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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飞鹰(中)
姬筮转身用细若蚊呜的声音道:“你,能冲得过么……”
“有马,你说呢?”查干路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才是只有主人才能对奴隶做,不过也隐约想到了,和自己的尊严有关。“跪下!”姬筮用力吼出威严,尾音却微微颤抖。查干路跪下了,“张开嘴……”他还是照做了,突然,有一个强大的圆柱形物体被猛然塞进了嘴巴,超出查干路的想象,姬筮你……
查干路的身子剧烈抖动起来,姬筮大急,手一扬,点了他几个穴位,查干路便动弹不得,软在他身上,只这几秒,姬筮已是满头冷汗,忽然想到,刚刚只点了他动作的穴位,竟没有让他失去知觉,此时,他……
“够了,我们知道了,你和你的奴隶一起到我们的商队上来吧,明天就可以进城了。”头领终于发了话,姬筮如释重负,收拾好自己,为查干路解穴。
查干路的眼睛缓缓睁开,湿润得就好像一直浸在水里。“我们走吧。”姬筮闭上眼,转身离去。身后的脚步声,许久才响起。
只见前方火焰摇曳,大约有一百人,正在火旁熟睡,再旁边,是用货物和骆队环成的一个墙。头领给姬筮一个边上的位置:“你正壮年,又是练过武功的,就在这儿吧。”
这里和人群很远,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反而衬出了静。查干路就在姬筮身边,心跳声都比那真实。
“今天的事,就算是朋友对我做,我也是不能忍的。”
姬筮咬紧了自己的牙:“对不……”
“可你是我的情人。”
姬筮的牙松开了,却是一言未发。
“现在在准喀尔不行,我可以带你去我的故乡,那里是我的领地,没人敢说什么。大汗给了我祖先最好的土地:一半是肥沃的草原,一半是流脂的森林,你喜欢吃什么?就是要吃海里的,我也能通过晋商找来。”
查干路的声音梦幻起来,他想起自己万里之外的故乡,他想告诉姬筮,自己的领地是多么的好,他要带他一起去:”我们的森林里出产你们叫松茸的东西,晋商用鲍鱼干货来和我们换,一比一,我们那儿无论奴隶还是平民都有得吃,我们吃了,晚上就看得见东西了,其他地的蒙古人都看不清的,一到晚上,全是瞎子……
我问过晋商,你们不亏么?他们说,从我的领地出发,过女真的领地,从大连坐船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到一个叫日本的地方,那里的人都爱吃松茸,一个松茸五十只鲍鱼,我才知道,商人真是一种可怕的事物……”
查干路转动身体,用晶亮的眼睛看着他:“你知道么,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对你……”他的眼睛真美……姬筮在心中叹道,一滴泪水从眼角缓缓划过,查干路轻轻地拭去它。
姬筮艰难地开了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西域么,我是来找我的未婚夫赢永徽的……”
旁边的人儿颤抖了一下,又归入平静:“你!”姬筮心中百感交集有愧疚、有悔恨,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心中结成千千结。
查干路半起身子:“我要走!”“铁骑还在……”姬筮的呼唤没有一丝作用,查干路跌跌撞撞地走入黑暗中,所幸,之前姬筮已经为他的水袋充满了水。
“我的奴隶闹了一点小脾气,不要管他……”姬筮抱歉地对铁骑一笑,头领一挥手:“都不要管。”完了,对姬筮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
姬筮睡了回去,但愿那人可以平安无事,也但愿,永徽……
在西域,黄色还是黄色,绿色却是翡翠,有绿色的地方,就有一切。有了藏人如同从梦中捎来的神像,有蒙人如同从战场中抢来的刀器,也有维人薰得一城皆醉的美食,也有汉人一掷千金的豪放。
其实不过一口小小的泉眼,就养起了这一城的人,还有这许许多多的过客,许许多多道绵延几万里的商道。商队一入城门,几声道别之后,立刻作鸟兽散去,各人有各人的路,也许能再见,也许,就是永别。
头领却向着姬筮起来:“竹巫公子。”“你居然知道我的表字?”姬筮略觉惊讶。头领从衣间拿出一幅画像,正是姬筮的画像:“永徽盟主已经传话下去,只要见到公子一定要将公子火速带到盟内,只是刚刚商队中人多嘴杂,公子贵体行踪,怎可以为他们知晓?不由得耽误了这些时日,我们快起程吧,永徽盟主就在城中间的醉客楼!”
姬筮不多言,除了蜘蛛那盒子,什么也没拿,轻装简行,去了醉客楼。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姬筮喃喃道,这里的人,除了少数的人,都是他乡人吧,也不知何时能回到故乡。
有人轻轻哼起了歌:“带我去草原吧,那是我梦中的故乡。”
不要想他!姬筮摇摇头,入了二楼。全城没有一家酒楼是有雅间的,只这里二楼,人比较少,只零零散散地坐着五六个人,勉强可以充雅间,头领解释道。姬筮却没放在心上:“我只想快点看到永徽。”
“不慌,你舟车劳顿,先吃点东西,永徽盟主不久就来。”头领将他引到一桌席坐下,不久楼下就上好了菜,“快吃吧。”他殷切地说。姬筮却没有动筷子:“我只想知道永徽在那里。”头领脸上竟出现一丝恼怒:“你吃完就有了!”姬筮反而站起来:“只怕我吃了就没了!”
头领马上飞身出十米之外,拉弓欲射:“哼,用剑的高手,此时比不上用箭的!”
“两只手,一支剑,自然是比不过你,不过我要是有第三第四只手呢?”姬筮竟放下剑,将双手平平放在桌面上,虽然修长整洁,却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那来的第——”刚刚说出口,他的喉咙就因为出血而不能动了。一把有着飞鹰标志的刀,从后方刺杀了他。头领的尸体倒下,露出后面站着的查干路,他看着姬筮,眼中有了一丝温馨:“我的手就是第三第四只手,对么?”
姬筮欲言又止,查干路身后,那群刚刚在吃酒的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走出来,眼睛里闪现着愤怒的火焰:“阿筮,他是谁?!”
查干路刹那间明白:永徽也在这里……收刀,离开,已近傍晚,夕阳残照里背影满是落寞。
永徽的眼睛却定在那一把刀上:乌梁海的族微,是一只飞翔的雄鹰。
看一个人懂不懂蒙古的风俗,只要看他会说鹰还是说狼。狼只是乞颜氏的族微,就像黄帝部落号有熊氏一样,而当国家真正建立起来的时候,飘扬在旗帜上的,是一条巨龙:蒙古帝国建立时,旗帜上飘扬的是一只白鹰。
能用鹰做族微,足见此人尊贵无比。
但是在印象中,唯一一个用鹰当族微的氏是远居山海关之东的乌梁海氏,他不远万里跑到西域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那件事?
永徽当即严肃地发令:“肃清全楼的人,我要升坛相议!你也留下。”他对姬筮说道,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语气冰冷。“五色蜘蛛我已经找来了……”“不止是这蜘蛛,阿筮,你极目远眺,能看此地方圆几里的风水?”姬筮到窗外远眺道:“南边是我来的地方,知晓十里,其他……五里。”“可有地下暗泉之类?”姬筮闭上眼,凝思一会,方道:“有!西边五里开外,有一处泉眼,地脉之气,得风则死,遇水则活,以我的相地之术,绝不会出错!”
永徽神色沉重:“你可与那人说过?”“刚刚才看出来,没有……你问这个做何?”姬筮心生疑惑,“你不是到西域来做生意的么?怎么……”
“姬公子,江南一别,已是五年未见。”一人爽朗地大笑而来,“不知近日可好?”姬筮闻笑,如浴春风:“谢大哥,我自是好,还为你们送礼来了,这五彩蜘蛛,可入你法眼?”“哈哈极好极好!”谢大哥笑得更欢,姬筮又道:“那我刚刚探了条水源,不知你是不是——”还未说完,谢大哥已扑上来,捂住他的嘴:“水源可是大大不妙!”永徽也一脸凝重:“阿筮,我也不瞒你了,我们晋商自元末明初就在西域打拼,多年以来,终于建立了从东边的山海关,直达西边的泰西,长达十几万里的商道。你也知道,这一路上,多是蒙古帝国当年的旧土,但是蒙古人不擅经商,我们才能有此机遇。人家也不是傻子,有钱为什么不赚?这些年,蒙古王爷和我们的明争暗斗,也不知有多少。我们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永徽长叹一声,“他们现在想建立自己的商道,自己赚这份钱,南方的浙商,打开去泰西的海路还有几十年的功夫,我们晋商,一定要坚守这几十年,不能让这块肥羊肉掉在人家锅里!”永徽豪气干云,道。
“对!浙商大开海路之日,便是我们晋商班师回乡之时!”已经来了不少的人,众人听得热血激昂,都拍起掌来。其中不少已是白发斑斑,现在却热烈得像少年。
“我们是大明的子民,我们要做天下第一的商人!”不知是谁振臂一呼,从者如云。“大明!大明!”他们现在站在大明的土地上,做着让大明增光的事,还有比这更让人骄傲的么?
姬筮也流下感动的泪水:“永徽,无论你在西域呆多久,我都陪着你!”
“嗯。”永徽抱紧了他,一切误会在这热烈的爱国情怀都冰雪消融了,“所以我们不能让水源落在蒙古人手上,大明册封了不少蒙古王爷,他们虽然也是大明的子民,却和更西边的蒙古旧部里应外合,偷逃我大明的税,还想建立自己的商道,真是天理难容!要是他们知道了外面的水源,一定会想办法建立新的商城,从而建立自己的商道,你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泉水的位置!”姬筮点点头:“犯我大明,罪该万死!我不会让他们再继续逃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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