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有礼

　　转眼间已是凉风习习的中秋佳节了。祁蒙山部分弟子下山与家人团圆，留在山上的，就一起搞个园游会，热闹庆祝一番。
　　沈玉姝在入山之前，一直沉迷于话本子的世界。话本子里，中秋佳节是继乞巧节之后第二大的姻缘相会节。但在话本子中，女主角都更钟爱中秋节一些。为什么呢。乞巧节的目的太明显，一副“我是深闺少女快来娶我”的姿态，一点都不矜持，万一表错情，这脸面可丢不起。中秋节就不一样了，名头是团聚，而不是打着“寻找真心人”的口号，即使过程中，有些小尬尴，往后解释起来也容易把有点猫腻的故事辩解的如白水一样寡淡清澈。
　　每一年，季师叔都会在中秋游画舫。这对于常年呆在书房里的季青远来说，非常难得，这也是女弟子们共襄盛举的一件大事。所以，女孩子们在这个时候是卯足了劲儿打扮的。在这期间上山下山的特别频繁，不知道往山上运输了多少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就连一向严肃古板的“道圣”大师都忍不住说，哎呀，我们这山上，秋天倒是比春天香。
　　刘敏敏还是继续她一贯鲜明而又醒目的着装风格，红色的石榴花裙裾，配上金色的腰带，头发精神地高高扎起，帮一根紫金色的发带，勾一抹烈焰红唇，煞是好看。沈玉姝则是精心参考对比了话本子里的服饰着装：穿白色的，太素；穿深色的，黑夜里又显不出来；最后得出结论，穿个湖水蓝的最好，在橙黄的灯光下，就可以映出桃花一样绯红的双颊。她把这一比喻说给了刘敏敏听，刘敏敏就“桃花一样绯红的双颊”笑了一下午，你衣服是蓝的，灯光是黄的，你映出个什么劳什子桃花？沈玉姝抛下一句你不懂，开始了冗长的对镜贴花黄过程。
　　要说沈玉姝和刘敏敏她们俩有什么意中人，那还真没有。但是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打扮起来不给男人看，给女人看，给自己看不行么。所以她们一艳一素地出现在画舫上的时候，那些对着季青远犯花痴的少女们，明显有些不爽，并且很有默契地无声地把她们挤到了画舫最外围，险些让她们掉入水中。她俩见这阵仗，觉得有些无趣，便提议下了画舫和毛师兄汇合喝酒去。刘敏敏拍大腿表示正有此意。

　　而此时此刻的季青远，和祁蒙山其他二位圣人的寒暄祝福过程已经结束，已被画舫下层的女子搅得不胜其烦，于是望向了画舫外围，寻思着怎么杀出一条路来。这一望，便在一群红的橙的黄的绿的粉的颜色中，望见了那一抹湖水蓝。季青远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声东击西的想法来，于是他喊道：“沈玉姝，到画舫上层来。”果不其然，只用了一秒钟的反应时间，，人群便像炸开了似的。沈玉姝和刘敏敏两人觉得像是闯进了马蜂窝，周围全是尖锐刺耳此起彼伏的嗡嗡声。季青远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沈玉姝吸引走的时候，悄悄寻觅了一条人少的道路下了画舫。沈玉姝和刘敏敏抬头向上望去，哪里还见得到季青远，只有那密密匝匝的人群，去到画舫上层是不可能的了。如今之计，唯有顺着少女们的心思，赶快下船走了。

　　好不容易，沈玉姝和刘敏敏总算下了画舫，之后她们就很快地来到了与毛师兄约定的大樟树下。马浩师兄已经布置好了场地，毛师兄早已经迫不及待地豪饮起来了。见沈玉姝两人的到来，热情地吆喝起来。毛师兄介绍说，今儿的菊花酒入口香醇，不可多得，一定要多饮两碗。
　　对于喝酒，沈玉姝和毛师兄是一样的看法——那就是喜欢喝快酒。她不喜欢小酌，她喜欢酒精刺激舌头、喉咙、肠胃的灼热，然后再缓缓地舒张到每个毛孔。当然，微醺最好，大醉太伤身。
　　毛师兄递来了几颗栗子，沈玉姝随手剥了起吃来，剥好后递与刘敏敏。刘敏敏吃完便召唤出瑶琴，信手拈来几首潇洒肆意的曲子弹了起来，兴之所至，还有许多花瓣从琴弦中飞出，旋转于空中，飘悬于众人头顶，久久不落。于此同时，沈玉姝也颇有默契地召唤出星空布阵，众人周围如被萤火虫包围了似的，明明灭灭，别有风味。行歌坐月，美人如花隔云端，好不风流。刘敏敏弹着弹着，更是兴致高昂，随曲高唱，沈玉姝也是握着酒坛子跳起舞来，美妙的琴音，曼妙的舞姿，在月光的映衬下，怕是仙境都没有如此胜景。所有师兄弟们拍手叫好，沉醉在这一美好的时刻。

　　但是，回住处路过这儿的季青远貌似完全没有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他快步走来，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乐声戛然而止。周围的气氛一下降到冰点，沉默的可怕。印象中，季师叔都是一副慵懒淡漠的样子，别人的事向来是与他无关的。他以前看见过比这喝的更醉的，但他都当他们是空气，径直走了。如今他这怒气腾腾的样子，还真没人敢惹。
　　“谁准你们喝酒了！你们刚刚为什么不到画舫上层来！”季青远怒问，虽然他当时喊她们上画舫的时候，其实心里并不计较她们到底有没有执行他的命令。
　　“谁不准了！”沈玉姝一声娇喝。刘敏敏赶紧收了瑶琴捂住了沈玉姝的嘴。
　　但奈何还是慢了一步，沈玉姝借着酒劲，大胆地说：“你刚刚为什么要我们上画舫上层，我们都被那些女弟子的眼神杀了千百遍了！哦~！我知道了，你拿我们当挡箭牌，好让你自己开溜！”
　　季青远见沈玉姝不停地顶嘴，更是生气，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积聚的怒气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了。
　　聪明的马浩师兄等人，不停地给沈玉姝使眼色，但酒劲上来的沈玉姝就是不领情，变本加厉道：“你该不会是一杯倒吧？”见季青远冷笑，沈玉姝继续说：“等我们喝完了我们就走。”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季青远并极力保持良好的风度，一字一顿地说：“把所有酒都拿上来！”
　　顷刻间，季青远扫荡了所有菊花酒，众人吓得哆嗦地回房。沈玉姝朝他努了努嘴，便拉着刘敏敏歪歪斜斜地回房了。
　　众人散去后，季青远觉得刚刚自己所作所为挺可笑的，和小辈们计较什么。也没什么兴致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早早地躺下了。
　　可是，他发现，不对劲了。大概是这菊花酒的缘故，怎么一闭眼，全是她的影子。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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