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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氏
双方的高声呼传已结束。
船队一直没有再开动,投石车也已经停了下来,整个队伍没有躁动,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女子或孩童的惊呼哭啼总在发出时被压制了下去变闷哼,然后悄无声息。
江水翻卷着浪花带起底下沉闷涌动的声音,水“啪啪“地拍打着船身,一潮低一潮高,极富韵律。这些声音其实已听了近大半个月,本来早已因听觉疲倦而被耳朵自动过滤掉了,现在仿似才刚刚出现。
暖兮想到古诗词中最爱用以动衬静,以有声衬无声,突然有种至理名言的感概。
暖兮抱着林昀,林昀很乖,静静地靠在暖兮身上,刚进来时的兴奋劲已不能在他身上找到踪影。
再怎么说自己是个男子汉,也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暖兮摸摸林昀的头,林昀扭扭撒娇抗议:“要长不高的。”
那模样萌得众人都笑了。
暖暖明白林昀是想打破这压抑的气氛。继续摸。
门帘轻轻拉开,藿香回来了。
“有三艘桅杆船并十数艘小船拦在前方,前两座画舫被大量锚钩挂住,第一艘已动弹不得,河道窄,主船是双体船,没法开过去过去,为了不相互撞上,当时就已用示意后面的船停住。他们说要征我们的船,让所有人分成一批批上到他们船上,检查好了就给送到安全的地方。现在二姑爷和他们正在谈判。那小船里装的是引火之物,听意思是如若不从就要烧。”藿香又补充,“只能打听到这些面上的,姑奶奶看起来眼睛有些红肿,但什么也不肯说,只说让姑娘少爷别怕。”
“他们有多少人?”
“不知道,我们灯光太明,他们一船才点一火把,只能看到桅杆帆船上都站着人,他们站姿放松得很,像是刀下见过血的人。山崖上影影绰绰,辨不清身形。”
“我们有多少人?”
“主船上有几个高手,另外这里的船工也都是练家子,并上那些侍卫。”
暖兮忽的有些激动,这世界有点朝武侠小说靠拢了。
知道有这么多高手在身边,暖兮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眼神示意林昀想找到共鸣。
林昀却只牵动嘴角,勉强笑笑:“不算坏消息。”继而沉默,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暖兮手指。
暖兮被林昀的情绪感染地也低落起来。
窗外的风呼呼地刮过窗棂,穿进屋内,发出尖锐的呼啸,罩中的烛也被这气流带动,焰心闪动,晃一下,再晃一下。茯苓想去关窗,被暖兮抬手阻止。
忽的,暖兮起身,说声“我去透透气”便出了厢房,向船头甲板走去。藿香连忙跟上。
船板是厚柚木做的,相当结实,没有被砸穿,倒是船舱破损得厉害些,上面装饰的琉璃瓦少了不少。船上没有石头,也没有木头、琉璃的碎末,想必是已经被清理出去。
见暖兮出来,一个船工突然升起了怒气,作势要阻止,被另一个船工拉住。接着过来几个侍卫,稍稍向暖兮方向靠近,呈保护的姿态松散地包围住,以防一切不测。
暖兮突然明白过来,想必各船上的老少都被下了命令不准出来,避免混乱。自己的特殊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成立的。阿姐,你要把我宠坏的。
林昀也出来了,给暖兮披上挡风的斗篷。
暖兮欣慰地拍拍林昀的头。
姐慈弟孝,再求太多是要遭雷劈的
“回去吧。”暖兮拉着林昀往仓里走。
林昀瞪她,好容易给你披一回斗篷,还捂热呢,回去岂不是又要脱。
暖兮被林昀瞪得心情大好。
果然欺负别人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藿香,你去姐姐那守着,有什么情况赶快回来说。”暖兮想了想,决定不能这么被动。
“是。”藿香领命而去。才刚出门,便遇上了急急赶来的林晚词的贴身丫鬟。那丫鬟对着暖兮和林昀各福了一福:“请姑娘少爷收拾收拾移去严夫人厢房,姑爷已经谈妥,把不相干的人放了,奶奶会请严夫人照料姑娘和少爷的。姑娘少爷之后就跟着严夫人行走。”
把不相干的人放了?请严夫人照料?难道阿姐他们已经算是相干的、不能放的人了?“到底怎么回事?”暖兮问。
丫鬟回道:“奶奶说姑娘若问起来了,就说让姑娘不用担心,会平安的。贼人要姑爷和奶奶等人留下为质,奶奶自有人会保护,人少反而不易拖累。”
暖兮想到主船上的高手,的确,对他们来说,救一两个容易,救八船人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暖兮挥手让丫鬟退下,那丫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奶奶不放心姑娘少爷,吩咐我看着到了严夫人处再回禀。”
东西当然不能只带原来收拾的那五个包袱,茯苓马上指挥重新收拾,让小丫头抬过去。又指挥桂枝和薄荷给暖兮林旭换上素色的衣服头饰。
严家是母亲娘家,严太公当年声望很高,当年也算数一数二的高门,母亲和大舅均为太夫人所出,母亲出嫁后,府里的嫡支只大舅一人,其余的庶子均不成材,当外公严太公身亡后就分了家,大舅为人洒脱率真,不喜政事,蒙祖上阴蔽,算某个清闲的差事,不过十天半个月点次卯。
严夫人姓曲,是继室,前妻虽留下几个孩子,但老夫少妻俩人感情不错,严老爷也护着她。此次洪灾瘟疫唤起了大舅的政治抱负,身先士卒,不幸染病死了。严夫人一改过去温婉娇弱不知事的形象,采用雷霆手段把惶惶的人心硬是压了下去,可以说是严府里现在的顶梁柱。全府上下要给严老爷守丧三年,索性离了都城那乱七八糟的地方,去南边避个几年,凭严家和自己娘家的势力在小地方倒也能做个权贵,等日后再回来。
等暖兮和林昀过去时,曲氏早已在那里等候,两人端端正正地行礼:“大舅母。”
又叫领到严老爷牌位前,对着牌位恭恭敬敬行了礼。
这曲氏倒也是个爽快的,告诫两人:“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我也算是个把礼教规矩什么的毁了个遍的人,日后和我相处也不用拘着那些有的没的。事急从权,你们大舅虽没出百日……欸,他必是希望你们好的。生前他说过,世间人看不透,人总该为活人而活。”说着曲氏有了泪意,“他念着我难为,叫人烧成了骨灰才托人带了来,不愿我落了那名声。素日里他老记挂着你们,好孩子,待会跟着我走。”
“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呐。”曲氏感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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