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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到了后半夜,岳云都没有睡着,手术时的麻醉已过,小腿上由内自外的钻心的疼痛困扰着他的睡眠。为了减轻这种痛苦,岳云尽量将思绪从自己的伤处转移,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四面的墙壁都是淡蓝的色调,床头柜上放着浸泡于花瓶中的鲜花,欧凯文的世界和他是这么的不同。如果世界可以用颜色来区分的话,岳云一定会说他的世界是灰色的,因为缺少爱,他的世界如同沙漠一般贫乏。在学校里他很难交到朋友,他的身份总是熟人背后的谈资。看着别人结伴玩耍嬉闹,他从心底里感到艳羡,他站在逆着光的地方,希望他们能够发现自己,却没有一次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可是,人们不是常说,迎着太阳的地方是最醒目的吗,为什么他们就看不到自己呢。
答案往往都是令人沮丧的,岳云单手拉过被单盖着脑袋,想以此抹去脑海中的影像。不,我已经不再是岳云了,我现在叫欧凯文,即使这是黄粱一梦,也请让我做完此梦……
清晨天还没亮,岳云正在浅眠,恍惚中感觉有人正在抚摸自己的脸颊,缓缓睁开双眼对上另一双,温柔的却又透着心疼。
“凯文,你怎么能让妈妈这么担心。”
她是端庄的,衣着合体,妆容精致,却难以掩饰那由内透出的担心和疲惫。
岳云感觉得到她的手正紧紧地握着自己没打吊针的右手,手心柔软带着点湿意。
“妈。”看着妇人,这一声称呼就这么脱口而出,也许这是欧凯文身体里最深刻的记忆,深刻到连灵魂消散也不能将它带走。
“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岳云微微摇了摇头,又握了握她的手指,想让她放心。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不知疲惫的身体,现在却难以支撑,眼睛都开始打架,连腿上的疼痛都可以忽略了。
“是不是还想睡,先睡会吧,妈妈就在这里陪着你。”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岳云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欧凯文的母亲正正站在窗边朝外眺看,她名叫杜云茵,学生时便认识了欧父,在自己最好的年龄嫁为人妇,同自己心爱的人孕育了两个孩子。长子面容俊朗,却是心机深邃,固执己见。小儿子性格绵软,安静乖巧。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天枰,连杜云茵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更加偏爱次子。
可是,丈夫的去世让自己的人生面临了新的抉择。在小儿子进入大学的时候,自己远嫁他国,虽说彼此联系不断,但心里的愧疚却是有的。杜云茵现在的先生在在商界颇有实力,她也一直悉心帮扶,给自己孩子的关心不可避免的减少。这次听闻小儿子出了车祸,多年的愧疚担心促使她立刻放下公务定下了回国的机票。看着凯文平安无事,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地了。
听到身后的声响,杜云茵回过头来,发现欧凯文已经醒来,看着那迷糊的双眼,心中一片柔软。
走到了病床边,杜云茵并没有多讲什么,只是轻轻抚弄儿子的头发。等到岳云意识清醒的时候,便看到了欧母温柔的眼神,那一瞬间,岳云觉得自己霸占了欧凯文的身体,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潘院长的到来打破了这安静温馨的气氛。杜云茵对潘院是熟悉的,两人寒暄了几句,潘院便对杜云茵交代了欧凯文的病情。期间他们出了病房说了会话,回来的时候只有欧母一人,还带了点吃的。
现在已接近中午,岳云术后八个小时都是空腹,现在闻到香味,才感觉到自己的确是饿了。
“慢点吃,小心烫着。”欧母看着小儿子迫不及待的动作,忙将他身后的枕头立高点,让他舒服点。
“您吃了吗?”岳云看着身边的人,想着自己刚才的动作,有点不好意思。
“恩,吃过了。”欧母说着眼角都露着笑。
等岳云喝完了粥,她便拿过旁边的水果,开始削苹果。
“我听你潘伯伯说,你不太想继续在医院工作了?”
岳云不知道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下,才点了点头。
杜云茵抬头对他笑了笑“没想到凯文也有耍脾气的时候,以前你父亲对你哥哥期待很高,结果不谈也罢。可是你却是一直按着你父亲的期许在做的。”
岳云不知道欧凯文还有个哥哥,听着便抬头看着她,杜云茵看着儿子的眼神,没有世俗的沉淀,干净通透,看在眼里,心里变多了份疼爱。
“你有自己的想法要求,我很高兴。”
打死岳云也想不到欧母会是这样的答复。看来她对欧凯文是十足的疼宠。
“凯文,妈妈不会问你为什么突然间改变主意。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既然觉得有压力,不如就放松一下。刚才我已经和潘院说了,等你病好了,暂时让你做一些行政方面的工作。”
“可是,昨天我和潘院说的时候,他的好像比较希望我继续当医生的。现在怎么突然就答应了?”岳云总觉得其中有点东西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便直接问了出来。
欧母听完儿子的话,抬头瞪了他一眼,不仅不严厉还带了些纵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岳云,“你啊,以前只知道读书,潘院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副院长,代正院长之职。你应该记住,回生医院是姓欧的。”
岳云听完后,拿着苹果的手顿了下,然后便吃了起来,怪不得一直以来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可是,我对管理的东西一窍不通。妈,我不能做点别的什么吗?”
杜云茵看着自己的儿子,身子也靠向了椅背。小儿子学医看似被迫,却也有自己的意愿在里面。可是现在看来,倒是十分不愿在医院里待下去。难道是多年的压迫到现在才开始反弹。
岳云看着欧母略皱的眉头,知道自己的突然转变引起了她的怀疑,便说道“以前觉得医生的天职便是救死扶伤,可是最近才知道,扶伤容易救死却难,在医院离死亡最近,悲欢离合天天上演,使人心也渐渐变得麻木。有时候现实和梦想总会有差距。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也许不太适合做个医生。”
这些话实是岳云心里所想,当初自己的亲身母亲住进医院,一天天的治疗却挽回不了那渐渐消逝的生命,医生的职责是知会,是告知,是治疗,对他们来说,死亡看多了也看淡了,当母亲去世的时候,主治医师连遗憾的神色都不曾出现,在他的认知里这是必然的结局。不过,自此以后岳云对医生这个职业的敬意也大打折扣。
杜云茵听着儿子的话有些心惊,话语中有种对人世的妥协,消极十足。想着自己前夫去世时,小儿子才刚读高中,从那时起人就变得有些沉默。她一直性格果敢,心思敏锐。握了握凯文的手,说道“你以前一心读书,不通人心,自古以来,世间便有忠奸善恶。一个医生,技艺为次,医德为重。以后多看看有德望的前辈,多开拓开拓自己的视野,不要句拘泥于自己的世界里,做了个井底之蛙。”
说完话,不看岳云略带羞愧的脸色,拿出了手机便拨通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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