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落尽的晚昼

　　周一的校园看起来一如既往。
　　阳光穿过梧桐树叶，在教学楼走廊投下斑驳光影。早读课的读书声从各个教室传出，混合成模糊的白噪音。值日生拿着扫帚走过，带起细微的灰尘。
　　林晚站在教室门口，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放下书包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正常的操场，晨练的学生。
　　一切正常。
　　太正常了。
　　“林晚！”同桌凑过来，“周末作业数学最后一题你做出来没？借我看看呗。”
　　林晚机械地翻开作业本，递过去。同桌接过，低头抄写，嘴里还嘟囔着：“这题也太难了，我听沈清昼说她们竞赛班都没几个人做对……”
　　听到那个名字，林晚的手指僵住了。
　　“沈清昼？”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周末见过她？”
　　“没有啊。”她头也不抬，“周五碰见了她跟我说的。话说你们不是情侣吗？周末没一起？”
　　“……一起了。”林晚说，“但没聊数学题。”
　　“也是，约会谁聊这个啊。”同桌笑了一下，把作业本还给她，“谢啦。”
　　早读课开始，语文课代表在前面领读。林晚跟着念，嘴唇机械地开合，眼睛却盯着课本上的字。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这些字在她的注视下开始模糊、溶解，然后重新组合——
　　“你在看着我对吗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林晚猛地合上课本。
　　声音很响，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
　　“怎么了？”同桌小声问。
　　“……没什么。”林晚重新打开课本，那一页又变回了正常的诗句。
　　但她知道那不是错觉。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走进教室，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打开教案，开始讲解上周的月考卷子。
　　林晚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这道函数题，整个年级只有几个人做对。”老师推了推眼镜，“沈清昼，周明，林晚。”
　　听到沈清昼的名字，林晚抬起头，刚好和老师碰上目光。
　　“林晚，你上来写一下解题过程。”老师说。
　　林晚站起来，走向讲台。粉笔握在手里，冰凉而粗糙。她开始在黑板上书写，每一步都写得极其缓慢、极其认真。
　　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写到第三步时，她眼角余光瞥见教室后门的小窗。
　　窗外站着一个人。
　　沈清昼。
　　她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正透过玻璃窗看着林晚。
　　她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沈清昼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林晚的手指一抖，粉笔“啪”地断成两截。
　　“怎么了？”老师问。
　　“……粉笔断了。”林晚小声说，弯腰去捡。再抬头时，后门窗外已经空了。
　　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她完成了剩下的步骤，回到座位。手心全是冷汗。
　　下课铃响起，老师刚走出教室，周明就从门外冲了过来。
　　“林晚。”他的声音很急但是很低，“你周末见到沈清昼了吗？”
　　林晚看着他。周明的脸色很差，眼下一片青黑，嘴唇干裂起皮。
　　“见了。”她说，“怎么了？”
　　周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劲……”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为什么这么问？”
　　周明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异常紧张：“因为我查到了。关于我们学校的失踪案，还有一本书……”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沈清昼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晚晚。”她笑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盒牛奶，“给你带的，你早上没吃早饭吧？”
　　她自然地坐在林晚前面的空座位上，把一盒牛奶放在林晚桌上。巧克力味，是林晚最喜欢的口味。
　　周明后退了一步。
　　“沈、沈清昼。”他声音发干。
　　“周明。”沈清昼转过头看他，笑容不变，“你们在聊什么？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没什么。”周明又后退了一步，“我先回6班了。”
　　他几乎是逃走的。
　　沈清昼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淡了一些。然后她转回来，面对林晚。
　　“他最近好像有点怪怪的。”她说，“你最好别跟他走太近。”
　　林晚盯着那盒牛奶。纸盒上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口味，吸管插在封口处，一切都是正常的。
　　但她看见，在吸管插口周围，有极细微的黑色液体渗出。
　　不是牛奶的颜色。
　　是更深的接近腐败的颜色。
　　“我不饿。”她说。
　　“喝一点吧。”沈清昼伸手，轻轻按住林晚的手背，“你脸色很差。昨晚没睡好？”
　　她的手指冰凉，但林晚的手更冷。
　　“做了个噩梦。”林晚说。
　　“关于什么的？”
　　“……关于坠落。”林晚抬起头，直视沈清昼的眼睛，“从很高的地方，一直往下掉。永远落不到底。”
　　沈清昼的笑容加深了。
　　“我有时候也会做那种梦。”她说，“但后来我发现，坠落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她的手指收紧了一些。
　　“你知道吗，晚晚？重力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力量。它永远给你方向，告诉你该去哪里。”
　　上课铃响了。
　　沈清昼松开手，站起来：“放学等我，我们一起走。”
　　她走出教室，在门口回头，又挥了挥手。
　　林晚低头看自己的手背。
　　被沈清昼碰过的地方，皮肤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痕迹。
　　像指纹。
　　但不是沈清昼的指纹——那些纹路太过复杂，像某种古老的符文。
　　她用另一只手用力擦拭，但痕迹没有消失。
　　第二节课是物理。老师讲解自由落体运动，在黑板上画出抛物线。
　　“物体在重力作用下，从静止开始下落的运动，叫做自由落体运动。”老师说，“它的加速度是恒定的，大约是9.8米每二次方秒。”
　　林晚盯着黑板上的公式。
　　h = 1/2gt??
　　高度等于二分之一乘以重力加速度乘以时间的平方。
　　如果从五楼跳下去，高度大约是15米。那么落地时间大约是——
　　她在草稿纸上计算。
　　√(2×15÷9.8) ≈ 1.75秒。
　　不到两秒。
　　一个人的生命，从五楼到地面，只需要不到两秒。
　　“林晚。”物理老师突然点名，“你来回答一下，如果考虑空气阻力，这个公式需要如何修正？”
　　林晚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见教室的窗户开着，风吹进来，窗帘被掀起。窗外的天空蓝得不自然，像涂了太厚的颜料。
　　“我……不知道。”她说。
　　老师皱了皱眉，让她坐下。
　　坐下时，她瞥见自己的课桌抽屉。
　　里面有一张纸条。
　　没有折叠，就那样平放着，上面用红色墨水写着一行字：
　　“放学后，旧实验楼三层，一个人来。——周明”
　　林晚迅速把纸条塞进口袋。
　　她能感觉到，沈清昼在看着自己。
　　即使不在同一个教室，即使隔着几堵墙。
　　她就是在看着。
　　第三节课是英语。老师播放听力材料，标准的英式发音在教室里回荡。
　　林晚戴着耳机，眼睛盯着桌面。
　　桌面上，有人用笔尖刻了一个小小的字。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一个“逃”字。
　　刻痕很新，木头茬口还是白色的。
　　她用手指抚摸那个字，粗糙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放学铃终于响了。
　　林晚收拾书包的动作很慢，她在抉择——到底是去找沈清昼一起回家，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去探索未知的真相。
　　同桌背好书包，问：“不走吗？沈清昼不是约了你？”
　　“……她可能有事。”林晚说。
　　“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夕阳透过窗户斜射进来，把桌椅的影子拉得很长。灰尘在光柱中缓慢飞舞，像被困住的微小生物。
　　林晚站起来，走到教室后门。
　　走廊空无一人。
　　她该回家，还是去旧实验楼？
　　口袋里的纸条像一块烙铁，烫着她的皮肤。
　　最终，她转身，朝楼梯走去。
　　旧实验楼在教学区的最北边，已经停用两年了。据说是因为电路老化，学校打算重建，但资金一直没到位。现在那里只有一些废弃的实验器材和积满灰尘的标本。
　　林晚走进楼里时，天已经开始暗了。
　　楼道里没有灯，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幽的绿光。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每一步都激起细微的回音。
　　她数着台阶。
　　一层，两层。
　　到达三层时，她停住了。
　　走廊很长，两侧是紧闭的教室门。尽头的那扇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林晚走过去。
　　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
　　她能闻到空气中飘浮的灰尘味道，混合着某种化学试剂挥发的酸味。
　　她停在门前，抬手，犹豫。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周明站在门内，脸色苍白得吓人。他手里拿着一支手电筒，光线直射地面。
　　“快进来。”他压低声音说。
　　林晚走进去，周明立刻关上门，还上了锁。
　　化学准备室不大，靠墙摆着几个玻璃柜，里面是各种化学试剂的瓶子。中央有一张长桌，上面堆着一些泛黄的纸张。
　　“你不能让沈清昼知道我找过你。”周明开门见山，“她不对劲。”
　　“什么？”林晚问。
　　周明把手电筒放在桌上，光线向上，在天花板上投出一个晃动的光斑，“我查到了那个失踪的学生。”
　　他抽出一张纸，递给林晚。
　　那是一份旧校报的复印件，上面有一篇关于物理竞赛获奖的报道。配图是几个学生和指导老师的合影，其中一个男生被红笔圈了出来。
　　“张哲。”周明指着那个男生，“他在失踪前一个月，被目击过多次的精神失常，甚至听到有同班同学爆料说他整天捧着一本书神神叨叨。”
　　“什么书？”
　　周明凝重地摇头：“不知道，每个同学描述的样子都不同，何况再多的信息也不知真假，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周明的声音在颤抖，“张哲在不久后就失踪了。我翻过报纸新闻，当初这件事还是很大的。据说在失踪后调查结果发现他最后出现在旧实验楼的天台，最后人就失踪了。留下的本子也是普通的笔记本，上面胡乱画着线条。”
　　林晚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他指向天花板。
　　“上面就是天台。”
　　林晚抬起头。天花板上有一个检修口，用木板封着，边缘有细微的缝隙。
　　“张哲不是失踪。”周明猜测说，“他最有可能就是和我们一样察觉到了学校的不正常，在最后抵抗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周明沉默了几秒。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手电筒的光线微微晃动，让阴影在墙壁上摇曳。
　　“沈清昼知道这些吗？”林晚问。
　　“我不知道。”周明说，“但我觉得，她可能……不只是知道。”
　　他走到一个玻璃柜前，指着里面的一排试剂瓶。其中一个瓶子的标签上，写着复杂的化学式，但周明的手指指着瓶身的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个很小的标记。
　　一个被圆圈包围的眼睛。
　　和沈清昼那本书上的标记一样。
　　“这个标记出现在很多地方。”周明说，“旧实验楼的墙壁上，图书馆的门上，我见过，很多沈清昼经常去过的地方都有这样的标记，当然还有……”
　　他顿了顿。
　　“还有你的课桌上。我昨天看见的，在你抽屉的底部。”
　　林晚感到一阵反胃。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是我？”
　　“我不知道。”周明摇头，“但我觉得，沈清昼在……准备什么。为你准备什么。而那个准备，可能需要一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周明刚要开口，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缓慢的，有节奏的脚步声。
　　从走廊尽头传来，越来越近。
　　周明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来了。”他低声说，“快走，从窗户出去。”
　　“可是这是三楼——”
　　“相信我！”周明几乎是把她推到窗边，“下面有雨棚，可以缓冲！”
　　脚步声停在门外。
　　门把手开始转动。
　　但门是锁着的。
　　外面传来沈清昼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晚晚？你在里面吗？周明同学，开门好吗？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周明已经打开了窗户。夜风吹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跳！”他催促。
　　林晚爬上窗台，低头看下去。下面确实有一个铁皮雨棚，斜斜地伸出来，离窗户大约两米。
　　“一起跳。”她说。
　　“不行，”周明摇头，“你快走，我拖住她。”
　　门外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晚晚，开门。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下一刻锁舌发出“咔哒”一声。
　　门开了。
　　沈清昼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她的表情平静，甚至带着微笑。
　　“原来在这里啊。”她说，“周明同学，你在带我的女朋友去哪里呢？”
　　周明挡在窗前：“她不想跟你走。”
　　“是吗？”沈清昼歪了歪头，“晚晚，你自己说，你想不想跟我走？”
　　林晚站在窗台上，一只手抓着窗框。她能感觉到夜风吹拂她的头发，能看见楼下远处路灯的光。
　　也能看见，在沈清昼身后，走廊的阴影在蠕动。
　　那些影子拉长、扭曲，从地面爬上墙壁，像活物一样蔓延。
　　“晚晚。”沈清昼伸出手，“过来。我们回家。”
　　林晚看着她。
　　看着那张她爱了两年的脸。
　　看着那双眼睛——此刻完全正常，没有黑暗，没有无数的小眼睛，就是普通的、温柔的、沈清昼的眼睛。
　　“我不想。”林晚说。
　　沈清昼的笑容消失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跟你走。”林晚的声音在颤抖，但很清晰，“我要回家了。回我自己的家。”
　　沉默。
　　然后，沈清昼笑了。
　　不是温柔的微笑，不是开心的笑。
　　是一种冰冷的、空洞的笑声，从她喉咙深处发出来。
　　“好吧。”她说，“那你自己小心。”
　　她转身，走出房间。
　　脚步声渐渐远去。
　　周明松了口气，但林晚没有。
　　她看见，那些墙壁上的影子没有跟着沈清昼离开。
　　它们留在原地，聚集，膨胀，开始从二维的平面变成三维的实体。
　　“周明。”林晚说，“……墙上！”
　　周明回头。
　　下一秒，影子扑了过来。
　　不是攻击，是包裹。像黑色的潮水，瞬间吞没了周明。他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就被拖进了墙壁里，消失不见。
　　只有手电筒还在地上滚动，光线扫过空荡荡的房间。
　　林晚没有犹豫。
　　她当机立断跳了下去。
　　下落的时间很短，可能不到一秒。她的脚踩在雨棚上，铁皮发出巨大的响声，向下凹陷。她顺势滚落，掉在下面的草地上。
　　冲击让她的脚踝一阵剧痛，但她顾不上了。
　　她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向教学区。
　　她的脑子依旧混乱，太多的信息挤在一起，杂乱的思绪怎么都理不清。
　　本子，笔记，失踪，眼睛，影子，周明……对了，周明。他是被吞噬了吗？那么他是死了吗？张哲最后是不是也是这样，无路可逃后绝望地赴死……
　　林晚茫然地跑着，她觉得前途渺茫，又希冀起一切都是幻想了。
　　身后，旧实验楼三层的窗户里，一个身影站在那里。
　　沈清昼。
　　她看着林晚逃跑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她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像是在说：明天见。
　　林晚一路跑回家，锁上门，拉上所有窗帘。
　　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脚踝肿了起来，每一下心跳都带来阵阵抽痛。
　　她拿出手机，想报警，想告诉父母，想告诉任何人。
　　但屏幕上，所有的联系人名字都在变化。
　　妈妈：（
　　爸爸：（
　　班主任：（
　　沈清昼：）
　　林晚扔掉手机。
　　她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窗外有声音。
　　很轻的，敲击玻璃的声音。
　　哒。哒。哒。
　　像指甲。
　　林晚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声音停了。
　　然后，她感觉到床垫下沉。
　　有人坐在了床边。
　　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
　　“晚晚。”沈清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得像叹息，“你为什么要跑呢？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
　　林晚不敢睁眼。
　　“但没关系。”那只手继续抚摸她的头发，“我原谅你。因为我爱你。”
　　一个冰冷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睡吧。明天学校见。”
　　床垫恢复了原状。
　　林晚等了很久，才敢睁开眼睛。
　　房间里空无一人。
　　窗户关着，窗帘静止。
　　但窗玻璃上，有一个手印。
　　从外面印上去的，五指清晰，掌心处有一个眼睛的图案。
　　而在手印下方，用雾气写着一行字：
　　“永远在一起”
　　林晚蜷缩起来，把脸埋在膝盖里。
　　她知道，自己无处可逃。
　　沈清昼无处不在。
　　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在回家的每一条路，在这个城市的每一盏灯下，在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里。
　　她就在这里。
　　永远在这里。
　　她逃不掉的，她又能去哪。
　　而在另一端，沈清昼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前摊开着那本暗红色的书。
　　书页自动翻动，停在某一页。
　　那一页的插画上，画着一个女孩站在天台边缘。
　　身后，无数手臂从阴影中伸出，温柔地，坚定地，推着她向前。
　　女孩的脸，是林晚。
　　沈清昼的手指抚过画面，低声念诵着什么。
　　那是一种不属于任何人类语言的音节，扭曲，粘稠，像深海的回响。
　　随着她的诵读，房间的墙壁开始渗出黑暗。
　　那些黑暗汇聚，凝结，最终在房间中央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人形没有脸，但轮廓很像周明。
　　沈清昼抬起头，看着那个人形。
　　“看好她。”她说，“别让她再乱跑。”
　　人形点了点头，然后溶解，化作无数细小的影子，从门缝钻了出去。
　　沈清昼合上书，走到窗边。
　　窗外，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像倒置的星空。
　　“快了，晚晚。”她轻声说，“就快了。”
　　她的影子投在墙上。
　　那不是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无数纠缠的肢体，张开的嘴，和永远凝视的眼睛。
　　而在影子的中心，有一个空洞。
　　一个人形的空洞。
　　轮廓，和林晚一模一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