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掌纹

　　“工作怎么样？”等了一个礼拜，莫离还是接到了苏瑾的电话。
　　“嗯，工作很顺利。”临下班，莫离一手在收拾着东西，另一只手拿着电话。
　　“那么，下班后我们聚一聚吧，有一间新开的餐厅，那里的牛排味道很不错。”温柔的男子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可是。。。”莫离迟疑道。
　　“就当庆祝你开始新工作好了。”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男子主义，话都说到这个层面了，莫离只得答应。

　　他们约在公司的停车场见面。一路上，莫离都在想，她这样做正确与否，她现在的这份工作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靠苏瑾得来的。她脚扭伤在家休养期间，在招聘网站上投过几份简历，其中有一份就是投给她现在所在的展翼建筑有限公司的，她在邮箱里发现来自展翼建筑有限公司的回信，怀着激动的心情点开，她住处的网络不是很稳定，点击了两次都访问失败，她的心情起起落落，摒着呼吸点了第三次，这次是直接滑落到谷底了，开头洋洋洒洒的赞誉莫离有相关的工作经历，最后以一个但是一棒子敲碎了她的心，目前只招男性施工员，怎么可以这么歧视女性，什么男女平等，都是扯淡！封建社会的糟粕思想果然根深蒂固得很，这都传承了多少年了。她郁闷得打了一个下午的连连看，消灭一对又一对。
　　晚上上网的时候，苏瑾在□□上找她聊天，莫离总觉得苏瑾很大男子主义，两人有时为了争论一个话题，互不相让，非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偏偏聊聊天，就不知不觉聊到关于男女平等的事上，本来就委屈，苏瑾还在那大男子主义，她就倒苦水的把找工作遭拒的事告诉了他。莫离还记得当时苏瑾说，“小丫头，这点事包在你瑾哥哥身上了。”结果第二天，展翼建筑真的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去面试。

　　好朋友之间帮忙介绍工作没什么，关键是莫离和苏瑾的关系。

　　“嘀嘀嘀”，莫离微垂着头想事情，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一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来，黑边框眼镜，眼角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上车！”。
　　莫离的脑袋垂得更低了，真的是后悔了啊，不该招惹他的。她绕过车头，刚要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耳边传来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一回头，一辆银灰色的车擦着她的身体缓缓驶过，甚至感觉后背都被车子的后视镜磕到了，只一个侧影，她就知道车主是谁，真的是冤家路窄，不是大瘟神还能是谁，真嚣张。

　　驾驶位的车门打开，车顶探出苏瑾大半个身体，“莫离，刚才那辆车有没有擦到你？”蹙着眉，眉间微微皱起，带着焦虑，带着关心，像以往的很多次，“怎么小小年纪就一张苦大深仇的脸？”“不开心就大声哭出来，我可真见不得你硬撑着！”还有很多次未说出口的，“我喜欢你”。
　　“我没事，上车走吧。”清浅的一个笑，化解了他片刻的失神。

　　夕阳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洒在了餐桌上，九分熟的牛排，高脚杯里醇美的红酒，花瓶里插了小巧的观赏向日葵，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美好。

　　“没想到，再见你时，你竟然这么绅士，这么有情调。”莫离单手托着腮，看着苏瑾为她切牛排，优雅的动作，酱汁浓郁的牛排分割成一个个小块，空气中飘散着香味。
　　“言下之意，我以前很不绅士，很没情调？”他带着笑意说出这句话，末了突然抬起头，眼神射向莫离，“难怪以前你都没多看你几眼？”似自嘲，似反问。
　　莫离来之前曾设想过遇到这种状况该如何办，她甚至都向宋知晓讨教，宋知晓说，要么装傻，要么直接拒绝，装傻，糊弄一时，拒绝，永绝后患，或许连朋友都做不成，后者，是莫离最不愿面对的。
　　“绅士，有情调，是宋知晓喜欢的类型。”晓晓，别怪我，眼下能成功转移话题就行，莫离悄悄在心底想。
　　“嗯，宋知晓，很久没见了。听说和你住一起？”
　　“是啊，都留在C市，就住一起了。”
　　“有空大家出来聚聚，我会在这边停留一个月。”
　　“好，下次带她出来。”

　　一阵静默，两人吃着盘里的牛排。
　　“莫离？”
　　“嗯？”
　　“那么，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吱嘎一声，刀叉一滑，牛排溜走，在盘子里划出清脆刺耳的一声。莫离窘的进退不得，难道真是场鸿门宴。
　　“萧楚那样的？”他紧接着问出一句，莫离的手刚想抓住杯子，掩饰性得喝点红酒，却被这句话，或者这个名词惊得碰倒了杯子，酒液洒了一桌，莫离忙扶起酒杯，拿起餐布，手忙脚乱间有人握住了她得手，随后而到的服务生清理桌子，晚餐也就不了了之。
　　“对不起。”莫离微低着头，深含歉意得说。

　　对不起，还真的是一语双关。为今天的事，为以前的事，为将来的事。他想，这种试探够了，埋在她心底的人有多深，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不死心罢了。
　　“呵，这有什么对不起，要不要换间餐厅吃，还是继续在这间餐厅？”
　　“我已经吃饱了。”莫离抬起头，嘴角微上扬，眼底的笑意却没有达到她的眼，“还是先送我回去吧！”
　　“好，在门口等我，我去取车。”

　　她站在餐厅门口，春末初夏的风带着暖意吹来，温暖怡人，一间间的餐厅亮着柔和的灯光，一对对的人，或情侣，或朋友，或家人，散步在这街道上，她看到他们的侧脸，情人间的小吵小闹，女孩子撅着嘴，男孩子低头哄她，年轻的夫妻牵着小孩的手，小孩一蹦一跳得向前，朋友间勾肩搭背，朗朗笑声传来，原来，全天下幸福的侧脸都一样，温馨动人。她所期待的，不过也是这样的幸福，简单，平凡，有人牵挂，被人牵挂。
　　车子停在她面前，她才发觉，上了车，一路无言，苏瑾专注得开车，偶尔问一下道路的转向，她也安静得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到了。”莫离出声让他停车，右手按上车门的内把手，“今晚谢谢你，还有，工作的事也谢谢你。”
　　他按住她的左手腕，一瞬间捉住了她眼神的躲闪，“这么客气，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她真没想到苏瑾会问出这样的话，那略显痞痞的语气，一下子回到了他们在学校的情形。
　　“以身相许？”他眼底的笑意更深，瞧着她睁圆了的大眼睛，继而慢吞吞得说，“可是怎么办，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以身相许不了了，我可是很专一的，嗯？”
　　莫离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一拳打在他胸口，“哎，苏瑾学长，有你这么跟人开玩笑的嘛！有女朋友了也不早点告诉我，我要好好恭喜你了。”
　　“你这人力气还是这么大，女孩子该柔弱些，哪样你？”苏瑾捂着胸口，故作痛苦状。
　　“对啊，学长你就不该找我这样的，谦谦君子，当与窈窕淑女。”一时口快说出的话，莫离感觉到自己的话说得太不适宜，紧接着又笑嘻嘻得打趣他，“呐，说好了，喝喜酒不能忘了发我喜帖的。”
　　“好，一定不会忘。”
　　“呐，再见了。”

　　“莫离？”她已推开车门，跨出了车，苏瑾却推开了车门喊住她，“每个人都能走出过去，我可以，你也可以。”
　　车头的前照灯投下一片光影，莫离站在那光晕里，娇娇小小，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嗯，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他突然就想起那一晚，喝醉了酒的她，明明哭得满脸都是泪水，明明胡言乱语，颠三倒四，却离不开萧楚这两个字，酒醒后依旧活蹦乱跳。她那么娇小的人，内心却是如此强大。

　　莫离回到住处，宋知晓正在看电视，笑得都趴在沙发上了。

　　“看什么呢，乐成这样？”莫离放下包包，挤在她旁边，瞄了一眼，立刻鄙视得说，“幼不幼稚，海绵宝宝？”
　　“哎呀，你知道的，我就喜欢这部动画片。”她怀里抱着抱枕，聚精会神得看，却不忘继续八卦，“有人约你吃晚饭了？”
　　“嗯。”莫离拿起笔记本旁的妙脆角，嚼得嘎嘣脆，又补充到，“是苏瑾学长。”
　　“哎呀，我就知道是他，哈哈，他终于出手了。”

　　“瞎说什么呀，人家有女朋友了。”
　　“怎么可能，我猜他肯定骗你的，让你放松戒心，然后趁虚而入。”宋知晓这下兴奋得从海绵宝宝转到莫离身上，她张嘴刚要接着说下去，莫离接下去说，“依你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推断情节而得。”宋知晓笑得仰倒在沙发上，“还是亲爱的莫莫最了解我啊。”
　　“看你把他想得，他还跟我提到你了，说有空让我们一起聚聚。”
　　宋知晓一巴掌拍在莫离肩膀上，“看看，这是什么心思，摆明了约你下次见面。”
　　“啊？”莫离的嘴都快睁圆了，她得逻辑有多慢拍。
　　“事先说明，我绝对不去当电灯泡。”
　　“爱去不去，人家只是跟这边公司有合作，过来出差一个月，指不定公司一个电话就召回去的。就你爱瞎猜。”
　　“行行，就我爱瞎猜。”宋知晓又小声得咕喏道。“到时候你自求多福，我可不帮你。”

　　“哎，我希望是真的。”
　　“嗯？”
　　“苏瑾真的有女朋友，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应该让他遇到一个值得去爱的人。”莫离一本正经得说，站起来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他的车刚好掉头，车尾灯划出一道优美明亮的弧线，渐渐掩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你这么好，而我无法以爱之名束缚你在身边，那么，我应该婉转拒绝你对我的好，因为你的虚席以待让我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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