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邪]雁渡寒潭

　　当每一天都变得无比匆忙时，时间流逝的速度总比想象的快很多。
　　接踵而至的模考已经足以让人应接不暇，黑板旁边的倒数计时日期逐渐减少，面前堆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和高考试题合集也一天天变薄。身边少了一个人的吵吵闹闹，似乎对吴邪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在最初的那三个月里，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深深渗透进他的生活里。
　　像是替家人买完了早饭还是会对着手里多出的早点发愣、中午盯着前排座位许久才反应过来一个人走向食堂、甚至是在骑车的时候胡思乱想到什么有趣的刚想回头，才想起后座并没有应有的重量。
　　那时尚不知这样的习惯已经可被称为眷恋。
　　而在解雨臣去了北京的如今，这些已经快要被消磨的习惯，又渐渐被新的所替换。
　　比如吴邪新换的短信无限量套餐。
　　“…吴邪！问你呢！”
　　“嗯我听着呢。”忙着低头按手机的那人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你哪里在听了？”王盟没好气地一爪子招呼上他的背，“大家说去哪里搓一顿庆祝胜利呢，就你跟手机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
　　“好啊，你们决定地方了就一起去呗。”
　　今天是高中篮球赛决赛日，他们学校旨在培养所谓全方面的人才，所以学业辛苦了体育这边也不肯放松，结果就是成功拿下了市里的冠军。吴邪因为之前表现不错，虽然不是首发也上场贡献了些分数。现在大家挤在休息室里闹哄哄地要去庆祝，也是想在高考前再好好玩闹一次。
　　而眼看队员之一的吴邪还在兴致勃勃地飞快按着键盘，王盟就更加无奈了。
　　他伸手作势要抢吴邪的手机：“交代清楚，跟谁发短信发这么欢快呢？新交的女朋友？”
　　吴邪护手机的动作倒是足够利索，一边扭过身一边笑眯眯地：“是啊，‘花’姑娘呢。”
　　“啊？”王盟没得到他的意思，愣愣地想着他什么时候化身东洋鬼子去了？
　　“哈哈，”吴邪显然很得意，扬了扬手机道，“不耍你了。解大花。说要请客呢。”
　　王盟这才反应过来。
　　吴邪和解雨臣从小一块儿长大，彼此间都有点别人不明了的秘密，比如“小花”这个能让人笑掉大牙的男性昵称。本来也就在两人独处时才这么叫着，可惜这两人独处的机会太多了，难免被人听到几回。对于无校草之名有校草之实的解雨臣而言本该是个有损形象的黑历史，可他偏偏不在意，笑笑也就过去了。虽然如此，但解大校草一直以来那有点疏离的气场使得除了吴邪以外没人敢这么叫他，所以尽管不少人都知道“小花”这称呼，却还是照旧作吴小爷专属爱称。
　　至于小花何时变作了大花，就不得而知了。
　　王盟看他那喜滋滋的样子就忍不住嘀咕道：“还以为你终于出息了呢…他要请，也就请你一个人吧？”
　　“嗨，别这么说嘛。”吴邪笑笑地发完最后一条短信，才把手机放进口袋，伸手搂住他的肩，“走，吃饭去。”

　　距离杭州1350公里的帝都。
　　一片影影绰绰的灯火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映照上脸庞。一只手从架子上拿下一条毛巾揉上头发，又伸向放在一旁亮着提示灯的手机。
　　“就这么说定了，全聚德我还没去过呢。先跟人吃饭去了，晚点再说！”
　　他对着手机屏幕一个人笑了笑，又“啪”地一声合上。
　　颀长的身形停顿在窗前，逆着光刘海的阴影看上去有些落寞的模样。

　　时光飞逝。
　　高考的第一天，吴邪骑行过一排垂柳去往考场时，略有些聒噪的夏天特征之一让他不由抬起了头。
　　明明已经六月了，自己却现在才注意到。
　　他朝着空气努努嘴，抹了把有些潮气的额头，继续蹬向前去。
　　考场教室的窗户外延伸着繁茂的枝叶，该有的喧嚣蝉鸣都被搁在紧闭的玻璃墙之外。陌生的空间里熟悉的几乎只有空调吹着冷气的呼呼声，吴邪把文具在桌上一一放好，索性伏下身来趴在了桌上。
　　“…你要是敢考砸，我绝对嘲笑你一辈子。”
　　那未脱稚气、像是玩笑又带着命令口吻的话语在脑海里回响起来。
　　“不给我施加压力会死么？”
　　“会的哦。不然你连我的份一起考砸了怎么办？”
　　“好歹我已经可以保送Z大了，不用太担心吧。”
　　“Z大可不在北京。所以说啊，你明天一定要好好考…唔，不该施加压力？那你还是放轻松吧，省得以后怪我。”
　　好像最后无聊的对话是以“考试满分不是100的话吃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到底有没有用”得不到答案结尾的。
　　什么啊快出去…吴邪坐直身子，摇了摇头想驱散脑子里这跟考试完全无关的对白。
　　F大可不在北京。
　　新的约定。
　　我在北京，等你。
　　主考官开始分发答题纸和考卷时，吴邪才怔怔回过神来。
　　该死的连体婴儿，到这时候还要占据我语数外之外的脑容量！
　　他在心里暗啐一句，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最后一天考理综，到还有半小时就要交卷时，已经有人开始沉不住气。
　　吴邪其实也有些。题目并没有难到令人慌神，之前两天他发挥的都不错，开始有点志得意满的开心。不过毕竟是准备了整整三年，饶是周围人打哈欠挠头的小动作不断，他还是硬着头皮把做完的部分仔细审查了一遍又一遍。
　　只剩最后这一场战役了，要是大意轻敌可就太过愚蠢。
　　当所有的考卷都被考官收回了密封袋，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向来板着脸的主考官老师也忍不住微笑着目送他们出门：“恭喜你们考完，好好休息吧。”
　　吴邪看着周遭人笑容满面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弯起嘴角一边给手机开机一边走向校门口。
　　“我考完了！还不快飞过来给小爷庆祝！”
　　刚听到电话那边轻飘飘一声“喂”，吴邪就冲着话筒一口气嚷嚷起来。
　　解雨臣像是笑了笑：“哟，你终于解脱了。”
　　“那是！说吧，请我什么？还欠着我全聚德呢，这次…”
　　兴致昂扬的话语被硬生生地阻断在喉咙里。
　　手机还紧贴在耳边，但电波传达所要经过的距离，似乎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长。
　　倚在门边挺拔的身影，即便几个月没见，却还是那么熟悉。
　　吴邪合上手机，走上前去。
　　那家伙似乎是对着挂掉电话的手机愣了愣，才抬起头朝着校园里望了进来，很快地就勾起个笑容，扔了手上拎着的箱子伸展着身子动作夸张地打招呼，也不顾黑西服粉衬衫被他扯得起皱。解雨臣手里还捧着一束花，挥舞的时候哗啦啦地响，在迎接的人群里格外的扎眼。
　　果不其然地听到了周遭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吴邪对于他这种招摇到死的行为真想翻白眼，但今天他考完，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他迈上前去扯过解雨臣手里的花，掰着花叶死板著脸做出面瘫的模样：“小样儿，高考完来送花，这种缺德事大概也就你干得出来。”
　　“兄弟我可是诚心诚意来祝贺你解放啊，怎么叫缺德？”解雨臣笑眯眯地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喜欢吗亲爱的？”
　　吴邪一脸嫌弃地把花塞回他怀里：“你来接驾还是来求婚？”
　　“求婚啊。”解雨臣接过花，心疼地摸摸被扯歪的花瓣，“诶，别弄坏了啊，再过一段时间父亲节你还可以送吴叔叔干花。”
　　吴邪愣了愣，又把花拉回怀里：“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么，上哪儿去？”
　　“楼外楼。”
　　他笑着揽过吴邪的肩，“小爷我现在经济独立，带你吃顿好的。”

　　“…醋鱼我要一份。”解雨臣懒懒倚在红木椅里，拿着菜单，一边点着一边向吴邪道，“还要什么？”
　　“龙井虾仁看起来也不错啊…嗯，还有莼菜汤，给我来两碗…”吴邪转过头看看解雨臣明显慌了神的样子，笑着对服务员补充：“还有两碗米饭，谢～谢。”
　　“难得你请一次，还让我放开了吃，兄弟我怎么好放过你。”
　　“好吧好吧。”解雨臣扶额摇摇头，“今天你是大爷，啊。”
　　菜一道道呈上，看着多汁鲜美的菜肴两人都不由得大快朵颐起来，夹着夹着筷子就碰到了一块儿去。
　　“诶，这东坡肉可是我先夹到的。”
　　吴邪撇撇嘴嘟哝道：“一块肉嘛。”
　　“…好好好，都给你，行了吧？”解雨臣先松了筷子，看着吴邪把肉夹进碗里，干脆又给他夹了一块，“慢点吃，急什么。”
　　“唔。”吴邪一边扒饭一边含含糊糊地应付，连吃了好几块才想起来抬头看看解雨臣。那人也不吃，就握着茶杯淡淡地看着他，嘴角噙着抹笑。
　　吴邪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你看我干嘛？”
　　解雨臣笑笑：“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吴邪漫不经心地：“一个月，能怎么变啊。”
　　“嗯。”他笑着抿口茶，眼脸翕动，“不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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