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手札

　　东凝旋说的寺庙就在市中心，里图书馆并不远，走过去就是了。

　　真没想到这么多香客。我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咂嘴。大多是来求什么的吧，这年头单纯信奉的人不多了。

　　东凝旋拍拍我的上臂。好吧好吧，严肃一点。

　　收敛表情，我站直身子，和她像平常情侣一般手挽手迈上石阶。

　　“烦劳通报，我们是来听法师讲故事的。”她没说法师的名号，只随便找了个小沙弥。

　　小沙弥向我们施了礼后便在前面带路——看样子法师等我们很久了。绕过正殿，寺院里的树枝繁叶茂。灰色的树干很粗，盘根错节，很多人在树下拍照。绿色的树冠在他们头顶伸展成一把巨大的伞。

　　我不禁回头瞄了两眼。

　　“那是菩提树。”东凝旋小声告诉我。

　　法师住的院子不大，不过很干净。小沙弥进去通报，没一会就出来了。

　　略一低头，双掌合十，道：“施主请。”

　　房间通风很好，陈设非常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佛龛，和地上几个蒲团。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檀香，西面的佛龛前供奉着莲花。

　　这是种名为海尔芙拉的外来品种，近几年才从法国引进的。没想到不问世事的法师也知道。

　　法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垂下来的眉毛都染成灰白色。他坐在佛龛前的蒲团上。

　　“你们终于来了。”他起身对我们行了个合十礼，我们赶忙还礼。

　　“贫僧这里简陋，也不行什么虚节了，委屈两位施主稍稍将就下吧。”他示意我们坐在蒲团上。

　　我随便捡了个就近的坐下，这些应答就交给东凝旋去做吧！我掏出本子和笔，翻到新的一页。

　　我不能说话，不过听力没问题。

　　我把本子递给法师。他颂了声佛号，便把本子递还回来。

　　“施主虽然口不能言，若有问题，请及时写下来告诉贫僧。”他释放出善意，闻言我感激地点点头。

　　“想必女施主困惑过贫僧讲故事的要求吧。”

　　东凝旋端坐在蒲团上点点头，“是的。”

　　“而今天陪伴你的这位也并非男友吧？”

　　她看了我一眼，略顿下，像先前一样认真颔首。“这位是非常亲密的友人。”

　　诶诶？我瞄了瞄东凝旋的侧脸，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么，不是一头热真是太好了。

　　“贫僧先前考量还是有所偏颇啊……”没再解释这句话，法师说起了那个故事。略整理后大致如下——

　　不知是多少年前，上古的世界刚刚形成。时序未定，浑浑噩噩，阴霾在天地间弥漫，磅礴的大雨击打着大地，以至于大部分土地被洪水淹没，百姓流离失所。

　　后来神子生了个孩子，这个孩子长大后联合一众上古之神重新规划了天地。让星辰都按照特定的轨迹运行，四季分明。山上上长出了茂盛的植物，河川和大海也俯首称臣。

　　这个神子的孩子就成了大地上的第一位女皇。现在的人们称呼她为女娲娘娘。

　　（说到这，法师停下来微笑了下，我觉得他在观察我们的反应。不过只要看过楚帛书的人都可以了解这一段神话。还是耐心听下去吧。）

　　平定了一切的女皇开始分派职务。她让自己的四个儿子管理四时以及四方天地。而这四位的手下又各有三位分管月份的神灵。

　　这一共十二位月神，大约职务相同的关系，彼此私交甚好。一转眼又是千百年，不知为何四位殿下开始针锋相斗，灾难再次降临世间。时序错乱，天上的火雨和地上的洪水接踵而至。

　　十二位月神虽私交甚好，但各为其主亦不免争斗。这种情况直到帝俊重新建立起新的势力才有所好转。而十二月神曾经的情义也因战争期间的各种缘由分崩离析。

　　除去战死的几位，剩下的神将也在封神后深居简出，彼此间不再联系，渐渐也大多不知所踪。所以人类世界也逐渐不再记得那场战争。

　　这其中四殿下玄冥座下有一位名为玄蓬的月神。他是个骁勇善战的武将，也是在那场战争中消失的人之一。没人知道那时的情景，尽管他的坐骑活了下来，却也不愿透露当时的情形。而重整了时序的帝俊也不愿再有人为从前的事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所以禁止用法术窥探时空或逼问那只坐骑。

　　这事也就成了悬案。

　　“——然后呢？”东凝旋问。

　　“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了。”

　　“您……法师您让我们来就是听这个故事的？”东凝旋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我也觉得摸不着头脑，这种说了个背景就结束的故事真的没问题么，大师？高潮和矛盾点在哪里啊？不是传闻大师的故事都充满了哲理么？？这故事明明是个流水账啊喂！！

　　见我们都瞪着他，法师笑了下，转过头去看佛龛前的莲花。我们也不由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我先前说过，那是种名为海尔芙拉的外来品种，是世界上体型最小的睡莲之一，很适合盆栽。

　　佛龛上摆着个大大的透明玻璃容器，海尔芙拉就套载在里面。硬币大小的莹白色小花开得繁盛，安宁而充满生机。

　　法师静静注视着佛前小小的莲花。熹微的日光透过院里的树照进来，照映出室内飘浮的尘埃颗粒。

　　时间很静。我产生了这种错觉，仿佛恍兮惚兮间弹指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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