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

　　第三章
　　终于到了开学的日子，和平社区里的大小鬼们也不得不乖乖收起竹刀和水枪，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被家长扔进学校去了。
　　
　　“总算是开学了，这假要是再放下去我会早衰！”和平17号的主妇捶着腰，向24号的楚母抱怨，“还是你家的孩子听话，多少不出去打架啊。”
　　
　　“男孩儿嘛都这样，不用管他们，我家大肥还不是天天出去打来打去的。”6号肥母挥挥她的五根萝卜很是轻松。
　　
　　“那是大肥每次都去打人的角儿！”若干白眼甩过来，肥母愈加骄傲了。没办法啊，和平社区的孩子们都非常热爱暴力，谁有力谁出名嘛。
　　
　　微风轻拂的晨间，主妇们送走了老公孩子，照例恢复她们被假期打断的八婆会谈。会谈的地点仍然是家长会会长楚母的客厅，参加的八婆仍然是和平社区空闲下来的女人们。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大家都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个，” 肥母被17号的眼色提醒起来，自己昨晚答应替大家提问。“惠云，听说你收了两个干闺女？”这事都被风传好几天了，大家还没机会求证呢。
　　
　　看到大家求知若渴的眼神，楚母章惠云用手掩嘴：“呵呵，是啊，收了两个乖巧讨喜的女娃儿，呵！”
　　
　　“听说是刚搬来的25号的闺女，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其实消息已经打听得比较全面了。
　　
　　“是啊，孩子的妈老早就走了，留下两个可人疼的乖孩子。”
　　
　　啊……啧啧啧，真是命苦的孩子啊。一阵唏嘘，虽然还未曾谋面，钱家姐妹就成功收服了众主妇的心。其中次子早年夭折的11号最是触动，眼角已然开始闪现泪花了：“那孩子呢？让我们看看。”
　　
　　楚母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表情，不得已泼了泼冷水，“孩子早上过来的，正在楼上补觉呢。她身体不好，缺不得觉。”
　　
　　“身体不好啊？”17号不由得担起心来，“那可得好好调养，加强锻炼也很重要呢。”
　　
　　“是啊是啊，我们社区的孩子都壮得像牛一样，万一万一哪天被皮痒的小鬼欺负了怎么办？”9号对这件事情很是耿耿于怀，她家的女儿就曾被流弹不幸击中，脑袋上的大包肿了一个礼拜。
　　
　　面对邻里善意的提醒，楚母也不禁担心起弱不禁风的钱嘉嘉来。卉卉身体修长手脚灵活，个性也很坚强，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相比之下，嘉嘉本身就瘦弱多病，胆子更是比老鼠大不了多少，这可不能不是她的一块心病啊。
　　
　　“那怎么办？调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还好说，可是锻炼，我一个老太婆也不会教啊！”快点帮忙想办法啦。
　　
　　“哎呦，这还不好办！”6号肥母的一只萝卜指向一直在沙发上打盹的2号，“去她家的武馆啦！”
　　
　　
　　
　　钱嘉嘉睡眼惺忪地吃着美味的午餐，同时为干妈贡献自己的耳朵。
　　
　　“嘉嘉你知道吗？咱们这里的小朋友们身体都很棒哦，社区医院很少能派上用场呢。你楚大哥，”楚母皱眉停顿了下，“就是楚墨那皮蛋。他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四处乱打架，完后还强迫大肥给他背黑锅。”虽然咬牙切齿，心底还是有点自豪的。暴力美学是和平社区的精神信仰，并且深入人心。
　　
　　“楚墨哥哥是老大，姐姐也是。”谈到姐姐，钱嘉嘉来了精神，挥舞着汤匙表示对姐姐秉持一贯的崇拜。
　　
　　“哦？那嘉嘉想像姐姐一样吗？”机会来了溜，“干妈有办法哦！”
　　
　　“想！”她迅速跳下椅子抱住楚母的胳膊摇晃，仰头娇声恳求，“干妈快把嘉嘉变成像姐姐一样！”
　　
　　楚母怜爱地抱起她亲了一口。“一会儿午睡后干妈带你去武馆，在那里嘉嘉会变得像姐姐一样。”
　　
　　“好——！”当真是没人比她更乖了。
　　
　　
　　下午四点，当阳光褪去了灼人的热度时，楚母带着身着嫩黄色连衣裙的钱嘉嘉出了家门。
　　
　　“干妈，馆有很多人吗？”钱嘉嘉好奇地观察着四周问道。她们家刚刚搬来不久，这些路她还都不认得呢。
　　
　　“是‘武馆’。咱们这里的孩子几乎都来这里学武术，所以人不少，”楚母突然想到一会儿也应该给卉卉报个
　　名，“不过嘉嘉不用怕，武馆地方很大，每个班的小朋友年龄都差不多，也许嘉嘉能交到新朋友呢！”
　　
　　“嘉嘉有姐姐，不要朋友。”姐姐对她很好很好，她不要朋友。
　　
　　“那不一样，姐姐上学的时候，嘉嘉就可以和小朋友一起玩了。还有，武馆里的哥哥姐姐们对弟弟妹妹都很照顾哦。”儿子们都在这里当晚间班的学员，她记得以前楚墨提到过这一点。
　　
　　还没等钱嘉嘉提出什么疑问，远处急速接近的一团黑影攫取了她们的注意力。
　　
　　为首狂奔的是个穿跆拳道服的小姑娘，她哭嚎着一边奔跑，一边挥洒满脸的鼻涕眼泪；而后紧跟的是个身着同样服装比她略大的男孩，手上拎着武馆里专司惩戒的竹刀，面带狰狞地呼喊：“连莎莎——快给我站住！师傅让我好好‘照顾’你！”
　　
　　楚母面有菜色地盯着他们。这就是楚墨那兔崽子说的师兄弟之间的“照顾”？她感觉干女儿躲到了自己身后，像合抱大树一样紧紧勒住她的大腿。
　　
　　“楚妈妈——呜——”小脸像调色盘一样精彩的女孩见到了救世主，立刻扑了过来，“楚妈妈救我！他、他打我！”
　　
　　“莎莎，怎么了？”楚母这才看清楚，这不是武馆连馆主的女儿吗？将连莎莎护在身后，她问男孩：“你为什么打她？”身为家长会会长的她竟然没见过这孩子。他是谁？
　　
　　“阿姨好，我叫关扬，住在1号，我爷爷是这里医院的院长。我没有打她。”还没来得及打。
　　
　　“哦哦哦，是关院长的孙子啊！搬来多久了？你几岁了？上学了吗，几年级啊？”不好，职业病又发作啦。
　　
　　趁着楚母和关院长的金孙正在哈啦，连莎莎赶忙抹眼泪擤鼻涕。而就在她试图用道服充当手纸的时候，一片手帕飘扬在她脑袋上。
　　
　　“用手帕擦，鼻子不会疼。”钱嘉嘉怯怯地建议，这是姐姐教的。
　　
　　连莎莎这才发现，在楚妈妈的背后，她还有个邻居哩。“谢谢。”她用力实现手帕的使用价值，“你叫什么名字？我没见过你。”
　　
　　“我叫钱嘉嘉，四岁。”
　　
　　“我叫连莎莎，也是四岁——我们的名字很像耶！”连莎莎开心地拉起她的手晃了晃。
　　
　　太好了，终于有人的名字和她的一样弱智了！“我们做朋友吧！”仔细看看，这个像鱼片一样薄的女孩非常有希望能取代她，成为和平社区里最无能的小鬼哦。很好，她喜欢她！
　　
　　不习惯和生人接触的钱嘉嘉很用力地想甩开自己被握住的手，无奈连莎莎死也不放。于是，在楚母终于转身关照她们的时候，就看到了两人双手相握的景象。
　　
　　“嘉嘉，你这么快就交到小朋友了？”瞧她们摇晃的手，多么相亲相爱啊！
　　
　　“没……”没有啊，她的手是被她捏住的！
　　
　　“没错！”连莎莎向楚母扬起真诚地小脸，“楚妈妈，我和小嘉一见钟情，决定成为好朋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应该可以混过去吧。
　　
　　“啊……”楚母为她的措辞扭曲地笑了下，“那太好了，我刚要带嘉嘉去你家的武馆报名呢，这样你们以后就可以有个照应了。”
　　
　　“那我们走吧！”连莎莎拉着钱嘉嘉一路小跑经过关扬身边，在他伸出来的脚上快乐地印下了自己的鞋印。
　　
　　
　　
　　当楚氏兄弟和钱卉卉放学后回到楚家的时候，客厅里正在上演王子和公主的剧码。
　　
　　“姐姐！”头上扎满蝴蝶结的钱嘉嘉扑入钱卉卉怀里，给了她一个口水吻。
　　
　　“姐姐好、楚倾师兄好、楚墨大师兄好。”手持痒痒挠，脖子上系着艳丽毛巾被的王子低下头给前辈行礼。
　　
　　“莎莎？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刚才看到关扬在到处找你呢。”楚墨揉揉她的头，有点诧异小师妹出现在自己家里。
　　
　　“我是小嘉新登记的好朋友啦，所以找她来玩。”王子迅速卸妆，窜到门口，“我先走了，要是关师兄来找我，记得说不知道啊！”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小嘉，你交了新朋友？”钱卉卉有点怀疑。那孩子品味真奇怪，竟然用那么艳的布料当披风。
　　
　　“恩……”算不算是呢？虽然一开始自己是被迫的，但是经过刚才的相处，她觉得莎莎也对她很好。那么她们到底是不是朋友呢？
　　
　　钱卉卉笑着亲了妹妹一下，“乖，哪用想这么久。小嘉有个朋友也好，我不在的时候可以陪陪你。”她卸下书包，向厨房望了望，“我去帮干妈做饭，小嘉先跟哥哥玩一会儿。”
　　
　　得到姐姐的许可，钱嘉嘉流畅地靠向楚倾张开的手臂，高高兴兴地和亲亲哥哥走向沙发吃布丁去了，没发现旁边支着手的楚墨。
　　
　　钱卉卉赞赏地点点头，支持妹妹的选择。“你，”她看向嬉皮笑脸的楚墨，“剥蒜去。”
　　
　　
　　
　　沙发上，楚倾将怀中女孩扶正，开始解她满头的蝴蝶结。“嘉儿怎么认识的朋友？”2号连家离他们家不算近，怎么突然就认识了？
　　
　　“莎莎被人追，嘉儿和干妈碰到了。”后来她才知道武馆的纪律很严呢，莎莎就是因为开小差而被追打的。
　　
　　“你们在哪儿碰到的？”并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楚倾只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她的头发和发卡缠住了，分开时会有点疼。
　　
　　“在去武馆的路上。”
　　
　　“去武馆？干妈想让嘉儿练武术吗？”有可能，嘉儿的身体需要用锻炼来辅助营养的吸收。
　　
　　“嘉儿要变得像姐姐一样——疼！”突然转头，扯到了几根头发。
　　
　　“好了。”终于解决掉了最后一个结，他顺顺她的发，把小小的身子拢在自己的阴影下，“嘉儿已经很好了，不用像姐姐。”
　　
　　“姐姐最好。” 她皱着两条秀气的眉，认真地强调。“姐姐是嘉儿的爱人——莎莎说最喜欢的人就是爱人。”
　　
　　“不对，”连莎莎那个电视儿童！“姐姐是嘉儿最喜欢的人，但不是爱人。”
　　
　　“那……谁是爱人？”谁是已经不重要了，布丁的吸引力完全大于枯燥的问题。“亲亲哥哥，我要一大块。”
　　
　　楚倾微笑着端起勺，“来，嘉儿说：‘嘉儿的爱人是楚倾。’”
　　
　　“嘉儿的爱人是楚亲。”从善如流的奖赏是一满勺布丁。
　　
　　“嘉儿乖，再说：‘嘉儿是楚倾的。’”
　　
　　“嘉儿是楚亲的……亲亲哥哥，的什么？”嘴里塞满了布丁，钱嘉嘉还不忘发扬质疑的精神。
　　
　　“嘉儿想成为我的什么呢？”捏捏她的小耳朵，楚倾不无宠爱。
　　
　　“恩……”她偏头可爱地想了想，“乖女儿、乖妈妈。”
　　
　　“什么！？”他的脸绿了一半。瞥见不远处的楚墨突然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他眯起眼。“嘉儿能说清楚些吗？为什么想当我的乖女儿和妈、妈？”
　　
　　“不是的！”钱嘉嘉的头摇得让人眼晕，“嘉儿，想当亲亲哥哥的乖女儿的乖妈妈。”
　　
　　原来如此。楚倾满意地亲了下她的嫩颊，原来他的宝贝喜欢女孩，真是孺子可教也。
　　
　　
　　“吃饭了吃饭了！”楚母一如既往地从厨房叫嚣着冲出来，“卉卉，帮我把火关上；楚倾，快带嘉嘉去洗手——楚墨！你的蒜给我剥到北极去了！？——啊，你爸回来了，还不快去开门！”
　　
　　
　　嘁哧喀嚓、嘁哧喀嚓，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和平社区24号楚家六口开饭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