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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到真时真亦假
你甚至见不到她欣喜若狂的表情。唯有一次,那时影视频道播放吴京主演的《太极宗师》,可大多数人家收不到这个台。过了一两个月,卫星台也要放了,沈如夜是少数知道这个讯息的人。那天放学,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知道嘛,后天晚上黄金档播放太极宗师耶。”同桌的你刚背上书包,听到这话,睁大着眼睛,双手贴在胸前,满脸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一刻,沈如夜的开心好像一坛醇酒,回味悠远,愈久糜香。这种淡淡的感觉始终不曾澎湃,可是直到今天,它刻在心里的烙印却越深了。当如夜发现自己不能自拔的爱上她的时候,他的心里好怕,好像心的一角被天狗吃了,远远见到她就有自动躲避的潜能。一个十三的男孩已经具有性幻想的能力,夜晚辗转反侧的时候,如夜便根据她身体的轮廓,想象着羞处的构造。
那一起走过的青涩年代,如夜一直默默的承受着内心的波澜。后来他免不了有了女朋友,情感浓烈到了深处,他确实将她忘了。可一旦有身心疲惫的余暇,那种怅然的缺失便又浮上心头,恰如此时,一种空前的寂寥敲打着他的脑壳,他的睡意更深了。
浓浓的睡意里,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身在一个名叫成都森林的旅馆前的一处的酒摊上,悠闲的坐在一张塑料椅上。街女袒露的大腿映入眼帘,粗汉叫嚷对骂的嘈杂声传入耳畔。店老板圆如太极的脸布满了浓密的胡须,正掬起谄媚的笑脸招呼客人。一对对红男绿女扭在一起贴身调情,此作彼应的发出声声浪笑。
沈如夜这时正如一个重症在床的病人,只有渴望,没有欲望,突然感到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苦恼。“怦,”一声轻微的闷响,周遭的人群像破碎的泡沫一样一个个从眼前消失,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路上璀璨的街灯愈发燎亮了,空气里送来一阵清凉的夜风,街道上枯黄的落叶随之腾身跃起、一排绿树的尽头,街巷的转角处远远走来一个绰约的人影,朦胧迷离,让人遐想无限。
沈如夜心情忐忑,杯里的酒水也有些晃动,只见对面有两道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随着距离的趋近,朦胧的倩影渐渐走出暗黑的帷幕,现出一张冷傲的脸来。四六开的齐耳短发被染得赤橙黄绿青蓝紫,浅红色的睫毛全体上翘,映衬得又圆又大的眼睛让人担心会掉下眼珠来。眼珠的瞳仁是紫色的,白仁是蓝色。淡抹的红唇像是在对情人发出藐视的挑衅,暗而不黑的肤色散发出拉丁美洲的别样风情。身材算是顶好,尤其是在她那淡蓝色贴身长裙的衬托下来,妖娆狂野,像是埃及女皇座前的御猫。没错,她便是沈如夜至今难以忘怀的——同桌的你。
沈如夜简直以为这是在梦里,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可是,她与以前大变样了。若不是自己对她的面部细节了然于胸,怕是认不得了。同桌的你扭动着身姿,脚下高跟鞋踢踏的响脆声悦耳明目。如夜满心欢喜的望着她,自己的心境已不同当初的懵懂羞涩,腹内盘算着措辞,决意要袒露身心的包裹。
同桌的你目不斜视,昂首挺胸,携着一阵清幽的淡风,看也没看她一眼。快要擦身而过时,如夜伸手欲留的说出一个长长的‘啊’字。同桌的你止步,撇眼向他看去,淡漠的说:“先生有什么事吗?”
如夜疑惑的问:“你不是梦清?”
同桌的你轻蔑一笑,说:“我的确认识一个叫梦清的女孩,可是我并不是她。”
如夜心一下抽紧,说:“那梦清呢……”
“梦清,哼,梦清已经死了,我换了她的身体。”她缓缓指着自己的心窝,“只有这里属于我。”
“梦清怎么会死!”如夜激动的说,“这是怎么回事?”
“事实就是,梦清不在了,世上只有我梦冉。”
“啊,”沈如夜心中一凛,“你莫不是梦清的妹妹?”
“妹妹,哈哈。准确来说,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仇人’,如夜迷乱的心境瞬间生出无数的幻想,“是你害死的她?”
梦冉嘴角现出一丝轻蔑笑意,扭头就走。
如夜惴惴不安,疑心满腹,起身说:“你别走。”
梦冉脚下的高跟鞋声愈发急促了。如夜心急如焚,哪里肯放她走,小跑过去,正要追上她时,梦冉突然一个转身。如夜连忙刹住脚,差点与她来个劈面相撞。
梦冉说:“是又怎样。”平托右手,掌心竟无中生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交付到这人手上,指着自己的心窝。说:“你为梦清报仇吧。”
沈如夜能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心颤身热,“哐当”,手下一软,匕首掉到了地上。头摇的像拨浪鼓,说:“不,你骗我,你就是梦清,我怎么会杀你。”
梦冉抓起他的手,缓缓放到自己的左胸上,“我是不是梦清很重要吗?梦清永远不会爱你,可是我会永远爱你。你会愿意爱我吗?”
如夜忙缩回手,心乱如麻,他爱的是梦清。他一直怕梦清绝顶聪明的脑袋,只当自己是个卑微的小男人。眼前这个女人不就是梦清吗?她那样真诚不容质疑的表露爱意,让自己本就空落柔软的心快要融化成苦水。可是,她是梦清吗?
梦冉含泪深情的说:“告诉我,你不会拒绝我。”
沈如夜盼切的说:“告诉我,你是梦清,你就是梦清。”
梦冉直摇头,凄然的说:“我不是梦清,我不是梦清。我等了你三世,你却……”定眼直看着他,眼泪无声不止的留下来。
沈如夜脑袋里像打了个响雷,轰隆隆一片混乱,但见她哀绝婉楚,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心事。一时怜心大起,忙安抚道:“你别哭啊,是我错了,我才知道,你真的不是梦清。”
梦冉一动不动,直盯着他,眼里的意味说起来真叫人难信。它包含了绝望,愤恨,凄婉,疑惑,等等成分。如夜心惊胆战,偏觉得她这样更显别样的魅力,而她与梦清简直分不清彼此,这彻底揪起他幼时压抑的情感。一把将她抱住。
梦冉欢欣的笑了,良久,抽了身子,说:“现在你还介意我是不是梦清吗?”
沈如夜无话可说,他方才就把她当做梦清来着。忽然,他干涩的嘴唇感到一股绵融的潮湿。或许是梦冉看出了他的犹豫,在这个饱和的吻下,沈如夜顿时感觉全身酥麻,似有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生生将他心里的那座孤岛给淹没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待二人分开,如夜心神恍惚,觉得自己确是爱她的。至于她是梦清还是梦冉,不,她既是梦清也是梦冉,她包含了自己对女人的所有幻想。紧紧拥住她,说:“你当真愿与我一生一世。”
梦冉说:“我真的愿意,我为这一刻已等了五百年了。”
‘五百年’,沈如夜抽回身子,疑惑的看着她,“什么五百年?”
“五百年前我被人赤身抛尸沙滩,你后来路过那里。你还记得你为我披了件衣裳吗?不,你定是不记得了。”
沈如夜诧异无比,“你开玩笑吧。”
梦冉忽然潸然泪下,“我历经500年,才等来与你这段姻缘,这样的话,请你不要说了吧。”
沈如夜赶紧把嘴抿的紧紧的,可心里还有些不信:“五百年,像是在神话书里似的。”但怕她情绪波动,不敢表露。
时间在幸福的静镒中细细流淌着,突然,夜空里轰隆隆一声巨响。一道狭长电光从天坠下,如夜吓了一跳,赶紧抬眼望去。
梦冉害怕极了,说:“有坏人来了,夫君,你快带我走。”
如夜见她表情骇然,顾不得纳闷,拉着她的手跑向光明的深处。渐渐只觉背后轰隆声越大,一股疾风烈火漫天袭来。
“二郎真君杨戬在此,妖女,还不纳下命来。”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漫山遍野响起,如夜心里打鼓,跑的更快了。一种莫名的害怕使他想转头瞥一眼背后到底是何方妖孽。“啊!”一个行走在空中的古代人,气度慑人,凛凛有威,额头上竟还长着第三只眼。“呀!真真是一个怪物呀。”立时吓得两腿生根,再也动弹不得。撇眼向梦冉看去,焦急的说:“这可如何是好?”
梦冉声泪俱下,“夫君,只怕咱们的缘分快要到尽头了。”
“啊。”如夜抱憾自己的爱情为何总是无法圆满,更为将要失去爱人感到无比惋惜。
梦冉转过身,勃然怒起,朝那古代人喊去:“三眼怪,我夫妇二人相爱碍着你什么事,为何要这样苦苦相逼,赶尽杀绝呢?”
三眼怪怒哼一声,“天有天道,尔身为一介狐妖,不思修成正果,竟胆敢惑乱人间,本君如何能留你。”
“废话少说,”梦冉双手忽然生出两柄长剑,“你不给我们活路,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三眼怪轻蔑一笑,“小小妖孽,胆敢如此自不量力。”手中忽生出一把三叉戟,踏云破空而去。梦冉双足点地,整个人立时像云雾一样腾了过去,朝那三眼怪织起一张密集的剑网。两人半空相欺,且斗徐下。“砰!”一声剧烈的闷响,空气里荡起两股撕裂的波浪,梦冉与那三眼怪同时飘退而去。
三眼怪面有异色,随即流露出满意的笑容,说:“想不到你竟然吸了菩提老祖的元神,本君倒是小看你了。”
梦冉说:“既然知道厉害,何不就此退去,放我们一条生路。”说道此处,转眼朝沈如夜深深望去。
如夜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爱情的真谛,是一种危难时的不离不弃,是一种彼此间的深信不疑。只一刹那间,他脑海里有无数画面在以光速切割着。分明记得500年前,他是一个怀才不遇的落魄书生,第三次进京赶考落地,他已没有了回去的盘缠,只好步行去广东老家。这是难以想象的,幸而有一位同乡高中进士,心怀大畅,愿意坐海船载他一道同回。
途遇一处沙滩,见岸上有具赤裸的女尸,全身光洁如洗,没有一处伤痕。他心有不忍,褪下自己唯一的长衫为她盖上。那女子的样貌他只觉的很美,渐渐记不太清了。后来他回到广东老家,娶了一位农家妻子,默默无闻的虚度着光阴,直至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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