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本佳人

　　次日中午吃饭的时候，若希跟我说了一件事。
　　“恐怕新来的这个总经理职位不保。”若希一边咬着鸡腿一边跟我说。
　　“你听谁胡说。”
　　“喏，还不是她？”她指了指远处的乔楚琴，我们部门的另一位。
　　“什么时候，这种大事她怎么会知道？”
　　“她不是有后台吗？”
　　“这么说，是她那个后台在总部告了沈总的状。”
　　“我看，有这个可能，她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还指不定说出什么坏话来呢。可惜了我们的这位大帅哥，刚来半个月，就要卷铺盖走人了。看来，以后我是没有眼福再多看他几眼了。”
　　我的心揪了一下，因为这点儿小事就能把他调走，看来乔楚琴的后台不简单，我既为他担心，又为他祈祷，但愿他不要走。
　　“叶思佳，你在想什么？”若希拿出纸巾抹了抹嘴。
　　“没，没想什么。你觉得他很帅？”
　　“谁？”
　　“还能有谁？就是你刚才的沈总。”
　　“那当然了，说超越四大天王都不为过，比现在的那些港台歌星不知道帅多少。而且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总经理，前途不可限量啊，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结婚，要是没有结婚的话。”
　　若希这一番话倒提醒了我，我怎么当时没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呢，可是话又说回来，我好像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问他。
　　“思佳，你好像有心事？”
　　“哪儿有，我有心事还能不跟你说。你刚才说什么他结不结婚的，要是他没结婚，又怎么样？你不会是想跟他发生点儿什么关系吧。”
　　“我？我可不敢想，就是我敢想，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有你这叶大美人在旁边呢，我这颗绿叶能做个衬托就算不错了。你还别说，我觉得你们之间真有可能，你看看，一个郎才，一个女貌。简直是天生的一对鸳鸯啊。”
　　“去你的，别瞎说，小心被其他人听了去，又要八卦啦。”
　　“好了，我闭嘴，哎呀，又该回办公室了，这中午的休息时间可真短，刚够吃饭的，真想找个地方眯一会儿啊。”
　　若希这个家伙啊，既爱吃又贪睡。
　　整个下午我都在注意他，他一直是紧缩眉头，不展笑颜，看他这个样子，忽然很心疼。
　　原本早就应该宣布的解雇名单迟迟没有来，办公室里更加是议论纷纷。这几天，乔楚琴比平时开心了许多，我觉得，可能是她以为自己以一个小职员的身份，竟然难倒了公司派来的总经理，她一定在为此得意洋洋。若希跟我说起乔楚琴来，总是不带好话，可是我们也只能如此，过过嘴瘾。
　　周五临下班时，若希给我发MSN：“晚上朋友聚会，你去不？”
　　“什么朋友聚会？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的，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说找了几个人，一起唱歌去。有段时间不见了，叫我去，我又不能不去。”
　　“那你自己去吧，我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你陪我去嘛，我不想一个人去，再说，没准儿能认识个帅哥呢，你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是不是该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啦，你不像我，我还能再玩几年。”
　　“你的意思是说我老了？”
　　“你还认为自己年轻？”
　　宁若希这个坏家伙，竟然戳我的伤疤。
　　看来我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了，母亲几次来电话催促，我都说快了快了，可是每次过年回家，我都提心吊胆。一个人回家，总是会有一些你从未见过的三姑六婆来给你提亲，这种日子我早就过怕了，可是爱情这回事，可遇不可求，我总不能为了母亲早点抱上孙子的愿望，找个男人草草结婚。
　　“叶思佳，我的好姐姐，你就来嘛，多认识几个朋友又不是什么坏事。”
　　我执拗不过，好在我本来也没什么计划，就答应了若希。
　　我这个人对唱K这回事兴趣不大，我也不太喜欢听别人唱K，因为总是有一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自己的唱功很佳，一拿起麦克风来就舍不得放下，恨不能开个个人演唱会。当然，参加这种聚会的还有另一部分人，是借着聚会的名义多认识几个异性，好发展出一种暧昧的感情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像若希这样的，是想多认识几个帅哥，反过来，类似若希的男生，也不过是想多认识几个美女。
　　我们都是寂寞的，我们不过是借着聚会的名义来打发寂寞而已。
　　因为我对这种事情提不起兴趣，也就同那些男生女生们没有什么话题。若希却不一样，她这个家伙好像跟谁都有说不完的话，别人聊什么，她都能插上几嘴。其实有时候，我很佩服她的这种能力，可是我知道我永远都学不来。
　　我一个人，坐在角落，端着一杯橙汁，独自品着。
　　服务生送进来几瓶酒，开门的刹那，我看到门外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莫非是他？我没多想就走出了包房，紧跟上前去。
　　尽管他没回头，我已确认了，一定是他，他身上特有的那种香味，我永远都忘不了。
　　“沈总。”我叫他。
　　“真巧，你也在这儿。”他回头，略带惊喜地看着我。
　　“朋友聚会，我硬被拉来了，沈总，您是。”
　　“一个人闷得慌，出来透透气，找了几个朋友，都说没空。正好，要是你方便的话，陪我喝几杯。”
　　“好。”我的回答如此干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你的那些朋友？”
　　“没事儿，也是刚认识。”
　　“那就好，我可不想你因为我冷落了你的那些朋友，这样对他们不好。”
　　他考虑得很周到。
　　他要了一个比较小的房间，他说这样可以和我挨得更近些。
　　“唱歌吗？”他为我倒酒。
　　“不怎么喜欢唱。”我说。
　　我又一次注意到他的指甲，比我的还要干净。我总是喜欢注意这些小细节，我觉得我从这些小细节上能看出一个人的生活品质。
　　“跟我一样，我也不太喜欢唱。不过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为你献上一曲。”
　　他这么说，我倒真的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很有魅力，唱起歌来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不过我今天状态不好，可能会跑调，还是改天吧，哪天有机会我会为你歌唱一曲，如果你想听的话。”说完，他一口喝完了刚倒的酒。
　　我看出他有心事，应该是还在为裁员的事担心，不禁关切地问了一句：“沈总还在想公司的事？是不是很难处理？”
　　“是有点儿，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我没想到公司里的人际关系这么复杂，可能我还是太年轻了，没什么经验。”他又倒了一杯酒。
　　“沈总，是不是因为我让你为难了？”
　　“不是，你多想了。对了，你还是别叫我沈总了，我总听着这么别扭，其实我们年纪相仿，你老这么‘沈总、沈总’的叫着，我浑身不自在。”
　　“那我应该叫什么？”
　　“叫我沈伊东或者伊东都行，就是不要叫我沈总。”
　　“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会怪罪你。”
　　“那我试试吧，沈总。”
　　“你看你，刚说了。”
　　“沈，沈，伊，沈伊东。”我支支吾吾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挺好的一个名字，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成这个味儿了。”
　　“你还真自恋，你认为你的名字很好听吗？”我逗他，我希望他能开心点，不要像现在这样眉头不展。
　　“那当然，这是我妈给我取的名字。”说话间，他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妈取的名字就一定好听吗？”
　　“不许你说我妈的坏话。”他突然板起脸，吓了我一跳。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连忙跟他道歉。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连连拍打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这是怎么了，真是的，我怎么能跟你生气呢。对不起，对不起，叶思佳，对不起，我不该跟你生气。”
　　他说出我名字的声音真好听，可是明明是我的错，他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很想陪着他一起喝酒，无奈我酒量有限，很怕自己喝多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让他看笑话。
　　他倒酒，喝干，倒酒，喝干，一直在重复这个动作。
　　“沈总，您别喝了，这样喝下去对身体不好。”
　　我劝他，他却推开我的手。
　　连喝了大概有十杯后，他突然抱住我，我猝不及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思佳，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以前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意识到我错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你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让我为你着迷，为你朝思暮想。如果我没在那个下雨的午后，走进那个咖啡馆，我这些天会过得完全不一样。叶思佳，你为什么偏偏是我公司的职员呢？为什么偏偏让我在这个时刻跟你相遇呢？如果你不是我的下属，这次的事情我就不会这么为难了。其实，我不怕，这也算不了什么困难，可是我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这么多人。连我妈都来劝我了，我可以不顾及你们讨厌的那个人，也可以不顾及她的那个强硬的后台，我甚至都不用顾及我的父亲，可是，我得顾及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她那么疼我，从小就那么疼我，我从来都不想让我的母亲难过。你知道吗？这一次她也来劝我了。本来是挺简单的一件事情，怎么现在这么复杂呢。我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错，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从中间选一个呢？我不想让你难过，可是我也不想让我母亲伤心，我不想做这个选择题，为什么上天要逼我。”
　　他这么突然地说出这些话，我的心都乱了，尽管我从他的话里理不出事情的脉络来，但我隐隐约约知道，这次的事情跟我有关，确实是我让他为难了。
　　他喜欢我？之前我只是猜测，现在从他的口中说出，还是让我很吃惊。
　　他肯定是追求完美的一个人，他喜欢把事情考虑得很细致，很周到，他想把他想到的每一点都做到尽善尽美，所以他才会这么为难。
　　我该怎么办呢，我怀中的这个男人为了我，如此悲伤，我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呢？我不想看到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我喜欢那个带着坏坏的笑容的大男孩。
　　一下子喝了那么多酒，他一定是喝醉了。
　　我不想让若希看到我和他在一起，自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拖上出租车。可是他家在哪儿呢？该死的，关键时刻，他的手机却没电了。我该把他送去哪儿？酒店？可我又没带身份证，再说，我也不想拖着醉醺醺的他去酒店。
　　忽然想到，跟我同时租房的那个女孩最近出去旅游了，不如就。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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