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

　　尚州城很是繁荣，中央大街商铺鳞次栉比，好不热闹。
　　古玩店、玉器店、首饰铺、浩瀚书屋、药铺、街边小吃摊、烧饼铺一路逛下来，以至午时了。
　　就近选了一家名为关山的酒楼，唤来跑堂的引至雅间，终是可以歇息一下了。
　　清平随手把玩着刚刚买来的一个玉雕娃娃，此物身长不过半寸，质地润泽，细腻含光，小娃娃雕刻得极为精致，长发细挽，粉面带笑，衣袂飘飘。
　　饭菜端上来时，清平还在那自顾自玩着，分明是喜爱极了。
　　身旁的康静言单手支额，劈手夺过娃娃：“这么细看一下，还挺像你。”
　　清平微愠，这个人的身体明明虚着，力气却还不小。
　　“还给我！”
　　“吃完了自会给你。”
　　“给我再吃。”
　　信手揣进怀里：“快吃吧，凉了该失了美味了。”
　　清平无奈争不过，狠狠嚼着米粒，不经意扫了眼身侧的四个人，叹一口气。
　　“大家都饿了吧，快坐下来吃吧。”
　　顷刻间哗啦啦跪了一地：“奴才（奴婢）不敢！”
　　“哎，快起来，这里没有旁人，不要多礼。”
　　四人还是不动，只有风莲笔挺着脊背发出孤冷的声音：“请公主不要难为奴才们，公主乃万金之躯，岂是奴才们能触碰的。”
　　听到此，清平不禁细细打量这个名叫风莲的侍女，长得很是漂亮，风姿绰约，和清平年龄相当，然而周身却异常冰冷，虽是跪着却也不容人忽视。
　　此非常人，清平想道。
　　只见那个叫大羽的少年暗中拉了拉她，她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跪得僵硬，一动不动。
　　康静言盛了热汤放至清平面前，轻敲桌子：“好了，不要管了，快吃吧。”
　　清平收回探究的目光：“好了，你们起来候着。”
　　“谢公主！”
　　清平听着不妥：“以后在府外唤小姐便可。”
　　“是！”

　　一顿饭吃下来还算愉快，放下擦嘴的白方巾，摇摇摊开润红的手掌。
　　康静言的嘴角微微上扬，慢吞吞将娃娃放到眼前的掌心里。
　　握了握玉雕娃娃，清平心满意足。
　　付账后，一行六人下楼离开。
　　一楼大厅人满为患，看得出这家酒楼的生意很好，酒香四溢，人声鼎沸。

　　“老板，来一坛关山梦，一碟天蚕豆。”有汉子高声喊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
　　娇俏动听的女声穿过嘈杂的大堂直直飘进清平一行人的耳朵里，清平不得不说是小小震惊了一下，不由看向声音传处。
　　只见一约莫十五的少女巧笑倩兮，顾盼神飞，五官精致，身量窈窕，红衣鲜艳夺目，似精灵般自在翩跹飞舞。
　　清平莫名觉得熟悉。
　　还未细想，身后便被一股力量推至而下，伴随着嚣张的气焰：“敢挡本公子的路，找打！”
　　康静言连忙扶住她。
　　清平却反手抓着他的手臂，急急问道：“你怎样，撞到了吗？”
　　康静言无奈：“我虽然身子不好，却也没到一碰就倒的地步，放心。”
　　清平这才放下心来，向后望去。
　　细窄的楼梯口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全是打手装扮，中间立着一华服男子，面相狰狞，一看便知是横行霸道的纨绔流氓。
　　再看白华、小群、大羽、风莲皆狼狈不堪，才抓的药也四处散落。
　　纵是清平有再好的性子也难免容忍此等恶徒，随手抓过身旁端过来的小酒坛子，使劲就砸了过去。
　　这一砸，刚才还闹哄哄的酒楼霎时安静了下来。
　　在那名男子怒吼之前，身边早已传来一句叹息。
　　“唉，可惜了我一坛关山梦啊。”
　　清平侧目，原是刚才的红衣少女，托盘中是一盘天蚕豆。
　　“对不起。”清平轻声道歉，面色微窘。
　　这时，楼梯上的众人纷纷挥拳开骂，准备大干一场。
　　康静言环着清平退后两步，人群中跳出几名素服男子，不消一会儿，便把人收拾的服服帖帖，随后便又快速淹没在人群中。
　　清平心中暗叹：承国果然派了官兵在暗中跟着，然而现在看来这也不算是坏事。
　　“小二！”红衣少女低喝。
　　“在。”
　　“去拿酒，然后把豆子一并送到客人那儿去，好好招待着。”
　　“是，是。”小二端着托盘连声退下。
　　“大路子，去哪了，还不收拾！”
　　话未落，便看见从人群中挤出一彪形大汉，体态庞大，苦着脸控诉：“掌柜的，不是我不愿意来，您也看见了，这人多，不好挤啊。”
　　“你少废话，肉少了不就好挤了。快去弄，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是是是，您别气，马上清理。”
　　说罢便奔向地上满地打滚的众人，左右开工，三下两下便将人甩到了街道上。
　　清平眼呆呆地看着，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力大无穷。

　　“对不起，让大家受惊了，现在没事了，烦请各位各自回座位去吧。”少女大声说道。
　　没了热闹看，人群很快便散了。
　　红衣少女转过身来对清平笑着道：“小姐，公子，关山山在此向几位赔罪了，还望海涵。”
　　康静言默然不语，清平笑着回道：“关老板严重了。”
　　“几位若不嫌弃，山山便赠予二位关三坛关山月满算是赔罪吧。”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关山月满与关山梦不同，谁人有钱都可以买到关山梦，而这关山月满却真真是千金难求，权势买不到，尊贵买不到，用关老板的话说便是：非有缘人不可得。听说当朝右相的二公子，那真是个难缠的人物，也没有尝得这半坛关山月满。
　　清平自是不知其中道理，对于众人的私语也是淡淡笑过：“清平便谢谢关老板了。”
　　关山山招手间，已有小厮小心翼翼捧着酒坛而至。
　　与一般酒坛不同，关山月满被盛放在云州白瓷坛中，坛身绘一满月自青山深处升起，旁边四字矫若惊龙：关山月满。
　　吩咐白华等人接过，清平施礼道别。
　　关山山眼角含笑，意味深长：“后悔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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