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闻喧声过

　　不知不觉我睡着了，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又被一阵一阵趋于放大的喧闹弄醒。我睁开眼，看到一双闪着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把眼睛再睁开些，映在瞳孔我的瞳孔表面的是一个女孩子的脸，五官可谓精致，眼睛不大却很有神，双层的眼皮折出一种深邃，鼻梁高高的很立体，嘴角翘着，她在笑。我趴着向后面移一些，想看清楚她。及腰的长发在发尾处自然微卷，校服领口处的皮肤和手臂是一样的白皙，像阳光下的沙子。我觉得她如果把头发扎成我喜欢的那种高高马尾，定是个倾城的佳人。
　　“你是转学生吧？季暄？”
　　“是呀......”我的声音哑着。
　　“我叫祁浣哦，你好呀。”
　　“可不是嘛，你真的很奇幻......”她的长发太好看，就像什么仙子女神似的。话说出口，我又觉得近日的自己好像完全忘了礼数，只好补一句说：“对不起......拿你名字开玩笑了。”
　　女生倒是不把这当一回事，“呵呵，祁浣，是祁连山的祁，浣溪沙的浣哟。”
　　我清醒了些，开始思考着另一个深奥的问题，为什么我不认识她她却知道我的名字......正独自纠结着，祁浣往边上走了些，黑板上的一行大字映在我的眼里。粉笔勾画出工整的正楷字，用的是清一色的蓝粉笔。咳咳，写的是“欢迎季暄同学转入高三一班”。
　　我虽觉得被这般重视实在是我的荣幸，但这......是不是有点过了啊！？
　　我估摸着这些字是老师写的，但还是问祁浣，“请问这是谁写的啊？”
　　“我一来就有这些字了呀，季暄你明明是来的最早的，来的时候没看到吗？”祁浣露出一脸奇幻的表情，头微微向右边垂去。
　　我来的时候没看黑板，我若看了这些字估计就不在了。
　　又细细地看了看这些字，我的名字被这样写出来竟意外的好看，如果我来的时候看到了，怕也是舍不得擦掉的。我心里念叨，真是看不出林老师画出的字这么沉稳这么好看。

　　等到人陆续到了，我在林老师热切的目光下轻步走上讲台，去讲台的路上我酝酿出一个开朗的微笑，等站定后，我说了话，“我是季暄，今天开始和大家同班，希望相处愉快呀。”
　　敛起了笑容，我环视一圈：人不多的一个班，男生占了大多数，祁浣坐在前排微笑，看着我；前门门边还坐了个女孩子，她看我的眼神就似十几分钟前的祁浣，充满了好奇。我又环视了好几遍，发现整个屋子里确确实实就只坐了这么两个女生。待我的目光终于准备停下，却落在了最后一排，看见昨天领我到办公室的那个男生。他拿着笔正写些什么，低着头眼睫微垂。
　　老师几乎是夺过我手里的话筒，说：“季暄很厉害噢，你们可不要被她打败了！而且......”说着她狡诈地笑了一声，“你们男生也别因为人家是大美女就太欺负她呀。”我感觉自己被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长这么大没什么人夸我漂亮，我也自觉长相十分平凡。微微觉着脸颊有些灼热，我略低了低头，却发现底下的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讲台。
　　我想装作冷静来着，却发现手心已被自己捏出一把汗。
　　老师收敛了一字一句里的活跃，正经地说道：“季暄原来读的区高级中学还没有把数学课本教完，她后面的内容掌握地不够好，平时你们也要多互相帮助。”接着林老师又挑出了一些我的弱项，我惊讶于她怎么比我还了解我，认认真真地听到最后，觉得收获颇多。
　　老师说完了就是放学，我又站了好久，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揉了揉酸麻的腿，站在门口。若有新的同学来打招呼，我就和他寒暄几句。此情此景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迎宾小姐......
　　同学们大多已经出去，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腿脚随便动动，却又听得一个声音。
　　“你刚刚在紧张吧，我看你出了好多汗。”
　　我还没有回答，那声音却接下去说，“你很漂亮，不用紧张啦。”我抬起头，是一张笑着的脸，眉目间尽是暖意，嘴角勾得很高，他的头发太短，被风吹着却扬不起来。
　　我思忖着此时为了矜持我是不是应该谦虚几句，后又觉得其实我的长相没有漂亮到能谦虚的资格，就说：“很少人这样夸我，只是不习惯吧哈哈。”
　　“你这样的女孩子我们这很少有哦，高三这一年可不要被奇怪的大叔骗了呀！”他坏笑着，眼睛眯成一弯，“多多指教吧，以后我们就是同学啦季暄。”
　　听到他这样叫出我的名字，我自觉不能吃亏，就很自然地出口，“你叫什么呢？”
　　只觉得他是不是顿了顿，“乔若柏，怎样，是不是有种高大挺拔的感觉呀。”
　　“呵......你确实挺高的，就是太瘦吧，要再健壮一点才对得起这个名字啊。”我不自觉地笑起来，心想说怎么这里的人都那么自来熟呢，林老师是这样，祁浣是这样，眼前这个正肆意笑着的男生也是。
　　“嗯，我会想办法对得起这个名字啦，你也要有自信，多笑啊。”他收了收向上翘起的嘴角，摆出一副貌似端正的表情，却收不住眼底的笑，“暄这个字，是温暖的意思吧。” 我顿了顿，看见笑意终于忍不住从他的眼角漾开，“很好的名字嘛。”
　　我也笑了，像是不知该说什么，却又听见自己说，“是个好名字呀。”呃，这回答有点奇怪，又补了一句，“我外婆特地去乡下老嫲嫲那求的，花了一篮子杨桃呢！”他似乎挺满意这个答复，我看着他心里又补了句谢谢你。

　　友好地说完再见，班主任林老师又把我抓走了。走时我匆匆回望了一下教室，那个冰箱一样的男生仍是低头写着点什么。呃......他叫什么来着。
　　没待我想出来，老师已经把我拖到了办公室。刚刚和乔若柏聊到名字，我突然很好奇老师的名字是什么，就问出来。老师她笑了，这次的笑不像以前那样的灿烂，却是温婉得很有气质。她找了张纸，写下三个字，“林慕湘”。莞尔而笑，“名字是我父亲取的，我老家在湘水边上，他老人家还差点要取成‘林湘妃’呢！”
　　我没说话，在她写下的字旁，仿佛现出了一段一段的竹节，斑斑点点，摇曳着，忽明忽暗。字间生出一种秀丽的美，飘飘乎欲飞离白纸。“叫我湘姐吧，我想你应该不会觉得逾矩。”
　　又随便说了些，主要是聊了聊我的数学。湘姐教的是数学，我的卷子是她改，她自然对我的弱项很了然。太阳渐渐去向西边，我起身准备回宿舍。跟湘姐打了声招呼，我转身离开。
　　明明是近黄昏的时刻，太阳却迟疑着不肯落下，余晖照得校道上的砂石闪闪发光。我嫌热，却也大步大步地，走在去往宿舍的路上。

　　回到宿舍正碰到祁浣在整理她的床铺。她的对床是班里的另一个女孩子，她不似祁浣那般忙碌着，只是靠着墙，随意地翻着一本书。
　　我觉着人家正看书呢不便打扰，她却抬了头对我招了招手。我仔细地看看她，一头清爽的短发，细细碎碎，泛着微微的棕色，她的眼睛比较圆，左眼边上是一颗泪痣。一张脸虽是秀气，她的举手投足甚至连微笑，透着的却都是英气。她的嗓音不似我想的甜美，略有点沉，“季暄。”
　　我忽然觉得有点手足无措，说道，“嗯，我是。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认识一下吧。”我被自己的话吓到，这怎么听着那么像搭讪呢。她怕是也这么觉得，笑了一声。我听得这声笑，自忖道妈呀这姑娘怎么笑起来也这样帅气，我看着她，听见她说，“你好直接啊，我叫柯莫泣。”
　　柯莫泣，我大概想得到是哪些字，又想了想，就叫了祁浣，对她二人说，“我们以后一起住，直呼姓名怪别扭的，你们叫我阿暄吧，我也想知道怎么称呼你们的好。”我觉得既然自己已经直接了一次，多直接几次也无妨。一段话说出来我心平气和地等她们的反应。还没等到，我自己又对着柯莫泣补上一句，“主要是刚刚我想我如果叫你‘莫泣’会不会很奇怪......”
　　祁浣呵呵地笑了，她说，“班上同学都叫她小柯，至于我嘛，叫她帅帅。”
　　......帅帅？我抽了抽嘴角，道：“我还是叫小柯的好......”
　　柯莫泣和祁浣一起哈哈地笑了。

　　一晚上时间我们随便聊了聊各人的些许往事，她们聊的多是高一高二的事情，我说的多半是初中小学和尹遥的故事，对比起来我就显得略稚嫩。
　　后面大家都聊得有点累，宿舍里便渐渐地安静下去。我熄了台灯，爬到上面的床铺上，对她二人道了声晚安就睡下了。
　　心想一中真的好神奇，在这里人可以这么简单地就熟络起来，又心想以后，我的以后，就会多了好些“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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