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艾）末日

　　四、853年8月21日

　　“兵长，已经很晚了，您还是去睡吧。”艾伦一边帮忙着收拾桌上的报告，一边看着已经面带疲倦的利威尔。
　　利威尔用手揉了揉眉心，心被异常惨烈的行军报告压得沉甸甸的。听到艾伦的话后，他点点头，然后把正在忙碌的男孩拉入怀中，给了他一个轻吻。
　　怀里的人脸红红地笑了起来，这样的情景倒是让利威尔轻松不少。
　　“又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艾伦指了指桌上的报告。
　　“嗯……”利威尔拖长了声音回答，听起来倒像是叹息一样，“调查兵团现在只剩下了45人，而112级训练兵中愿意加入调查兵团的还不到10个。”
　　艾伦皱了皱眉：“可是每个月的壁外调查怎么办？就这么点人，哪能带回足够的水？”
　　“哼。”利威尔冷笑，“上面的人整天醉生梦死的，哪会管平民的死活，他们觉得自己还能用上水就够了。要不是埃尔文一直在为这事奔走，调查兵团说不定早就没了。——都什么时候了，那群猪猡还在想着分权！”
　　利威尔紧了紧拥着恋人的手：“这次埃尔文带病去开会，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将军，决定把宪兵团分出人到调查兵团来。只是这样的话……”
　　艾伦明了地点头：“这样一来，调查兵团的权力就会分到宪兵团去了吧。”
　　利威尔想起前几天去看望埃尔文的情景。因为这段时间的忙碌，埃尔文的病情又加重了一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多少了。以前只是躲在角落的监视人现在光明正大地站在了病房门前，神色还颇有一些耀武扬威的意思。利威尔看着就忍不住想教训他，埃尔文却及时把他劝了下来。
　　“利威尔，如果不想看到调查兵团就此消失，你还是忍着吧。”埃尔文有些厌烦地看了看门。
　　“你这脾气我也清楚，但是调查兵团向来树敌很多，现在大家都等着看这棵树倒下了呢。我就说句实话吧，现在人类真的是在苟延残喘，如果还想看着人类支持一段时间，你就给我忍着吧。”
　　想到这里，利威尔把头埋进艾伦的肩窝，为着调查兵团的今非昔比而唏嘘。
　　艾伦看见恋人少有的脆弱姿态，也只是无声地摸摸利威尔的头发。
　　“兵长……”艾伦艰难地开口，“你说……人类，是不是坚持不下去了啊。”
　　利威尔抬头敲了敲艾伦的额头：“胡说。”
　　“你还只是个小鬼，连20岁都没有，肯定能好好过日子到老的。”
　　艾伦咬唇看他：“那你呢？”
　　利威尔怔了怔，笑着说：“我？当然是陪着你变老啊，然后到时我俩抱着一起死。”
　　艾伦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好了，真的很晚了，兵长你快去睡吧。”艾伦掰开腰间的手，站了起来。
　　“你不来吗？”利威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有着邀请的火热。
　　作为相处了2年的恋人怎么会不明白。艾伦又微微红了脸，视线躲闪着不看他。
　　“你、你先去睡吧。今晚，宪兵团的人叫我去做检查。”
　　利威尔听后，脸立刻沉了下来：“检查？他们能检查出什么。”
　　艾伦好脾气地笑：“大概还是对变成巨人的能力不放心吧，怕我不能稳定控制之类的。”
　　利威尔冷哼一声，明显地表示出了不屑：“那就让他们这群胆小如鼠的家伙害怕去吧。倒是你——”说着，他拉着艾伦的衣领向下用力，然后摸了摸艾伦低下来的头。
　　“——别管那群人说什么，别把自己弄伤了。”
　　看着艾伦出门后，利威尔脸上温和的笑意消失不见。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只被烛火灼伤翅膀的飞蛾在桌上挣扎。守夜的士兵在楼下因为伤口疼痛而呻吟，那样沉重的呻吟几乎要烙在利威尔的耳廓上。
　　然后他熄了灯，走到窗前，就着月光看着艾伦走向宪兵团的总部。少年清瘦的身影在苍白的月光中像是要消失一样。
　　利威尔扶着窗柩的手微微颤抖。那个孩子才17岁，才刚刚到了青春飞扬的年代，他说要去看海，去看冰之大地，火焰之水，沙之雪原，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没做……他们甚至都还没结婚。利威尔一直坚持战斗，忍耐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和侮辱，无非就是想看着这个孩子平安地长大。而照现在的情势来看，连这个愿望都快变成奢望了。

　　做完检查已经是凌晨了。艾伦有些蹒跚地走向自己的屋子。身上多了很多很深的伤口，虽然说明天就会愈合，但今晚想必是会痛得睡不着觉的。艾伦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不禁苦笑起来，如果不是怕利威尔会找他们麻烦，恐怕检查员们恨不得把自己解剖了吧。不过也不能怪他们什么，他们只不过是麻木地执行上头的命令罢了。躺在实验台上时，让艾伦不寒而栗的不是靠近自己的刀刃，而是实验员眼中死寂的绝望。只有高层的混蛋还在虚假的安宁中沉醉，凡是看到过战斗的惨烈的人都已经绝望了。
　　在靠近利威尔的门前时，他刻意放缓了步伐，轻轻地走了过去。三笠和爱尔敏在1年前就死在了战场上，遗体到现在都还没找回来；和他同一期的士兵也只有少数幸存了下来，目前大家各自分散在不同的部门，完全没有机会见面；利威尔班已经是很遥远的历史，韩吉也莫名地死在了实验室，埃尔文团长病重得完全走不出病房……艾伦现在的亲近之人也就只有利威尔了，所以他不想再让他担心。
　　“当然是陪着你变老啊，然后到时我俩抱着一起死。”利威尔含笑的声音还回荡在耳畔，让艾伦也不禁微笑起来。
　　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死气沉沉的暗黄烛光在闪烁。他的伤口痛得不行，只能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走。他嘴角还带着笑意，眼泪却无声地落了下来。
　　“兵长，你才是胡说啊。我们不可能一起变老了……人类撑不下去了，我们都……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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