有掉包剑的动机，我大可以说我不知道，是准备武器的人疏忽了。”

　　听过他的话，长老稍稍松动了语气。
　　“那盟主之位怎么办？若是商议决定让尤甫续任，你我可就真的完不成托付了。”
　　“尤甫自然是不能坐下去的……”青年轻抚下巴，眼里映着火光。“而我又胜之不武，上位的话难以服众……”
　　“果然应该退一步，推给狄氏那些第三方势力吗？”狄元山暗着脸说。“但他们未必没有自己的打算，我们的计划里承受不起更多的变数了。”
　　“那么，”赫兰逑背过身去，笑着斟了一口淡黄色的酒。

　　“——就让这盟主变成笑话吧！”

　　这年轻人太过古怪，突然出现，迅速赢得喜爱以及与年龄不匹的地位，现在又说出如此荒谬的言论，让与他相处这么久的狄元山都感到不寒而栗。

　　“……什么意思？”
　　“架空它，让谁都别想占到便宜。”
　　“怎么可能……”
　　说着，长老却突然一惊：“难道……”

　　“对，那楚易小子！”

　　“他有什么资格做盟主？武功平平，资质劣等，谋略一塌糊涂，在此之前更是没有一官半职，这样的小子，纵使我们要他坐那位子，又拿得出什么理由？”

　　“他于危难中救了现任盟主，‘英勇善良’，而且懵懂如这小子，挡下的那一剑，有多少功劳是他的，怕是自己也不清楚，那他的功绩大小，可就是我说了算。”青年又抿了抿酒杯，“这样就堵上了其他人的嘴，至于尤甫，既然自己输了比赛，自恃清高的他定然不会厚脸皮的要求连任，反正姓楚的姑且算他尤家人，落得个盟主义父的位子，怕是求之不得。”

　　“如果他借这关系手揽大权，那与他做了盟主又有什么区别？”

　　“以前他盟主是拍板的人，我们的意见有多大，只要他一个‘但是’，就完全能在语言上含糊过去，之后怎么执行，他有绝对权力，然而如果盟主是个软弱的小孩子，辩论上的决议可就决定了政策，而辩论桌上的战况——”
　　他放下把玩的杯具。

　　“——可就由不得这粗人了！”

　　望着眼前的青年，长老不禁想起前几日，在这人营帐门口之所见：那个平时给他俩报信的角人尸横脚下，发现他的守卫们喊叫着“刺客”小跑开来，而一边的赫兰逑则是仪表得体地擦着血染的剑身。

　　也许自己……捡了匹狼啊！
　　他想。

　　……

　　过了几日，会议结束，各族长老骑上马匹，回到了自己族群的地方。大营帐旁的马厩一下从拥挤变得稀稀拉拉，此时只剩一些本地氏族的常用出行马，和几个正在打理它们的士兵。

　　“诶，我说！”一片冷清中，一个短发的家伙四处张望，明显想跟同僚聊天，“听说了吗？这次的盟主居然是个小孩，瘦的像猴，人也迷糊。这样的一个小子，居然还要作为我们大西风的首领，与角国公主和亲，真不知道那些大人物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人家是尤家的义子。”旁边梳鬃毛的人应道，“再说，那些贵人们要做什么，向来都不会叫我们这些下人琢磨透，让我们看到的东西多半只是些借口罢了。知道不用再打仗，高兴就完了呗。”

　　“你倒是个明白人！”

　　“得保脑袋不是？”

　　“哈！”另一个刷马蹄的笑着插了话，“我看呐，这些老爷们怕是觉得盟主大人娶个角王的女儿，就得叫他老丈人，身份上亏了，所以才哄了个没用的小子去娶她，等四年一过，就把这家伙踢下去，那时候，公主大人可就跟了个放马的了！”
　　此言一出，同室的汉子们都大笑起来，震得马厩微微发颤。

　　“什么那么好笑？”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一个去回应走进来的尤景。
　　然而提问者似乎也不太介意，自己接了下去：“你们，好好准备一下，明天上午我们要出去一趟。”
　　“尤景少爷，这次的任务是……？”
　　一个带帽子的汉子出声问道。
　　“接一队人。”他回答，“我们用二百箱沉甸甸的金子，六百匹健壮的骏马，以及盟主夫人的头衔换来的女子，还有她的随从们。”

　　此后再没有人出声。汉子们默默地收拾起马嚼子和鞍具，开始给马槽铺上干草，只有一旁站着的尤景，看着手中刚刚拿到的公主画像，自顾自地喃呢：

　　“——该说，不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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