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耀纪年

　　“绘琉斯，醒醒。”
　　感觉到什么东西砸在脑袋上后的疼痛感，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莎茵神学院的院长卡佩手里的《圣经》已经换成了厚厚的《神学大全》，气得是浑身发抖，他用看审判之狱里的死刑犯的眼神盯得我瞬间清醒过来。
　　啧啧，最近用一脸嫌弃的眼神看向我的人越发多起来了。
　　其实，一切罪恶的源泉在于那个死人脸的宫相。昨天离开眠宫前克罗弗语重心长地和我说：绘琉斯，你对神学的了解应该不太深吧。你看梅伦殿下也不是很悠闲，莎茵大教堂里可以算是整个帝都除了宫廷以外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派人在教堂门口守着就可以了。你也不想整天有人跟在身边吧。而且你的手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养伤，暂时还不能去梵蒂冈。
　　这么多的废话只有一个意思——你要是不想平白无故被杀了，就给我好好去上神学课。
　　在来教堂前英明如我就遇见到了这将会是怎样无趣的一件事，在听到众人三三两两讨论的话题之后就更确定了我的英明——
　　“我父亲的姑妈的孙子的朋友的哥哥在伊维希殿下创办的 《缪斯密匙》里发表了一首诗。你要知道，那可是《缪斯密匙》。”
　　“我前天得到了一张琴谱，据说是伊维希殿下早年的作品。”
　　“你们听说没，主教大人在贝思公国附近的蒙特河谷开采出了大片银矿。要知道主教大人铸造的钱币本来就是帝国最有声望的，现在甚至在邻国都开始流通了呢。”
　　“那有什么了不起，我姨妈今天要和伊维希殿下一起去看歌剧。”
　　…………………………
　　这群人讨论的话题似乎永远只有两个：巫婆伊维希和我永远的敌人莎茵大主教。
　　《缪斯密钥》连我这种文学方面的门外汉都听说过，是卡提丝全国每年精心挑选出来的佳作集，每一篇文章就算称不上旷世奇作，也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但据说其中三分之二以上的作品都出自创刊人的手笔。
　　想到原来它的创刊人就是伊维希，我不禁怀疑难道她发表的都是儿歌吗？维诺曾说伊维希是帝国之光，她的美貌无人能及，那么如果不是整个卡提丝的民众都是外貌协会的，就是他们的脑子都被猛犸象给踢过了。
　　第二个和第四个明显没人相信。
　　第二个我也能理解，兰溯的女儿今年最多几岁？还早年，再早几年估计她还在天堂晃悠着。可第四个更没人相信我就不太能理解了。
　　我摸了摸口袋，拿出一枚银币。抛向空中，再接住，再抛向空中，再接住。
　　我靠，连钱都是莎茵大主教发行的，老子打败邪恶势力的梦想要哪天才能实现。
　　于是在卡佩出现之前我就用羽毛笔在眼皮上画了一双眼睛打算靠睡眠来打发时间。而结果，显然是失败的。我记得在睡过去之前听到的是这样一段话：“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很久以后我看到《圣经》才知道，原来那老头唠叨了半个小时才讲了整本书的第一页——《创世纪》第一章。

　　莎茵大教堂钟楼的后面。
　　我踩着站在两块叠起来的石块上的雷曼的肩膀才好不容易翻过了墙。作为对他刚才没有提醒我的惩罚，就让他一个人在这个死气沉沉阴气十足的地方继续呆着好了。
　　刚才院长老头一说暂时休息，那群准教士就跑来找老子的麻烦。那种阴阳怪气的调调害得我现在仍然直冒鸡皮疙瘩：“真不知道宫相大人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你这种贫民学习神圣的神学。”
　　“你不要以为被教皇选中了就能改变什么，不过是乔凡尼的替补而已。”
　　“听说乔凡尼是被人谋杀的，该不是你吧。”
　　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去教堂和修道院修行的大多都是家臣和低等贵族，根本连封地都没有，居然好意思叫我“贫民”。
　　离开莎茵大教堂之前我回头望了一眼，哥特式的建筑直刺苍穹，尖尖的顶仿佛无数把叠加起来的宝剑，黄昏的落日就挂在教堂的尖顶上。

　　走到希洛亚中心广场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自天幕消失，而沿街的店铺点起的灯照亮了依旧繁华的帝都。
　　美轮美奂的建筑在星星点点的灯光里显得有些不真实。这个国家在我看来，就是玻璃罩里的蔷薇，你不知道她的刺会伤到你，也不知道失去屏障她就会在狂风暴雨中化为虚无。傀儡般的帝王，大权旁落于不知有何居心的宫相手中，佯装神圣的教皇只会为了一己私欲鼓动大小贵族和富商发动十字军东征大肆掠夺东方的财富。
　　算了算了，这种东西都不是我这种小小的画师应该考虑的。

　　俗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希洛亚广场从空中看应该就和蜘蛛差不多。所有道路汇聚的地方是整个希洛亚的中心，那里有着颇负盛名的“黛斯喷泉”，每年都能吸引无数游客。
　　黛斯，在卡提丝语里代表着“圣迹”。
　　有这样的传说：将硬币用左手拿着越过右肩抛入池中，那么无论你去往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都一定可以重返希洛亚。所以，很多人称黛斯喷泉为许愿池。
　　喷泉是巴洛克式的，耶稣站在中央，周围环绕着他的十二个门徒，表情各不相同，除了犹大背对着众人面朝身后的立柱看不见神情。他们脚踏着云彩，泉水从各个雕像和云彩中喷涌出，流向四面八方，最后又汇聚于一处。
　　虽然往许愿池里扔硬币这么少女情怀的事情完全不符合我的风格。但你要知道我今年才16岁，正是风华绝代，不，是风华正茂的年龄，我可不想和络腮胡大叔一样沉到河里去喂鱼。
　　泉水里映照出的少年的脸还有些稚气未脱，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但仿佛沾染了太阳的光辉一般明媚而耀眼，紫色的眼眸清澈剔透。
　　恩，正面看、侧面看、三百六十度地看，绝对都是人见人爱的美少年一只。
　　但不知道为什么长这么大都没有女生给我递过情书，这绝对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于是，我决定了——离开希洛亚之前，一定要恋爱一次！
　　硬币也扔好了，牢骚也发好了，是时候该回家洗洗睡了。
　　我一边打哈欠一边朝黛斯喷泉的另一边走去。水池的边缘上坐着一个人，穿着类似牧师的黑衣，还带着帽子。
　　好吧，大晚上的穿的像杀人奸尸的变态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穿得像牧师就是你的不对了，小爷我今天从清晨就开始在那个破教堂里受了不少气，所以算你活该倒霉。
　　喷泉的周围环绕这大片大片新鲜的紫罗兰和风信子，我随手摘下一捧放在背后。走到黑衣人身旁的时候，猛地将花砸向他的脑袋。
　　“哎呀，不好意思，我手滑~”听起来就极其虚伪的音调戛然而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黑衣人，他的帽子因为刚才那一击滑落了。极为耀眼的金发如流水般倾泻至腰间，月光混着灯光洒在他的发丝上流淌出如梦似幻的光华，他侧脸的弧度极美，浓密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盖住了眼，精致的耳垂上依稀可以看到糖槭花造型的香槟色耳钉。他的发上和身上沾了许多花瓣，显得更加虚幻而飘逸。
　　小爷我只剩下了两个念头。第一，我收回刚才对于自己头发自恋的评价。同样是金发，人家的看起来闪闪发光，老子的看起来怎么就那么像大X。第二，这美人要是女的我就非她不娶。
　　可惜，美人他似乎对老子没什么好印象。
　　也是，要是哪个神经病冲出来就对着我的脑袋这么来一下，除非我比他更神经才会觉得他还不错……
　　于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美人重新带好帽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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