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日子

　　苏慧娘低着头，加紧步伐地跟在李沛的身后，不敢抬头乱看，只是专注地盯着地面，像是要把地里看出一朵花来。太阳高高的悬在空中，满地都是影，树影、石头影、屋影，还有人影。
　　苏慧娘走得很认真，一步一步地跟着，虽然跟的有点累，但是始终和李沛保持半个身子的距离，，突然，前面的人顿了顿，又立马向前迈了一步，只是步伐明显比之前的小的很多。
　　苏慧娘却没有察觉到，她只是很是紧张，就是刚才李沛停顿的那瞬间，她踩到了映在地上的影，虽然她忙移开了脚，却还是觉得有点心虚。苏慧娘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更是紧张地敛着神走着，视线也不再盯着前面那个移动的影，只是专注于自己的绣花鞋。
　　苏慧娘觉得这家去的路很长，明明是来的时候也就半盏茶的功夫现在半盏茶肯定是已经到了，或许吧？应该是吧？苏慧娘不确定了，这一不确定，她就没有留意到前面的人已经停下步伐，这一不确定，让苏慧娘撞上了前面那人的背。
　　苏慧娘在撞上的那一刻，脑子里闪过这人的背是石头做的。苏慧娘揉着额头，越发地不敢抬头，只是嘀咕着：“怎么停了？”
　　“呵呵呵！”低沉的笑声在苏慧娘耳边响起，李沛不知道何时已经转过身来，苏慧娘这才注意到此时两人的距离很是近，近到苏慧娘敏感地感受到李沛鼻尖呼出的气。苏慧娘意识到两人间距离后，脸又红了，在她的记忆力，她从来没有和男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即使是她爹也没用过，她又想到今天脸红的次数已经超过了她过去十八年来的次数。
　　李沛看着面若桃花，两片薄薄的朱唇正无意思的抿着，那又细又圆的右手轻轻地揉着圆润饱满的额的苏慧娘，只觉得心情很是舒畅，像是听到苏慧娘的嘀咕，道：“已经到家了。”话里透着一股轻快。
　　苏慧娘这才注意到已经在自个家门口了，放下额头上的手，忙上前一步，推开虚掩的门，心里纠结这该如何称呼这位，只好说：“你赶紧进来吧，家里什么都没变，你的房间还在东厢。”苏慧娘这会儿大着胆子看向李沛，只见他右肩搭着一灰色包袱，想着他这五年肯定过的不是很好，要不怎么就一松松散散的包袱，继而语气温柔道：“你一切的衣物都还在，你先去歇着，我烧好水你再洗洗。回家了，不会再吃苦了。”最后那句话很是轻。
　　李沛见苏慧娘的目光一直落在肩头的包袱上，又耳尖地听到她最后的话，觉得好笑，晓得她是误会了，但是却不解释，心里涌过一丝感动，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了，不由地点点头，目光温柔地看着苏慧娘，道：“我晓得，不用特意烧水，我用冷水就好，还有我想先去告诉爹娘一声。”
　　苏慧娘想这是应当的，想着自己也应该陪着去一趟，转而往外走，道：“爹娘的神龛在祠堂，和爷奶的一起。”
　　李沛忙拦着：“我还是自个去吧，你去了也是干等着。”
　　苏慧娘想了，也不再说什么，接过李沛递过来的包袱，目送着他出门。
　　李氏一族算是大族，在李家村是有自己的祠堂，李氏族人的灵位都安放在祠堂里。李氏祠堂牌位的安置是房排的。以前过年节，需要祭拜祖宗的时候，李沛也跟着爹娘进过祠堂，对于祠堂他算是不陌生。李沛一进祠堂，就闻到弄弄的的檀香味，他轻车熟路地来到爷奶的位置，只爷奶牌位稍后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爹娘的，前面列着的香炉正插着冒烟的香。李沛先给爷奶磕过头后，二话不说，重重跪于爹娘神龛面前，沉着声：“不孝子回来了。”边说边连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的时候，额头上还染上几许泥土。李沛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跪着，神情庄严，眉眼间依稀可见悲伤神情。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李沛才动了动站起身往外走家去。
　　来的快，去的也快，刚进院门，就看到苏慧娘提着木桶慢慢往他原来的房间去，忙上前接过，轻松地拎到房间放下，对着跟在身后进来的李慧娘，深深地弯下腰，供着手，也不说话。苏慧娘闻言愣神了，她没想到李沛一进门就给自己行大礼，明白过来这是他感谢自己。不管他感谢自己照顾公婆，还是感谢自己替她守着这个家，他的行为，让苏慧娘感动万分，以及从心底慢慢涌起的满足感，能让一个大男人为自己弯下腰感谢，苏慧娘觉得她知足了，这五年来的一切，都值得。她要的本来就不多，只是希望有人能念到她的好。苏慧娘喉咙发哽，遏制那一触即发地哭意，忙扶起李沛，道：“爹娘对我的恩，我永远也还不玩，这都是我该做的。”
　　李沛起身深深地望了着苏慧娘，看得苏慧娘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
　　苏慧娘僵硬这身体，双手反复揉搓着，干巴巴道：“换洗的衣物已经放在床上，你先换洗一番，你大概饿了，我去给你弄吃的。”话落，人出了门。
　　李沛也不急着洗漱，他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房间的摆设基本没有变化，除了原本他放置衣物的箱子边多了两个大箱子，窗前多了张梳妆台，上面齐齐整整放在几个匣子，正中央倒扣着一面铜镜，梳妆台前面则是一张红漆木园登，李沛拿回来的包袱就在上面搁着。
　　李沛走到炕边，拿起那上面放着的青衫，比划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离家五载，衣服早就不能穿了。他复而叠好放回原位，又从包袱里掏出衣物，拎起那木桶进了隔间。
　　苏慧娘看着灶上那碗简简单单的面，不免觉得有点尴尬，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底下还有个荷包蛋，想着就把碗底的荷包蛋用筷子给挖出来放在面上，却又觉得过去明显，还是把荷包蛋放回去，正纠结这，耳边响起李沛的声音：“可是好了？”
　　李沛早就收拾好了，在厅堂坐了一会还不见人影，耳朵尖着也没听到厨房的一点响声，不免有点好奇，过来看的时候正看到苏慧娘将荷包蛋给从碗底捞出来，不过眨眼，看着苏慧娘又夹起荷包蛋想要往碗底放的趋势，就只好出声打断。
　　李沛三两步走到苏慧娘身旁，二话不说端起那碗面，边说边往外走：“我好久没有吃面了。”话落，脚步也不免加快，像是怕苏慧娘跟他抢食似的。
　　苏慧娘只能眼真真地看着他离去，自己只好将还在锅里的面捞起来装成两碗。待她在李沛位置对面坐下，李沛那碗面已经见底了，就问：“还要不？”
　　李沛闻言停了一下，点点头：“我还真没吃饱。”
　　苏慧娘虽然不知道李沛的食量，但是以前在家的时候看到爹也是要吃两碗的，估计李沛也差不多，特意用那口大比一般碗要大一倍的碗剩，却没想到还是不够他吃，幸好她还是多放了些面，连忙将刚端来面递于他道：“我不知你食量，这碗面就没放荷包蛋。”
　　李沛看着面前那碗清汤飘着朵朵葱花的面，只觉得异常好看，笑道：“我急着回来，早膳都没用呢。长时间没有吃过家里煮的，吃着也香。”话又转，“你可吃了没？”问完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好笑，她和自己一起回来的，恐怕是没吃，那这碗，李沛的目光在那碗面与苏慧娘之间转圈。
　　苏慧娘晓得李沛动作的意思，道：“厨房那边还有，这碗你先用，我再去拿。”
　　李沛却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说：“你先吃着，我自个去拿。”话落，人已经出了厅，只留一个背影给苏慧娘。
　　苏慧娘见拦不住，只好将那碗面端过来放在自个面前，小口吃了起来。李沛回来后也没有说话拿起筷子就吃。
　　大厅很是安静，除了咬嚼的声音外，都还能听到院子里的鸡扑哧翅膀的响声。苏慧娘原本已经会很尴尬，在李沛进来之前心里还拼命在想到时候要说些什么，还没等她想好，李沛就回来了，却没想到即使不说话，也没有她预料中的尴尬，反而觉得有点温馨，已经好多年没有人陪着她一起吃饭了，以前，都是自个一个人孤零零地，然后快速吃好饭。苏慧娘有意识地放慢自己动作。
　　苏慧娘只觉得她视线突然一暗，却发现刚刚还在李沛碗里的那荷包蛋已经在自己碗里，眼一瞥，刚好看到李沛收回手的动作，心里明亮，道：“这是特意给你留着的。”说完，就夹起荷包蛋想要放回对面去，李沛早有准备，立马用手护着碗道：“我不爱吃荷包蛋。”
　　苏慧娘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沛，知道他说的是谎话，以前婆婆一直在耳边念叨着他爱吃的，荷包蛋就在其中。苏慧娘低着头，借着碗里冒出的几缕热气遮挡着眼里的雾气，动作却是不停，直接将荷包蛋分成两半，又夹起一片送过去，直直盯着李沛的眼道：“我们一人一半。”
　　李沛注视着她那双丹凤眼，清澈明亮，看出她眼底的坚持，也不多劝，端起碗接过那半片荷包蛋。
　　苏慧娘见装满意的笑了笑，道：“家里不缺这些，只是今个来不及，待会我去割点肉，再好好的给你做一顿。”
　　之后，两人不再说什么，安静地吃着饭。苏慧娘觉得这样很好，让自己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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