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

　　Chapter4

　　年段长赵老师环视了一圈，目测了一下年段办公室里的老师，大概全到齐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准备进入正题。
　　“今天这个短会，主要有三个事项要通知一下。我也不耽误大家时间，长话短说。第一件事就是，进入高三年的第一次月考已经结束了，成绩排名也都已经出来了，今天下午红榜就会张贴出去，班会课上你们就自己班上的情况好好和学生们具体分析分析。”
　　“第二件事，家长会就定在这周六上午，和年段表彰会一起召开。对于那些优秀的同学，要把他们作为年段模范好好树立典型，把他们当做全校的标杆。”
　　“至于第三件事嘛，潘老师，陈老师，杨老师，你们可是我们学校的大功臣，你们班很替我们学校争光啊！看看，开学初的，卫蒹葭，市英语竞赛一等奖，这可是我们学校历年来取得的最好成绩！还有那个葛淳，理科班的，结果呢，比文科班的还能干，作文竞赛二等奖！再往前看看，司徒简，暑假的数学竞赛一等奖、物理竞赛二等奖和化学竞赛二等奖，宁邶，全国科技大赛二等奖。”
　　赵老师历数着这些累累硕果，语气里满是自豪之情。
　　任谁一个班里出这么多优质学生，挣得诸多荣誉，能不喜形于色？
　　无怪被年段长点名表扬的三位老师眼里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而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面部表情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复杂。
　　一班的起点本就比其他普通班高太多，学生是这所重点学校中的菁英学生，获得诸多荣誉也是情理之中。
　　现在年段长这么说，分明有失偏颇。最近学校正在搞优秀教师的评称，这关头一班的接连获奖让其他老师心思都纠结起来。
　　“鉴于这些表现，这次大会，我们要重点表彰这四位同学，还有我们三位劳苦功高的老师……”

　　卫蒹葭整理完最后一份名册，高度集中的精神瞬时放松下来，往椅背上一靠，轻吁了口气，转脸又看到桌子右方另一沓资料，真有种去报田径的冲动。
　　他们俩倒是溜得快，现在留她一人在老师办公室做苦工。果然偷懒逃掉体育课是不对的。
　　死贫道不死道友。没义气没人性啊。
　　卫蒹葭在心底默默腹诽，认命地去开凿另一沓小山。
　　“老大，这次最高分是谁？”
　　“问问问，你班会课不就知道了。”
　　刚想动工，门外走廊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卫蒹葭旋开钢笔笔帽的动作一停，辨认出那是数学课代表唐克和陈老大的声音。
　　“老大，你讲讲呗……咦，卫蒹葭你还在这儿啊，老大你真丧尽天良，给人一娇弱小姑娘布置多少任务啊。”唐克一进门就看见卫蒹葭坐在陈老大办公桌前的身影，还有桌上那两大摞东西，顿时返身控诉起他的不人道行为。
　　“边儿去，臭小子……”陈伽一个眼风扫了过去，没好气地让他闪边去。
　　“坦克班长，您这小身板看过去才娇弱呢，今儿个风大，小心着点，到时候给刮走了，您身上又没条线，我们也不能像放风筝一样把您扯回来啊。”卫蒹葭扬起下巴，笑得堪比春花灿烂，露出八颗明晃晃的白牙，反击这个明着帮她实则损她的大男子主义者。
　　“……算你狠！牙齿这么锋利，老大你养的到底是狐狸犬还是钢牙狼？”唐克深呼吸，用好男不跟女斗那套来说服自己不和卫蒹葭一般见识，但还是憋不下这口气，转而怒视陈伽。
　　在一旁乐得看好戏的陈伽直接无视唐克的又怒又怄的眼神，示意卫蒹葭把桌子上的水杯递给自己，然后到饮水机那接了杯热水。
　　“能者多劳。你小子没本事就闭嘴，”陈伽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在卫蒹葭右后侧坐下，“给我拿个红茶包。”
　　“您也被养生风潮侵袭了，不喝咖啡改喝茶了。”卫蒹葭拉开右边第三个抽屉，从里边掏出一个包装纸盒，直接扔给他，然后旋开钢笔笔帽，继续奋斗，“自个儿拿，我忙着呢。”
　　“脾气真大，一个两个的。”陈伽低头自力更生拿茶包泡茶，眼角忽瞥见唐克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活像一只居心不良的灰老鼠，“獐头鼠目讲的就是你，看这小样，脑子里又想些猥琐事情了……”
　　“老大，哪能呢，咱长得多四有青年相啊……”唐克不客气地拉了另一条椅子来坐到陈伽旁边，状似不经意地下套，“卫蒹葭同学，你是有透视眼吗，老大的茶包放哪都知道……”
　　卫蒹葭笔都不顿，头也不回，“老大，削他。”
　　陈伽似笑非笑看了看唐克，翘起二郎腿，慢悠悠抿了口茶，“敢情你脑子装的东西不止猥琐更加龌龊……”
　　唐克顿感压力很大，后脑勺冷汗涔涔，但还是秉承着强烈的八卦精神，把好奇心害死猫的的千古教条和身家性命全抛到外太空去，“老大，我们可都不知道你东西的位……呃……咳咳……”
　　陈伽一个巴掌盖过去，唐克敏捷地从椅子上跳起躲避，突然肩膀感觉有硬物袭击的轻微痛感，扭头一看，一个矿泉水瓶盖正往地下掉。
　　古人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古人又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卫蒹葭，偷袭，卑鄙！”
　　卫蒹葭右手托着腮，左手旋笔，笑眯眯，“承让承让，客气客气。”
　　“好了，卫蒹葭，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继续干你的，唐克，来这该干嘛干嘛去，左手边那个大抽屉里的试卷都是你的任务。”陈伽仍翘着二郎腿，像是土匪窝里的大当家一样，手一挥，平息风波。
　　“老大你心都偏到澳大利亚去了……”唐克嘴里嘀嘀咕咕，动作却开始利索起来，把抽屉里的一大摞试卷全搬了出来，“卫蒹葭你下什么迷魂汤了……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开玩、陈老师，试卷还像上次那样分吧。”
　　唐克还想继续耍宝，突然听到办公室门被打开的声音，立马转换角色，川剧变脸似的，毕恭毕敬请示陈伽。陈伽迅速把二郎腿姿势换掉，得体地交叠双腿，亲切地朝唐克点点头。
　　眼见这副场面，卫蒹葭眼瞳里的笑意止不住地泛滥出来。
　　一对变色龙师徒。
　　夹着厚厚教案进门来的老学究张老师，眼见这副师贤徒恭的和乐场景，在心底点点头。
　　这个陈伽老师，虽然一毕业就进入这所学校，现在也才两年，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带着一班竟然也能游刃有余，果然是人才，难得性子也谦恭，为人不像时下年轻人一样轻狂。

　　卫蒹葭掂量了下剩下的份，再加快点进度，应该能在这节课下课前完成，自己先松了口气，然后往对面唐克那边看了眼，唔，动作挺利索的啊，剩下的份和她差不多了。
　　“这边，没必要写了，省点时间。”卫蒹葭突然感觉头顶一片阴影，陈伽微微俯身，食指点着她身前的材料上左下角部分，“还有这边，差不多就行……”
　　有股很淡的烟味，清冽不刺鼻。卫蒹葭微微侧头，陈伽衬衫第二粒扣子微闪着莹润的光，在她瞳孔里聚焦成小小的一个点。
　　“老大，你就透露下呗，到底谁是这次最高分。”唐克还是不肯放过任何探听的机会，见办公室里还有人在，压低了些声音。
　　陈伽单手撑着办公桌，还是保持着微俯身的姿势，也压低了声音，“唐克你能不这么啰嗦吗，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地问也不嫌烦。”
　　“老大……”唐克拖长音。
　　“糖糖同学，这长音真黏腻。”
　　卫蒹葭胳膊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陈伽忍不住轻笑了声。惹得唐克露出分外哀怨的苦闷表情来。
　　“班会课就知道了，不差在这一刻……”陈伽见唐克肩膀顿时垮掉，话锋一转，“唐克你心里的人选是谁？”
　　斜睨了眼卫蒹葭，唐克斩钉截铁，不留余地，“司徒简。”
　　陈伽嘴角微微上挑，表情霎时间像极了土匪头子，“你买彩票肯定不会中。”
　　卫蒹葭听着他的声音，无端觉得烟雾蒸腾。

　　体育课下课后，宁邶和葛淳回到班级，看到卫蒹葭已经先他们一步回来了，正在那边和唐克一桌一桌地分发试卷。
　　班上的同学已经回来一小半了。有些拿到卷子的同学嗷嗷叫唤起来，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有些同学把卷子反盖过来就是不敢看。有些干脆壮士断腕般直奔主题，红彤彤的阿拉伯数字比两百瓦灯泡更惹眼。还没拿到卷子的同学被他们搞得人心惶惶，心神不宁。
　　真正镇定自若，安之若素的人少之又少。
　　宁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桌子上已经摆着两张卷子。一张他的，一张同桌司徒简的。往前桌瞟了眼，葛淳位置上已经有了一张卷子。
　　宁邶把两张卷子一起摊开。149。150。
　　葛淳转了过来，“哎，你们俩多、啊啊，你们俩简直不是人！这样的分数也考得出来！两只怪物！”一眼瞧见桌子上两张摊开卷子上的成绩，葛淳哇哇大叫，食指都快戳到宁邶脸上。
　　“葛淳儿，淡定。”宁邶拍了拍她的脑袋，给激动状态的葛淳顺了顺毛。
　　“我又不是狗！”葛淳瞪了他一眼，而后返身把自己课桌上的卷子拿了过来，哭丧着脸，声音可怜兮兮，“宁公子，我还是没上140。”
　　宁邶看了看她的分数，摸摸下巴，“进步不少了嘛，就差一分140，比起之前来多了十几分了。葛淳儿，你最近对数学兴趣大增啊。”
　　“呜呜，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上140，我的140，140……”葛淳趴在宁邶的课桌上，懊恼地咬着唇，哀怨地看着他。
　　“小狗眼神……这么纠结140干什么？”宁邶玩着笔，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想了想，玩味地挑挑眉，“还是说，葛淳儿，你和谁有什么约定？”
　　“宁邶！少污蔑我的清白，我天天向上你不许啊！”葛淳气急败坏地把卷子扔到他身上。宁邶看着她的样子，眼底兴味更浓，分明是心虚的表现嘛。
　　“宁邶，你又招葛淳儿，每回都炸毛……”卫蒹葭手里拿着一份卷子回到座位，还没等她要坐下，葛淳就扑了上去，抱住她，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
　　“蒹葭，宁公子欺负我……”
　　“好啦好啦，他是坏人，咱不理他。”卫蒹葭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一边挑眉，无声地朝宁邶做了个嘴型，“看你干的好事。”
　　宁邶耸耸肩，手边的笔旋转得飞快，“卫蒹葭，满分否？”
　　这么一提，葛淳埋在卫蒹葭肩窝的脑袋顿时抬起，抬起下巴对着宁邶，得意洋洋道，“我们家蒹葭肯定满分了，哼哼，你们两只怪物以为自己很厉害吗，在我们家蒹葭的光环笼罩之下，神马都是浮云……”
　　这边宁邶抛了个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眼神给卫蒹葭，你养的宠物犬。卫蒹葭嘴角微挑，眉梢带笑。
　　那边葛淳已经拿过卫蒹葭手上的卷子，直奔成绩栏，一看，喜上眉梢，朝宁邶呲牙咧嘴地笑，正欲说话，有人抢先一步。
　　“阿淳，原来在你心里，蒹葭就是宇宙星辰，我们是太空垃圾。”
　　葛淳扭头，见眉目清冷的少年从前门进来正向他们走来，一下笑得眉眼弯弯，却还是理直气壮。
　　“是的，怎样。不过阿简，你放心吧，宁公子才是太空垃圾，你怎么着也是颗小行星。150，蒹葭，蒹葭……”

　　“这次班会课，我们的主题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