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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心碎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与七月
“弘晖你真可爱啊!”我揉捏着弘晖粉嫩的小脸蛋嘻嘻地夸奖他。
“姐姐讨厌!”他突然拍掉我的手,抚上小脸颊羞气地说道。
“弘晖,二姐说的是真的,瞧瞧你才八岁就生出一副‘招蜂引蝶’的脸,长大了会有多少女子为你心碎啊!”我夸张地长叹一口气。
他听着小脸更红了。
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说:“我们弘晖有喜欢的女孩了吗?小脸这么红,是谁家的姑娘啊?二姐帮你去提亲好吗?”
“我不吃那一套!”
“哦?”
弘晖的语气突然变得慎重起来:“我希望找一个与我心地相投的女孩做福晋,玛嬷已经答应我让我自己挑选福晋,她还说有她做主阿玛和额娘都不得有异议!”
“啊?”我简直就要晕倒了,八岁的小孩就在为自己的“终生大事”做准备了,可真是大“早熟”啊!想我都二十八了到现在都没有这种感觉,我真的还没长大吗?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问弘晖:“玛嬷长的是什么样子?”
“耶?”
说来也太惭愧了,来到雍亲王府都快六年了,我竟一次也没再进过宫,无论是过年还是什么狩猎我都是家族中的一张生面孔,当然这都要归功与奶娘三姑姑的“教育”和李氏的漠视。
“二姐为什么自己不进宫瞧瞧,玛嬷也想见见你呢!”弘晖知道我从不进宫也从不出风头就想用这个来诱惑我。
我瞟了他一眼,揪起他的小脸蛋揭穿他:“小鬼胆子不小竟敢诱惑你老姐我进宫,说!有什么目的!”
“二姐!”弘晖打掉我的手声音变得十分无奈:“其实你长得真的很漂亮,比玛嬷和姨娘还好看,为什么你就不肯进宫哪怕是给玛嬷请个安也好啊!”
“弘晖,唉!”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不想进宫,宫中的一切远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若是哪一天被皇玛法碰到依我这个年龄早就要被指婚了。”我说的是实话,那些公主、格格在这个年龄段的几乎全都被内定了额附,现在只差长大了。
“二姐你为什么这么想呢,长大后也一样要成亲啊!”
“可是我不想才十几岁就成亲。”
“那要等到多少岁,额娘说打算在我十三岁那年将席尔达的某个女儿指给我。”
“十三?”我蹙紧了眉头,“那也太早熟了,我还打算到三十再考虑婚事。”可我现在已经二十八了。
“三十!”弘晖的嘴一张一合,惊讶的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哦,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你二姐我想自己挑选老公!”我立刻打断他的惊讶。
“但是二姐,我劝你还是进宫看看玛嬷吧,她真的很想见你。”
“见我干什么,既然知道她长得没我漂亮那见了还有什么意思。”为了不进宫我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了事,其实还是出生时奶娘说过德妃知道我是女孩后那不高兴的样子,生平我最讨厌重男轻女的人,她儿子又不是没“能力”生儿子,干嘛要那样事不关己的样子,而且我在宫中生活了四年她一次也没来看过我(只有我去看过她的影子),现在想要见我谁不知道她安了什么心,八成是看中了哪个有权的儿子将我送给他,好帮她儿子拉拢权势。
“可是二姐……”
弘晖又开始罗嗦,我立刻打断他:“行了小乌鸦,我是不会去的,你去转告玛嬷怀恪身体不适,等过一段时间再去向她请安。”至于过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那也只有天知道了。
“好吧!”弘晖见劝不动我只能垂着头离开,看着他失望的样子我忍不住摇了摇头,在阿玛和大额娘面前她似乎不好开口才会让弘晖来逼我跳下陷阱,可真有心计,但是我倒有点想念那个红青了,她现在应该被放出来了,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呢?可是我连她的样子都忘了。
几天后我突然听到一个让我崩溃的消息——弘晖死了。
当奶娘气喘吁吁地将这件事告诉我时,我犹如被一记响雷击在头顶,猛然向前两步,喝道:“你说什么?”
奶娘掩面抽涕着沉声道:“回格格,大阿哥他走了。”
我恍若被利刀刺中心窝,立刻转过身跳出了窗外跑向弘晖的寝室飞去,我不信,我不信,奶娘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
弘晖的寝室内哭声一片,我慢慢的、慢慢的靠近,透过层层的身影,透过漫漫的纱帐,熟悉娇小的身体落在了我的眼前……
那一刻我紧握的手越颤越剧,我的身体都在颤抖,在颤抖……泪水模糊了眼眶,我不能哭,对!我不能哭,泪只会让他走得更加不安,更加不安……
他的眼睁得好大好大,他在惊恐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他的脸竟然变得红晕,中毒……
我的眼睛很快扫荡了一下四周,桌上的熟杏仁引起了我的注意,是这个。我压抑着悲痛的心情乘众人不注意冷静地用手帕将上面的几颗包起来,怔怔地看着前方,一步一步艰难朝门槛走去,我一定要找出凶手。
夜晚乌云笼罩,天边几只乌鸦飞过,呀呀的叫声听起来是多么地苍凉,我站在窗前想着我的弟弟。……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经历许多的波折才会美丽呢?”
“我希望找一个与我心地相投的女孩做福晋。”
“其实你长得真的很漂亮,比玛嬷和姨娘还好看。”
“额娘说打算在我十三岁那年将席尔达的某个女儿嫁给我。”
……
几天前他还在这告诉玛嬷要见我,今天他已经冰冷地躺在了棺柩里,他死了……
为什么他只有八岁,为什么有人要害他?只恨他生在皇家吗?只恨他是嫡长子吗?只恨他聪明伶俐吗?……
我冷笑了一声,若那人被我抓到我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我换上普通的旗装,秘密潜入伺候弘晖的贴身侍女荷花屋里,她睡不着吗,弘晖平日待她的好她都牢记在心了么?
“谁?”荷花突然坐起来。
“是我!”冷哼着声音,脸上毫无表情,双目射出寒冷的光芒。
“格格!”荷花立刻下床跪在了地上道:“奴婢叩见格格。”
“荷花,你跟了大阿哥有几年了?”我并没有让她起来回话。
她惊异地望着我,在我身上透着的是十岁的孩子并没有的阴冷气质。
“回格格,奴婢侍奉大阿哥有五年了。”她平心静气。
“那你有没有……”我突然回头眼神透着戾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穿透,“做对不起大阿哥的事!”
她被我骇人的气势震惊了,但是她……“荷花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大阿哥的事!”
我看着她坚贞不逾的语气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好本格格问你,你都要一字一句老老实实回答,如果你有半点隐瞒就立刻送你去伺候大阿哥。”
“是!格格!”她抬起下巴,坚定地回答。
“大阿哥当天独自在屋内读书奴婢在门外守着,可是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大阿哥的屋内传来茶壶碎裂的声音,于是奴婢立刻冲进去,只看见大阿哥倒在地上手紧紧捂着胸口,好像不能呼吸似的,后来奴婢立刻叫人来帮着大阿哥拍背顺气,可是没过多久大阿哥他就……”
荷花想象着弘晖当时死去的情景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过脸颊。
我双手紧握成拳,颤抖着,泪水早已湿透了我的眼眶,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让我立刻分不清东南西北倒在了地上。
我再次醒来时发现我已经躺在了自己的闺房内,荷花正在用浸水的毛巾搭在我的额头上,我怎么了。
“格格,您醒了!”映如眼帘的只有荷花迷糊的脸,我一手撑着床费力地坐起来,此时头上忽然袭来一阵痛让我又支持不住倒下了。
“格格,您还在发烧,快躺下吧!”荷花扶着我躺下,可是我执意要坐着,于是她竖起我自己缝制的软枕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让我靠着。
“我病了吗?”软弱无力的声音让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自己。
“是的,格格。”荷花转身将桌上的药端过来,“格格,您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刚才何太医来过了,他说您是伤心过度又不肯好好吃饭,加之在外面吹了一夜的风才会这样的。”荷花说话的语气就像奶娘一样无拘无束让我一下子放下了沉重的心思。
“是奶娘吧!”
我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反映过来,扯出一抹笑说:“三姑姑都跟奴婢说了,格格平日待人极好,恐怕那夜格格是要赶快查出对大阿哥下手的人才会故意伪装自己,让自己变得阴冷。”
我看了她一眼,再也提不起心中的包袱,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如滑落下来,抽咽着语调:“弘晖他现在怎么样了。”
“回格格,大阿哥已经入殓了。”
“是吗!”我缓缓将头转向里面,平静地说:“太医说他是怎么死的。”
“何太医总是验不出逝世的原因,银针也验不出那些吃的有什么问题,怀疑是府里有谁给大阿哥下了巫蛊术让大阿哥死于非命,皇上现在已经下令秘密彻查此时,但对外宣称大阿哥是因病而亡。”
我静静听着荷花将这一切告知我,真是君王无情,难道弘晖在历史上的死法就是“因病去世”吗,他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格格。”荷花突然叫了我一声,“您还有什么要问奴婢的吗?”
“大额娘和阿玛他们怎么样?”弘晖的死对她的打击一定更大吧。
“回格格,福晋她整天不吃不喝也不哭,只是一直呆呆看着大阿哥写得书法,她听说您病倒了就吩咐奴婢以后就来伺候您。”
“是吗?”我凄苦一笑,没有表情、没有动作,那就是已经伤心到绝望的地步了,现在如果不让她面对弘晖已死的事实,恐怕她整个人都会疯掉,然后这嫡福晋的位置……嫡福晋?等一下,如果弘晖死了,大额娘疯了,那受益最多的不是额娘了吗。
“荷花!”我立刻恢复了精神。
“格格,有何吩咐。”
“弘晖房间里的哪些杏仁是谁发放的。”
“回格格,是侧福晋身边的如姐。”
“果然是她们!”我冷哼着声音。
“可是格格,太医也检验过了,那些杏仁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们捉了几只狗试吃了,可是狗连声哀号也没有。”
我不顾荷花的诧异冷冷一笑,这府里除了他们还有谁对弘晖这个嫡长子有威胁,除了额娘外。
“格格发现了什么吗?”荷花看出我寒意的表情上前问到。
“荷花,额娘还将这些杏仁送给谁过。”
“侧福晋几乎全府的人都送过了,宋格格那,凌格格和耿格格也有,只是……”她担忧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是,格格。”她福了福身,说:“这些杏仁听说是由千年杏仁树结果而来的,是侧福晋亲戚送来难得一见的珍品,但侧福晋唯一没送过的就是格格您了……”她低语着低下了头。
我顿时感到一股凉意涌上心头,嘴角勉强扯出一副笑容,是虚假,是苦笑,我的亲生额娘竟自私到这种地步,为了和府里的侍妾门打好关系,让那群未下玉碟的妾们像傻子一样跟着这个颇有心机的女人而送上所谓的“礼物”,却不肯施舍一点温暖给对自己毫无利益用处的亲生女儿。
“呵呵!”我无力地笑着,我该庆幸在我出生的时候她没有把我掐死而是让我吃饱穿暖当一个身份尊贵却无人疼爱的格格吗?
“格格。”荷花担心的唤了我一声,但我毫无表情地睡下了,你对弘晖无情休怪我对你无义。
第二天我昏昏沉沉地醒来,突然一张特大号的脸模糊出现在我眼前:“啊——”
“呃?”只见它忽然打了个问号,悻悻离开委屈地说:“我说怀恪啊,我们几年没见你也不必这么惊讶吧。”
我终于回过神,坐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张由大变小、由远变近的面容,只是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挺面熟的。我摒住呼吸无力地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哇——”他突然踉跄向后退了好几大步,右手狠狠拍着自己的额头,凄厉惨叫着:“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我看着他怪异的样子,认真地点点头:“请问你是谁?”
“我是——”他突然坐在我床边,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说:“我是你十三叔啊!”
“十三大叔?”我总算反映了过来,一副震鄂的表情转为原来如此,他是十三叔,怪不得那么面熟,这几年来我们都没见过面,再加上他已经从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长为一个公子了,难怪我不认得他了,不过我倒将他的样子忘光了,的确他会有这样的表情,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吧。”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问我。
我点点头。
“其实你的事我都听四嫂说过了。”他拉下了脸,悲伤地说。
“你?”我暂时算是明白了,眼睫也垂了下来,看来十三叔也不好过。
“四嫂知道你小时候跟我很投缘,就要我来开导你。”
“呃?”我一惊,大额娘她……她想得很周到。
“我知道你这几年连宫廷也未曾踏进一步,德妃娘娘也想见见你,可是你总是推脱。”
“是的。”我微低着头小声道。
“你那点心思怎么瞒得过我呢,十八个月就会和我抬杠,三四岁就与我谈人生,到了十岁你那心思会细腻到什么程度我还会不知道吗。”他苦笑着,“皇阿玛几乎已经将周围与你同龄的格格都指了婚,现在只差她们都成年了,你怕自己也被草草指婚才想出这种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方法了。”
“呃?”我有些诧异。
“你不明白吧。”十三叔略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站起身来对着窗外叹息着说:“皇阿玛早就注意到你了,虽然他没见过你,但是他似乎对你很好奇,因为……”他突然转过身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我,“在你出生的时候,皇阿玛身边的翡翠珠子龙腾突然闪动了一下!”
“……”我的心突然被激了一下,慌乱起来,翡翠珠子?龙腾?难道是信陵的……
我眸中所窜出的慌乱神色并没有逃过十三叔的眼睛,他愣了愣目光终于柔和下来对我说:“皇阿玛还暂时不想将你随意指婚,所以你不必担心,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去见见德妃娘娘。”
“等我将弘晖的事解决了,我自会去亲自向玛嬷请安。”我的语气镇定并不似在开玩笑。
“哦?”十三叔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异于我为什么会这么轻松就答应了。
“你不必如此惊讶,是弘晖在生前希望我去见见玛嬷,可是我一直都没有答应,现在我必须完成这个愿望,就算我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但最后第二件事我还未帮他完成,我还没有抓到害他的凶手。
他点点头,“这也是应该的,弘晖的死给德妃娘娘带来的打击也很大,巫蛊术害人不浅!”十三叔长长叹了口气。
“十三叔也认为这是巫蛊术吗?”我冷冷的声音、寒寒地望着他。
“你?”
“呵!”我冷哼一声:“十三叔可也相信这些不存在的鬼神之说。”
“难道不是吗?”怒意的声响传来:“这世上又有何毒可以逃过银针和太医的法眼,在短短时间内至人于死地。”
“有!”我坚定回答。
“你说什么?”他愕然了。
“银针也验不出的毒素,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毒药,可是这世上确确实实有。”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的。”我点点头,又提醒他说:“可是也只是怀疑,我会找到证据的。这件事在没尘埃落定之前你千万不能和任何人说起,否则被她逃掉了弘晖可是永远死不瞑目啊。”
他低下头无奈地说:“怀恪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是谁?”我轻轻地说:“我只是这个时间中匆匆的一个过客,总有一天我要回家的。”
“家?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无微笑着摇摇头,回想起再来到清朝前信陵种种反常的反映,再笨的人也能明白我的到来一定是她干的,她绝对不是普通的人。
“是吗?”他也朝我一笑。
我看着他说:“十三叔你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青涩的小毛孩了。”
“你也不是一样,真是没有经历大事的人是永远长不大的。”
“是啊!”我深有感慨,十三叔怕是在敏妃逝世的时候就不再是个小孩了,而我多比他活了十几年却在弘晖逝世后才明白我不能再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了。
十三叔转身要出门,我在他身后问他:“十三叔是否还记得几年前怀恪对您说的那种生活?”
他停住脚步背着愣住了。
我抿起嘴一笑:“那恭喜您了,在过四年您就可以过上那种生活了,不过到时候千万不要后悔。”
“绝不!”
坚决的语气还再屋子里回响着,十三叔却已经走远了,或许面对他以后曲折离奇的生活他必须学会更加坚强地活下去,而我能做的也只是提点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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