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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局
不大不小的庭院中满是春意,微风将清酒撒在空气中,只把纷繁的桃花醉红了面,纷纷扬扬染了一地;莺燕间语,唤醒了沉沉的萧声,倒也啼得更欢悦了。
杜荀鹤站在亭中,衣袂翩翩,手中的萧徐徐地低语着,人却不知回到了哪儿。
“大人的萧声美则美矣,却是若有所思。不知是何忧思,可否说与褐瞳听听?”褐瞳一袭白衣坐在石凳上,指尖不瘟不火地流淌着琴音。琴声清越,叫人不自觉从惆怅中抽身,回到这温润的春天中来。
“褐瞳的琴,甚好。”杜荀鹤的嘴角自然地上扬,那笑,温润如春风,久久拂在某人的心上,很是磨人。
缓缓的脚步声闯了进来,从廊上渐渐移到了亭中。
“奴才拜见大人。”杜荀鹤转过身来,只见是总管太监王正。
“王公公不必多礼。王公公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正如大人所言,皇上请大人进宫一趟。”王正迅速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褐瞳,便暗自揣测着什么。
“公公请稍等片刻,容我去换上官服。”
“大人不用麻烦,皇上交待,便服即可。”
杜荀鹤略微顿了一下,回道:“好,那烦请公公前面带路。”杜荀鹤朝褐瞳点了点头,便随着王正一同去了。
“回禀皇上,杜大人到了。”
“好。”,“交待你的事?……”坐在座上的朱温正一个人玩弄着棋子,言语清冷,叫人摸不清喜怒。
“奴才去时,杜大人正在庭院吹萧,褐瞳姑娘在一旁抚琴,二人似是在谈论着什么,这,奴才就不得而知了……”。王正躬着身子,谨慎地回道,额上早已渗满了冷汗。
“……恩。下去吧,叫杜荀鹤进来。”朱温放下手中的棋子,微微掸了掸衣襟。王正隐隐松了口气,蹑步走向门外。
杜荀鹤走进屋内,一身月白色的衣服,其气韵,像极了那个在崖边蒸腾起的雾气中微笑的人。杜荀鹤见堂上一袭紫衣的朱温正望向自己,竟微微有些出神,便不自觉低下了头,自动忽略掉自己已是绯红的脸颊。
“微臣……”
“好了,不用跪了,过来与朕下两盘棋。”朱温察觉自己的失神,迅速转过头来,只看向身旁的棋盘。
“……是。”
天气自是很好,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黑白子相间的棋盘上,映出古老木窗上的镂花,一切,恰到好处,人也恰到好处。
“你可知道黄巢?”朱温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指尖在棋盘上轻轻落下一子,随即微微一笑,一局将完。
杜荀鹤略微一顿,停住了正往棋盘上放子的手,将手中的白子放入棋盒中,也是微微一笑。“微臣输了。”,“臣只是有所耳闻。听说黄巢曾起义反抗前朝,后被前朝诛杀。”杜荀鹤一颗颗地捡起盘中的白子,放入盒中。第二局开始。
“是朕亲手杀的他……”。朱温看了一眼杜荀鹤,将第一颗黑子“砰”地一声放到了天元位置。
杜荀鹤似乎全力集中在棋局上,并不看面前的朱温一眼,他缓缓的抬起手来,将白子轻轻下到三五点上,这才回道:“皇上自是英明神武。”
“哦?世人大多说朕背信弃义,残暴冷酷,你怎么看?”朱温饶有兴致地盯着棋盘,饶有兴致地等着杜荀鹤的回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皇上鸿鹄之志,若被一些市井流言所困,岂不是,徒惹牵绊。”
“是嘛,呵,好一个徒惹牵绊……”。朱温惆怅地叹道。逆着阳光望去,只觉眼睛被刺得生疼。
杜荀鹤放下指尖的白子,抬头望进朱温的眼睛……
“皇上如此,是后悔吗?”
……
“放肆!”朱温皱紧了眉头,威慑地看着眼前的杜荀鹤。而眼前的人,却是依旧温和地看着自己,温和得,令他想要放下一切……这眼神,分明就是那人……
杜荀鹤慢慢起身,在堂中恭敬地作揖,“微臣该死,请皇上恕罪。”
……
朱温站起身来,信步走到窗前,背对着堂中的杜荀鹤。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照出大片的阴影,怎么点也点不亮。
“罢了,下去吧……”。迎着阳光,不禁问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而自己,呵,倒不如说是掩饰着被看穿的慌乱。
一切归于平静,只留下一盘未了的残局……
杜荀鹤快步穿梭在交错的宫道上,烦躁的脚步不知走到了哪里,只周围的人渐渐少了,终于只剩他一个,烦躁的脚步也终于停了下来。杜荀鹤一拳重重地打在青石的宫墙上,鲜红的血渗入指尖,也渗入青石的宫墙,慢慢蕴开,宛如一朵繁盛的红莲。一遍遍地问自己,究竟为何要拼尽全力从万丈深渊中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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