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令(一):归梦

作者:非心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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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大修)


      恍惚间,我只觉自己轻如柳絮,随风而去扶摇直上,一跃万里,晃晃悠悠径直飘到云端上一片美轮美奂、金碧辉煌之地。
      这,难道是西方极乐圣地?
      “啧,堂堂东方灵族天庭,又岂是西方那蛮夷之地所能媲美的?”
      似是听到了我的疑问,一个略显淡漠的声音甚是不耐地在我身后突然响起,不禁吓了我一跳。
      还未来得及转身询问来着何人,那声音的主人“咦”了一声,宝蓝色的宽袖长袍在面前一闪而过,我的左手被一团浑身上下蒙着薄雾的人影握在手中。
      ‘你……’
      “你怎得这个时辰上来了?魂体看上去凝实不少,倒是不错……不对!魂体上枷锁怎么裂了?”
      ‘我……’
      “我之前应该没推算错啊!要不是天生死胎,我也不可能这么放心把你放进去养魂!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那人影边说,边蹙着眉头凑近了几分。同时,一股暖流从被握住的左手顺着经脉,慢慢游走全身,暖洋洋地让我昏昏欲睡。只是这人影的话实在古怪,让我不得不强打精神来应付。
      ‘这……’
      “啧,竟是慈母泪与那死胎残留的孺慕执念产生共鸣了吗?为母则刚的眼泪居然还能打开心窍,扯裂枷锁?人世间的情感果真可怕!”
      说罢,那人影似感慨又似意犹未尽地啧啧了几声,这才像刚注意道我的困惑,直言道:“爷知道你此刻定是疑问漫天飞,也知道你想问些什么。但是,都给爷憋回去!什么都不许问,什么都不许想,好好回去养着。等你原本的身体修复好了,爷带你回来。”
      话音未落,那人影就着握着我左手的手,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站在云端上本就是如履薄冰,被他这么一推,更是直直坠了下去。呼呼的风声伴着那人的低语,断断续续,听不真切。隐隐约约似乎听到只言片语,又似乎只有风声呼啸而过。到最后,所有的声音湮灭于寂静,我的意识也随之陷入黑甜深处。

      等意识再回笼,只觉身体和灵魂都像被琼浆玉液温养过一般,撕扯的疼痛感全无,舒服地让我不禁嘤咛了一声。
      “娘,弟弟好像醒了!爹娘,你们快来呀!”
      略显踉跄的脚步声急急远去,随即又是一阵糟乱的脚步声匆匆赶来,吵得我不由微微皱眉,慢慢睁开了眼。
      “小弟你终于醒了!你这一睡可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可吓死爹娘我和哥哥了!”这是一旁又哭又笑,形象全无的姐姐。
      “大夫,吾儿如何?”这是胡子拉碴、略显疲惫,用低哑、微颤的嗓音忙不迭询问大夫的父亲。
      “管家伯伯,阿赐醒了,烦您同厨房的张婶知会一声,做些清淡易吸收的吃食来。我想……额,这是母亲说的,我,我不过是代为传达……”这是见到大夫在替我问脉,自动退到屋外吩咐管家,却频频回头张望的哥哥。
      “……”这是满眼通红,神色憔悴,手心冰凉还微微颤抖的是母亲。
      在所有人中,她是最安静的,从头至尾都未曾开口。但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一刻都不愿松开。即便大夫说我这次退了烧,人也能够清醒过来就基本无碍,只需调理静养几日,便可痊愈。她依旧固执如斯,生怕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我!
      这样的母亲让我心中甚是酸涩,生平第一次,想做些什么来回应、安慰她!
      “赐儿?”床上的稚儿慢慢将手从她手中抽,出,她木愣愣地眨了下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下一刻,那双小手轻轻拢住她的手,似安慰般轻轻拍了拍。
      我的举动让母亲不由慢慢瞪大了眼,随即更让她惊喜(吓?)的还在后面。
      “n……娘,娘亲不怕,赐儿在,娘亲不怕!”
      我的声音很轻,但在屋中几人的耳中不亚于平地惊雷,震得他们呆立当场!
      “哥!哥!小弟说话了!他会说话了!”好半晌,姐姐回过神,拉着哥哥又蹦又跳,被神色恍惚的哥哥掐地连连惊呼,这才似如梦初醒般也顾不得叫人,拽着姐姐撒腿往屋外跑。
      母亲更是被我吓坏了,手足无措间竟像姐姐刚才那般失声大哭。
      ‘难道刚才大夫是同夫君一同骗妾身的?其实赐儿已经油尽灯枯,所以才会这般佛光返照会说话的?赐儿还这么小,妾舍不得!舍不得啊!’我似乎听到了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但再定睛一看,母亲只在掩面恸哭,哪里有说话?
      还没等我多想,父亲拽着去而复返的大夫,在哥哥姐姐的陪同下,疾步奔了回来。
      可怜那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本就腿脚不利索,被父亲拽着,身后又有两个孩子推着,踉跄间还要顾及背着的药箱,恨不得再多长两双腿才能跟上其他三个人的速度。
      来到我面前时,早已气喘嘻嘻,发散襟乱,狼狈的很。等他再为我切脉后,看父母哥姐的眼神甚是一言难尽。这让其他几人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下一刻说出来的便是我情况恶化,回天乏术。直到他再三确认我的身子真的基本已无大碍,只要在静养几天便能痊愈。
      至于我为什么会突然说话,老大夫就着医理药理说了一大通,归根结底就是我非天生聋聩,只是出生时淤气滞塞脑内经脉,故而可听不可言。这次热症来的凶险,反倒因祸得福,意外将我脑中滞塞的淤气冲开,淤气冲散后,我自然可以言语。
      此番解释下来,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急忙作揖道福,连连向老大夫道歉。又报以重金为酬,由父亲亲自送他出门才作罢。不过经此“闹剧”,邵府那个“聋聩”的小少爷在大病之后,意外会说话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姑苏大街小巷。
      没过多久,另一则消息又从邵府中传出,再次成了姑苏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据说那个三岁才开口说话的邵府小少爷,一夜之间猛然开窍。才开蒙不过短短数月,就能一目十行,又过目不忘,有如神助,比那些已开蒙几年的孩童而言不遑多让。若非府中众人皆觉得他大病初愈,实在羸弱,估计早同飞璜少爷一般早早进学堂了。
      即便如此,这足不出户的小少爷还是与其兄长并肩成了的神童。
      哥哥本性善良,又目睹我在生死边缘徘徊许久方得以康复,自然没有嫉妒,反倒俱有荣焉。又怕我被名声所累,总是故作老成地一遍遍叮嘱在我身边服侍的下人们要好好照顾我,断不可因学业累着我,甚至比母亲还上心,时常被母亲笑称“飞璜长大了,都学会照顾弟弟了,将来定会是个好兄长”云云。
      一时间,一门双神童却格外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母贤女惠的邵府成了姑苏人人艳羡的对象。再加之家境日益殷实,父母仁慈又爱乐善好施,短短一年便成为姑苏城中名声鹊起的小望族。

      这一年是我记忆中最快乐的一年,也是之后最急转直下的一年。
      说实话,时至今日,每每回忆至此,我都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倔强地要求,是不是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惜,世上本就没有“如果当初”来让人后悔。
      我仍记得,那日是我四岁那年的中秋,也不知从哪儿听说城南近郊会有庙会。
      从未亲身经历过的我有些心动,再加之哥哥姐姐曾描绘的“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热闹盛景,更是让我百爪挠心,好奇的不能自已,于是乎,我便央着父母定要去城郊庙会。
      父母也不知是被我缠得着实无奈,还是压根就不知,人族的庙会、灯节,哪个会放在偏僻且鲜有人烟的城郊举行?又有哪个会在黄昏的封魔之时开启?
      他们只是爱子心切,又加之见我难得“无理取闹”,心软之余自然对我有求必应。在父亲的拍板下,很快就准备就绪,带着我们一家和一个赶车小厮,浩浩荡荡去了城郊庙会。
      那场庙会别说我,就连父母哥姐都说,有生以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盛大的庙会。整整张灯结彩了十里,鼓乐喧嚣更是热闹堪比上元节,除却进入庙会需全程佩戴面具有所不便外,其他所有地方都无可指摘!
      如此热闹的景象让我流连忘返,直至金乌西沉,玉盘高悬,在父母的万般催促下,我才恋恋不舍地回到父母身边,启程回家。
      回去的一路上,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母亲搂着我和姐姐时不时插上几句。父亲与哥哥则骑马跟在车旁,含笑听着我的稚言稚语,静享此刻天伦之乐。
      然,一声凄厉的鸮响,打破了此刻的宁静,更成为了我之后许多年,午夜惊醒,汗湿衣衫的噩梦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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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三章(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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