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野话4
展青睁开眼,刺眼的白光仿佛穿过眼帘直接射进了脑仁里面,展青迅速把眼睛眯起来,四周都是湿冷的稻草发霉味.
高大的身影翘着二郎腿坐在香樟木的座椅上,胳膊分别斜向上使手交叉在一起。光线使那高大的人影脸面都模糊在黑色飘着植物飞絮的空气里。
贺老九立在一旁道,
[当家的,包扎过伤口了,死不了,东西也拿回来了,没有损失。]
[……当家的,看起来是个汉狗,也不必给他吃饭的。]
[当家的,是不是给她点水喝阿?是个女的。]
[……老九你真没一点长进。你好像不喜欢这种女人吧。]高大的男人把胳膊放在膝盖上,
[你不用担心她,她听得懂咱们说话。]
这一下实在出乎意料,展青眼睫一动,抬起头顶着男子埋在黑暗中的脸。
男子往前探身看了看展青,
[你哥是谁?汉人都是这样危险的事让女人做么?]
展青沉默了一下,用汉话回答道,
[你不佩听我哥的名字。]
男子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
[很好,我喜欢你这样。我们潜鬼坳是个有名的死人沟,从前从没有进来的人能活着出去,不过你是第一个进来的女人。我们辽人一向善待女子,我给你开个条件,也不怕你出去了因兵进来。你若能在七七四十九天内陪我寨中三千兄弟一一睡过,我便放你活着走开。]
展青身子没动,眼睛中的光却好像刀子一样照过去,嘴边浮现出一丝冷笑。
男子一愣,又笑了笑道,
[你在这里好好想想吧,我想你也不愿意喝我们辽人的水,吃我们辽人的食物。老九,走吧。]
展青放松身体,深深叹了口气,心道谁说辽人不会捅软刀子,当真比谁都厉害。向外看去却是和汉境不同,一个看守都没有,唯独牢门上有一把劲钢铁锁。展青慢慢打开手上和肩头的绷带,受伤的地方竟已结成血痂。展青试着动了动肩膀,估量到颇为朽坏的木栏右手着力一掌劈下,顿时身上一振,头发和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展青心中暗骂,想不到那辽人还有两下子,木头也比汉地结识。
展青睡了一下,再醒来发现牢门上的锁已经打开了,门半敞开着.
地牢到外面没有一个人把守,展青道觉得有些诧异,走出石牢的第一感觉就是辽境那冰一般的风吹在自己的破衣服上.展青打了一个寒颤.
天边笼着一抹橙红慢慢向山的那一头降下去,太阳下山了。远处传来了异族男人们喝酒狂笑的声音。展青默默向一侧的林子藏去.向四周环顾,但见草木山石都渐渐暗将下来————展青闭上眼,四周时而有冷风带来的干草味,时而有北境干土地特有的干腥,似乎又有些水的味道……
这时候一个很轻微漂浮着的男声在展青耳侧响起,
[这边来。]
展青睁开眼就远远瞧见一片半人高的草丛沙沙乱动的影子。瞪了眼举步跟过去。
跟着远处的黑影走了不知多远,前面却没了动静。天全部暗了,展青放慢脚步向前走去,却看见山壁上天然形成的一条石缝——展青侧身试了试,刚好够自己勉强塞进去。于是低下头把身子挤向里面,蹭了半天眼前豁然开朗起来,黑暗中可以看到前面绿草茵茵,绿草中还冒着热气。
却是下方有一处天然的温泉。
石缝里飒地丢进来一个布包,展青打开布包,见里面是两片火石和一捆火绒。
展青对着石缝那头离开的脚步声笑道,
[多谢兄台。]
展青把石缝填起来,检查了一下四周,竟是除了那条石缝没有其他出路。用枯叶生起火,把自己泡在温泉里面。这一泡竟不想出来了。展青迷糊糊的似乎是睡着了几次,篝火因为树叶燃尽的关系渐渐熄灭。四周都黑下来。展青觉得整个人沉入无边的黑暗中,不想再离开。
风声一动,展青已回过身,右手握着丝线般粗细的钢针指在男子的喉头上。
男子只一只手握住了展青的肩膀,薄嘴唇向上扬了扬,用有些怪异的汉话道,
[你的身子,倒是十分漂亮。]展青眉毛一立,手上的钢针便用力压上去——男子依旧勾着嘴角,大手在展青锁骨上用力一收!转瞬之间。展青极力握住钢针,却只在男子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印子。
男子用另外一只手托起展青的下巴,
[女人,只要张开腿,再生出孩子就可以了,又何必如此卖力?]
展青只觉得自己不受控制的狂暴起来,仿佛立刻要说出一些有损形象的脏话,不过出乎意料的,一个字都没有出口。
展青身上裹着男人的上衣被碰地丢在床上,湿漉漉地被冷风吹使她控制不住自己浑身乱抖。高大的男人淡然地展着,一双丹凤眼里好像有些戏谑,又好像看个玩具或是戏法一样隐藏着一些期待。
男人轻轻地说,身上散出某种浓烈白酒的气味,优雅地解开了绣花却有些陈旧的腰带,
[是我看错了吗,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
展青一直挂在嘴边的冷笑渐渐僵掉,看着男人慢慢地把衣服一件一件地脱掉,露出了男人赤裸宽阔的躯体。
[这才对。这样的表情才适合你的样子。]说罢轻轻把身子凑上前来。展青用一汪湖泊般的杏眼看着男人的眼睛,两人对视了半晌。男人注意到展青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最终别过头猛地越起来,掌风朝着男子猛烈地打击过去。男子身子一低用右臂挡住了这掌,随即抓着展青往前一扑,两个人碰地甩在床板上。展青只觉得一股男人的味道扑面而来,心里只觉得恶心,眼泪在眼睛里转来转去,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男人手上松了松,
[哭什么?只身来异国犯险,这也是理所当然。]
展青沉默了一下,
[是,这没什么。我既杀你不成,任人鱼肉也是应当。]
男人唇表露出了一个很难形容的弧度,随后“飒”地把点缀般塌在展青胸口的肩膀上的衣服,然后猛地一口咬在展青雪白的还没受伤的一侧锁骨上,又猛地扳过展青的脸堵住因为失血有点粉白的唇。
展青浑身都绷紧到极限,耳侧和床单上都被一滴一滴的打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慢慢抬起身来,两人各自喘息着,嘴唇都滴着自己的血。男子喘着气,笑道,
[汉人盛产贞节烈女呀!]说罢慢慢起身,把屋子正中点着蜡烛的桌子搬起来放在床前,
[碰上来给我看看!]话音还没落房中灯光便是一闪,男子双手扶着石桌还没拿开,整个人竟往后踉跄了一步。
展青把头从桌沿上抬起来,漫溢怒气的脸上起初十分白净,随即血红色像盛开的梅花慢慢从展青额头上滑落下来。
若干年后展青才得知,其实屋里的石桌是用辽境北疆特有的石材雕成,这种石材的特点就是坚硬。
不过坚硬的评价标准也各有不同,因为北方多用弓弩等远程攻击工具,所以石桌的性能是在箭矢击在上面时吸附住箭头而不碎掉,所以石头的结构如同胶质,头碰到上头却不容易碰死。
[啧啧,疼!轻一点!]
男子拿着绷带的手急忙停下来,[大小姐,忍一忍吧!]
深秋的夜里,宋辽边境的死人坳里面大当家给刺客包扎脑袋上碰破的伤。
[若留了疤,你心上人会嫌弃吧。]
[…………]
[想必你那心上人不真心爱你。]男子把多出来的绷带剪断,苦笑一下。起身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小坛酒,弹开木塞,长长饮了一口。
[只是听闻汉人最能三心两意,以你的姿色当个侍妾,也非难事。]
展青把光着的双脚放下床边,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身形高大,轮廓分明。甚至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都因长年拉重弓引长箭的关系与汉人练家子有极大的分别。眉间眼角带着一种天然而来的放肆混帐之气,这种气质在自己幼年时常常见到。每当自己对这镜子,看着自己的眼睛。这些年那乖张的光泽被展昭的慈悲一点一点溶化,也有一些藏匿起来,小心的不让展昭看到。
这男人的眼神里又深藏着一种其他的气象,仿佛内里儒雅深沉。这种眼神独一无二,展青此前从未见过。其实此刻展青的眼神也出奇相似,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
展青忽然抬起手,示意要男子手中的酒壶。男子一边的剑眉抬了一抬,遂露出看小孩子般的深情,把酒壶丢到展青手中。
展青接了酒壶,如男子一样仰头深深饮了一口,浓烈的酒像是血液,又像是毒药,慢慢滚进了喉咙里。
[侍妾的事,我未曾提过就被拒之门外拉。]
[什么缘故?]
[因为我是他妹妹。]
两个陌生的孤男寡女孑孑对坐,好久互不言语。石桌上的火苗带动两人拉长的影子落在墙上,仿佛存在,又随时便会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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