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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我终究还是有了身孕。
皇上的专宠持续了很久,他已接连给我升了几次位分,我已是春婕妤了。
皇上还想再晋我的位分时,遭到了前朝与后宫一致的阻拦。
最后,他便给我赐了一个封号——“珍”。
珍爱,珍宝的意思。
变成珍婕妤的第二天早上,我起身后便觉得头晕眼花,静姝请太医来诊脉,一诊便诊出了喜脉。
皇上下了朝便兴冲冲赶来,握着我的手,又想提晋位的事。这次是我拦住了他。
我靠在他肩头,放软了声音:“皇上这样疼爱妾,妾当然高兴。可皇上宠爱过盛,旁人看了,怕是只会觉得刺眼。如今臣妾有了身子,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恐怕更遭人忌恨,皇上若是真心疼惜臣妾与孩儿,不如等孩子平安落地,再赏臣妾恩典,好不好?”
皇上不傻,只是一时高兴得忘形。他冷静下来,沉吟片刻,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拍了拍我的手背,又夸我道:“景儿如今,思虑得周全了。朕原先总担心你心思单纯,在这后宫里要吃亏。现在,倒是放心不少。”
我垂下眼,做出柔顺的模样,又依着他温言软语了几句。
皇上如今对我似乎格外眷恋,若非太医明言前三个月需格外谨慎,他怕是恨不得夜夜留宿。
饶是如此,他也常要待到我入睡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静姝很快便过来了。
我们仍住在倚竹轩,但等我生产之后,若按例晋位,势必要迁往更大的宫室。
想到要和她分开,我心里便空落落的难受。静姝坐在我床边,替我剥着橘子,橘皮的清香气微微散开。我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等我迁宫时,想法子让皇上给你也换处地方,离我近些?”
她将一瓣橘子递到我嘴边,摇了摇头:“不必为我费这种心思。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我咽下甜中带酸的橘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静姝,你当初执意将我推到皇上身边,不就是为了把我留在你触手可及之处吗?如今怎么又不要了?这话终究没问出口。
算了,终究是我舍不得她,也最爱她。
孩子长得很快,快得让我有些心慌。
三个月一满,我的肚子已明显鼓了起来,比寻常同月的妇人大了一圈。我悄悄问了几个生养过的老嬷嬷,她们也说瞧着显怀。
我开始害怕,夜里睡不踏实,怕怀的是双胎。都说双生乃是大福,可生产时却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又怕不是双胎,而是孩子长得太大,同样难生。
静姝看出了我的忧惧,没说什么,几日后却请来了太医院已致仕的老院首。老人家白发苍苍,手指搭在我腕上,凝神细诊了许久,又问了饮食起居。
“老大人,本宫这身孕可是有什么问题?”
他思索良久,才行礼回话:“娘娘放宽心,妇人怀胎,因各人体质、胎位不同,腹部形状大小本就有异。老臣看来,娘娘脉象平稳有力,龙胎健壮,此乃大吉之兆。只需日常饮食得当,适当走动,保持心绪宁和,届时自会顺遂。”
听了这番话,我心里的石头才稍稍落地。
盛夏过去,我整个人越发懒怠,常常歪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静姝坐在我审批,一针一线地缝着给孩子的小衣裳、虎头帽。她的手艺其实不如我,可我如今连穿针都嫌费神,只好全交给她。她也不嫌烦,挑的都是最软和的料子,针脚细密。
皇上还是常来,我不侍寝,他便只是陪着,有时看书,有时就看着我发呆。
太后派来的那个吉祥明里暗里提醒我好几次,让我多劝着皇帝一些,我如今虽然有了孕,但后宫子嗣仍是稀少,为着皇嗣考虑,皇帝还是应该多去其他妃嫔那里。
我每次都愣愣地点头应下,心里却不以为然。他是皇帝,想去哪儿,岂是我能左右的?再说了,恩宠这东西,今日刮东风,明日便可能转西风。
我私下里跟静姝嘀咕:“我得趁现在皇上还稀罕我,多攒些体己。万一哪天他不来了,咱们好歹还有钱帛度日,不受人白眼。”
静姝停下针线,不赞同地看着我:“又说傻话。纵使真有那一日,只要有我在,总不会短了你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关静姝有一口肉吃,至少也要分春景半口。”
她现在说话越来越像我,没什么大家闺秀的架子。我喜欢这样的她,鲜活真实。
结果不知怎么,这话竟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当天晚上他过来,脸色便不大好看,挥退了旁人,只留下我和他。
“景儿,”他拉着我的手,语气里带着罕见的委屈和隐忍的恼怒,“我为了你,几乎虚置六宫,你倒好,整日里盘算着我去宠爱别的女人,你就这般不信我?”
我肚子已沉甸甸的,行动不便,见他如此,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他一边生着气,一边又怕惊着我,声音压得低低的,最后竟将头埋在我颈边,声音有些发哽:“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你就半点也感觉不到吗?”
我愣在那里,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茫然。
原来他不去别的妃嫔那里,竟是为了我?可这与我何干?那些娘娘是他的妻妾,又不是我的。
他这样做,除了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被太后的人时时敲打,还有什么好处?都是二十好几、坐拥天下的人了,怎么还弄这些自以为深情的戏码?
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也实在懒得费那个心思。他见我沉默,越发觉得委屈,嘟嘟囔囔说我冷漠,说他恨不得把心掏给我,却换不来一个好脸色。
我不敢说“我其实并不爱你”,他终究是皇上,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面上的功夫还得做。
我叹了口气,主动拉起他的手,放在我隆起的肚子上。他向来喜欢摸我的腰腹,以前我怕痒,总躲着,怀孕后,他也总想隔着肚皮感受孩子的动静。此刻我主动示好,他面上还别别扭扭,手上却立刻老实了,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孩子也像是懂得安抚父亲,他手掌刚贴上来,里面便有力地蹬了一下。
皇上眼睛顿时亮了,脸上阴云尽散,绽开笑容:“他动了!他踢朕了!”
一场风波便这样过去。可他得寸进尺,当晚非要留下。
我还没想出拒绝的由头,他已将我小心地抱上了床。吉祥上前放下纱帐,烛光被隔在外面,变得朦胧。她静静看了我们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夜里并不安宁。他虽不敢真的做什么,手脚却不甚老实,总能找出各种由头摸摸蹭蹭。
我睡不安稳,到了后半夜,小腿又突然抽筋,剧烈的疼痛让我猛地惊醒,抽着气蜷起身子,刚好察觉他的手又不规矩地探进了我的寝衣。
我疼得厉害,脾气上来,想也没想就“啪”地一下打开了他的手。
“景儿?怎么了?”他立刻清醒,支起身子。
我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不出话,只能指着自己抽筋的小腿。
他慌忙起身,挪到床尾,借着帐外微弱的光,摸到我僵硬的小腿,手法有些笨拙却十分轻柔地揉按起来。温热的手掌慢慢化开那钻心的酸疼,我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
疼痛过去了,可我俩都没了睡意。帐子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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