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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疆场·出征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李贺《雁门太守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蛮族南下,琉国战事吃紧,特命左骑大将军沈昌珉率五万精兵北上,与琉一同抵御外族入侵。即日出征,不得有误。钦此。”
“微臣遵旨。”昌珉将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站起,转身对着高台下五万兵卒举高手中那块明黄色的卷轴,士兵亦高举手中兵器,齐声高喝。
只待一声令下,这些人便要出征,离开南方刚刚回暖的大地,与北方蛮族厮杀。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基范默默走到始源身后,城楼上只有两道修长的人影,“琉与漓开战必定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双方国力相差无几,即使最后漓国战胜也折损不少自身实力。届时蛮族南下,必定无法抵御,不如现在与琉一齐灭了蛮,日后再一较高下。”
“你在担心昌珉?”始源不理会基范的长篇大论,只是望着队伍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道:“朕本以为,你早已被宫中生活磨得没了感情。”
基范轻笑,道:“他是最年轻的将军,怎会叫人担心?若真的在这宫里没了感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可惜多数人磨得并不完整,还剩了虚荣、欲望、权利……归结起来不过是恨。”
始源转身,城楼上时不时刮起的风将龙袍吹出数道褶皱。“无欲无求之人在宫中只会沦为尘土,生,亦是一种欲望。”
“譬如我母妃?”任凭风控制着鬓发抽打脸庞,基范笑道,“被云贵妃当做一步登天的云梯,然而当我终于踩在她的头顶之上时,却发现母妃亦成了我的垫脚石。”
“这世上之事本没有明确是非,到最后活下的便是对。若在中途便没了信心,这台戏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费了那么多人的努力。”始源盯着基范,眼中满是莫名笑意。
基范毫不示弱道:“请父皇放心,未达到目的之前儿臣绝不会放手。”
始源移开视线,阳光在身后形成浓重的阴影。“果然是朕的儿子,行事作风都与朕当年颇为相似。”
“当年?”基范垂下眼睛,“父皇当年也不受宠?”
始源笑道:“这倒谈不上,只是先皇有八位皇子,朕是最小的一个。”
“然而最终坐上皇位的是您不是吗?”基范靠着城墙,唇角略有笑意,“并且那七位皇叔在数年间便陆续去世了。”
“若他们仍在人世,这宫里或许便不会只有一位云贵妃。”始源将双手负在身后,“五万大军竟走的如此之快。”
“再归来时又能剩下几人?”基范抱着臂,“这城楼之上果真要比高墙下冷许多,高处不胜寒。”
始源略为思量,忽然伸长手臂将基范揽进怀里,基范讶然,随后扯起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这局已,是一盘死棋。
“皇上。”
英云一怔,随后叹气道:“正洙,你还是叫我英云吧……这样,太陌生,听不惯。”
“你为帝,我为后,怎可乱了规矩。”正洙低眉顺眼道,他与英云一同长大,最了解英云的软肋,吃软不吃硬。
英云一顿,复又坚定道:“朕决意不纳妃,你何苦步步紧逼。”
“现在琉国能找来郡主,若是数年后那基范太子登基,仍要与琉和亲,我琉国又能如何?”正洙辩道,“你口口声声说心怀天下,这样的行为也能算作对琉国负责?”
“正洙,你为何如此……”英云深深皱眉,“你惯于为他人考虑却忽略自己。纳妃,受罪的只会是你。”
“你便是我的靠山。”正洙勾起嘴角,“当初那么多大臣反对立我为后,如今我还不是坐上了这皇后之位,甚至独揽后宫。”
“朴正洙!”英云略有些怒气,“竟连你都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你又何尝不是在我面前自称朕。”正洙苦笑,卸下伪装的面孔略有几分疲惫,“这么多年我抛弃身为男子的尊严甘愿为后,究其原因你可会不知?我竟还一直以为,任凭别人如何变幻,你却是不会的。故而看着你逐渐褪去青涩,一步一步成为如今的冷酷帝王。”
英云沉声道:“我……毕竟是一国之君,琉国万千百姓的身家性命全都压在我身上。”
“人在高位,身不由己。这道理我懂。”正洙笑,“可你敢说你不爱这万里江山?不爱被百姓拥护?到如今的地步,你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英云无言,正洙接着道:“皇上若仍念旧情,便废了臣妾,还臣妾一个自由身吧。”
英云一怔,抬头只看到正洙背影,唤他也未见伊人转身,再不复当年春景。
“正洙。”希澈将正洙唤住,手中扇子紧闭,“你向他摊牌了?”
正洙略为茫然,迟疑一下才答道:“我只是不想活得这么累罢了,英云……他会纳妃的。”
希澈叹气,扇子不断击打右手手心。“若不是我爱逍遥,你二人何苦如此。”
“此事与你无关,走到今天这一步虽并非我二人本意,却是必然的后果,你不必自责。”正洙笑,神情略有无奈,“在这深宫中待久了,我倒还真不知道被废了之后要去何处。”
“你当琼阳王府只是个摆设?”希澈“哗”的甩开折扇,“有我在,看谁敢轻易动你一根汗毛。”
“只怕我会先愁掉这满头青丝吧。”正洙抚了抚脖颈,“从今以后见不到英云,倒是有些后悔的想法了。”
希澈一惊,瞪大眼睛回头盯着正洙道:“你以后不见英云?即便是你被废后,却也不到避之不及的地步。”
正洙摇头,淡淡道:“再见他,我怕是会心软,再入了这后宫,当个被世人暗地嘲笑的皇后。”
“这便是所谓的人言可畏。”希澈冷笑,“那些人一旦抓住了他人的痛脚,便会当做笑料传来传去,还要添油加醋。最可笑的是,到后来竟连被说之人是谁都不清楚。”
“希澈,我想离开。”正洙突然道,“不,我要离开,离开琉国。”
希澈惊愕的抓住正洙手腕,道:“离开?离开琉国,你还能到哪里去?若英云执意找你,迟早是找的到的。”
正洙道:“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总有他金英云找不到的地方。只要我在一天,他便不会纳妃……不过是做给我看的罢了。若不断了他的念想,琉国便不会有真正的国母。”
希澈垂下眼睛,道:“你何尝不知,自始至终,他心中也只有你一人。”
“只有我一人?”正洙笑的悲凉,“当初是,即便现在也是,却不再如之前一般。他是国君,怎能不为琉国百姓着想?我在他心里,已然是一味勾心斗角生活的调味品。”
“……”希澈沉默,正洙向来耳根子软,但现下心意已决,便再无回头可能。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宫门,侍卫上前一步拦住他们道:“见过王爷,见过皇后娘娘。”
希澈点头,正欲拉着正洙出宫,那侍卫却又道:“王爷出宫自是来去自如,但是皇后娘娘……”
正洙轻笑,道:“我早已不是什么皇后娘娘,只是一个废人,怎能待在宫里?你便放我出宫去吧。”
侍卫惊诧,被身后之人唤住。“莫要多管闲事,放他们出去便是。”
希澈对那人笑道:“有天,你不是有病在身,难得在此地见你。”
“我有事进宫,碰巧见到你们而已。”有天面无表情,“你们若要出宫便快些吧,稍后我见了皇上你们怕是走不了了。”
正洙也笑道:“有天,谢了。”希澈对他点点头,拉起正洙快步走出了宫门。
“希澈!”韩庚从马车跳下,“这一趟还是慢了些。”
“先走吧,有事等等再说。”希澈被韩庚扶上马车,又转身去拉正洙。
“刚刚那人是有天?”韩庚抽起鞭子,“我没走近,不敢确定。只是跟三年前初见他时差别很大,不大相信罢了。”
“自从俊秀失踪,他就成了这幅样子。”正洙叹气,“本有大好前程,现在竟落魄成这样,再没见他笑过。”
韩庚一顿,问到:“俊秀……仍是消息全无?”
希澈摇头,道:“不论我派出多少人马都无消息,俊秀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半点踪迹。”
“那便怪不得有天这幅模样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个念想都没有。”正洙声音沉重,“俊秀那孩子……也不知究竟如何。”
希澈突然撩开帘子,疑惑道:“韩庚你这是往何处走?走的越早,便对正洙越有利。”
“要走的不止正洙一人。”韩庚答道,“两人路上还可结个伴。”
“还有谁?”希澈看着眼前愈发熟悉的街道,“难不成,是……”
“没错,是在中。”韩庚停下马车,将那含笑的人拉上马车,“他要走,走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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