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

　　晨光微熹，校门渐开。

　　今天是高二开学的第二周，周一升旗仪式。

　　沈停夏险些睡过了头，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连忙起床去洗澡吹干头发，凑合吃了顿早餐，便匆匆坐公交车赶往学校。

　　沈停夏到了学校，刚好差十分钟升旗。高二六班同学整齐地站在走廊里，沈停夏和闻奕一前一后地站着。闻奕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听说我们班要转来一个帅哥啊。”

　　“脸特别臭的那种，”他补充道，“我从陆瑾曦那里知道的，文科变态。”

　　沈停夏有些疑惑：“高二了还转什么班，之前是几班的？”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等一下，陆瑾曦怎么会搭理你。”

　　闻奕得意地挑了挑眉：“陆瑾曦昨天特别激动，好像是在曲老师办公室外听到的，所以我寻思问问怎么个事。”他感叹了一句，“陆姐姐人真是太好了，让我又有八卦可聊了。”

　　闻奕继续描述：“站在老师办公室里，是个alpha……反正贼高贼瘦，而且还贼高冷，哦对，他是一班的，听别人说易怒还毒舌，鲻鱼头，有个泪痣，戴个眼镜。信息素好像是什么白……兰？”

　　“江寒辞？”沈停夏下意识地问道。身材相仿，样貌相仿，不过沈停夏还真不知道江寒辞是个易怒毒舌的人。

　　“对对，江家，开公司的，你认识？”

　　“……我靠了。”沈停夏一时语塞。江寒辞他说家境“还行”，结果是开公司的？什么人这么“谦虚”。

　　沈停夏简直被这句话气笑了，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升旗仪式上，沈停夏无意间瞥见身后男生队列里站在最后的那个人——身形高挑，满脸冷漠，冷白色的侧颜被清晨的阳光镀上了金边。一股清冽的白玉兰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来，带着些许疏离感。

　　和第一次见到他时不一样，江寒辞后发扎了一个小辫子，学校男生留长发就是在老师底线边跳跃，他只能扎起来。校服被他板板正正地穿着，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反倒显得有些斯文，减弱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

　　江寒辞的目光掠过人群，看了沈停夏一眼。沈停夏站在很前面，并未注意到这道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

　　升旗仪式结束，回到班级，班主任曲愫秋笑着介绍了江寒辞。

　　“这位从尖子班转来的同学叫江寒辞，之后就在我们六班了，大家欢迎新同学……”她环顾教室，“同学你想坐哪里？”

　　江寒辞微微抬眸，视线在教室里扫过，最后在沈停夏的方向短暂停留，说：“我都可以，随便坐。”

　　他最终落座到了闻奕的旁边，挑了一个离沈停夏比较近的位置。

　　闻奕笑着看向身旁的高冷帅哥，“你好呀江帅哥，我叫闻奕，omega，信息素是柠檬薄荷味的，呃……和停子是朋友哦。”

　　江寒辞沉稳落座，这是淡淡地回了一声，“嗯。”

　　曲愫秋拍了拍手：“今天我们考试，让你们好好看看你们和尖子生的差异昂。”

　　班级里顿时哀嚎一片。沈停夏倒是没太大反应，他语文常年在137到144之间徘徊，全年级几乎每次第一。不过尖子班和剩余十五个班是隔开的，不包含在年级排名其中，只有班级排名，沈停夏不知道江寒辞这个尖子生到底是个什么实力。

　　考的题很难，各种文言文、古诗、阅读理解扑面而来，作文更是让他们看到就头疼的题目。沈停夏拿着笔在答题卡上硬写，把空填完，接下来就是到作文了——妈的真变态。

　　“曲老师疯了。”后排传来同学压低声音的哀嚎。

　　尖子生不愧是尖子生，江寒辞答题的丝滑程度不亚于沈停夏画画加十倍速，字迹劲瘦有力，就连写作文也不带犹豫的，下笔从容。

　　其实江寒辞给沈停夏的第一感觉只有高冷和禁欲，但此刻看着这个在桌子前乖巧做题，时不时推一下眼镜的人，沈停夏莫名觉得……有点萌。

　　下课铃响，沈停夏头昏脑涨，无力的看了几页书，之后便瘫在书桌上。他整个人困得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喧闹，把校服外套叠了叠当做枕头压在手底下，沉浸在梦中。

　　但梦总是短暂的。

　　叶意明又带人来了六班。曲愫秋似乎没闲心思管这种事情，就任由着他们去了，反正也不敢真的惹出大事。

　　“醒醒啊，沈停夏。”几股充满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瞬间将沈停夏包围，叶意明身后多出来了一个更高的男生。叶意明把沈停夏的头发揪起来，让他从睡梦中清醒，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语气带着嘲讽：“还睡呢死猪。”

　　叶意明把他踹倒在地，沈停夏什么也没说，只是习惯性地蜷缩起来用手护住头部。宽大的校服外套因动作掀了上去，露出一段白皙到几乎能看到青色血管的手腕，上面新旧交叠的疤痕，在昏暗的走廊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江寒辞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闻奕已经对此习以为常，知道自己抵抗不了，而全班同学似乎也没有人能彻底解决沈停夏被霸凌这件事。

　　江寒辞站在教导主任王程的办公室里，王程握着他的双手长叹了一口气。王程苦口婆心地说：“寒辞啊，你在尖子班是一定能保送北大的，为什么一定要转到六班呢？”

　　“关于保送……我努努力，应该可以争取。”江寒辞语气平淡，“既然都转出来了，再转回去就不必了。”

　　王程眼看劝不动，也没什么好办法，等江寒辞离开后，他哀嚎了一句：“我的好学生……”

　　江寒辞回到班级，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杂alpha信息素味道，映入眼帘的就是叶意明把沈停夏踹在地上，沈停夏一言不发，只是护住头部，眼神有些恍然，旁边的几个男生冷眼旁观。江寒辞快步上前，一把将叶意明踹倒在地，然后把沈停夏扶到座位上坐好。他转而看向另外几个人——目光刻意略过了其中一个人。

　　安厉宁，高二一班学生，曾经和江寒辞矛盾不小。

　　安厉宁用着和江寒辞如出一辙的冷淡眼神看着他，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江寒辞？”

　　江寒辞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打他更是脏了手。他嫌恶地说：“啧，你家狗拉这了你他妈来觅食吗？你要想找屎滚回你家去。”

　　沈停夏虚弱地看着他们，刚才险些被掐到窒息，浑身无力，听到江寒辞这么冷若冰霜的人能说出这么脏的话，心中暗暗想道：“果然是真的毒舌。”

　　安厉宁在骂人比谁更脏上来讲理亏，但是比谁更恶心他有无数种打法。高二安厉宁和江寒辞打架，虽说不分上下，但安厉宁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恶心得江寒辞直接一拳锤在他脑门上。这种事情江寒辞想起来都觉得反胃，恨不得找个垃圾桶呕进去三天三夜不带停休。

　　安厉宁：“沈停夏是你暗恋的人吗？大尖子生还有空管闲事了，怪不得……传闻江少爷喜欢男的，没想到还喜欢这么个垃圾桶里的垃圾。”

　　江寒辞把桌面上的一个破笔盒砸到他脸上，安厉宁往左一躲，抱臂看着他们两个。叶意明扫了扫身上的灰，又是一脚踹在沈停夏身上，他们两人一个没躲开一个没防住。叶意明嗤笑道：“江寒辞，你看，你喜欢的人被我踹了，真废物。”

　　江寒辞反唇相讥：“那你俩谈去呗，这么有默契。”

　　中午，江寒辞和沈停夏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路顺风，没遇见叶意明和安厉宁。沈停夏边拿筷子边问：“你和那人有什么过节？”江寒辞把一块瘦肉夹到嘴里，冷冷地回答：“初三那会，他考前一周一直影响我复习，导致中考比预想少了七分。”

　　“他故意的。加上那七分我能上青城附高。纯贱，恶心我。”

　　“小学就认识了，现在想想也晦气。”

　　江寒辞手撑着桌子，揉了揉眉心，转而问道：“你和叶意明呢？”

　　“没什么，”沈停夏垂下眼，“他讨厌我，我妈不管，所以就这样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谢谢你今天帮我，不过之后……我这话可能有点怪，但是求你别再帮了。”

　　“他知道我家地址。”

　　江寒辞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对不起。”

　　他看着沈停夏脸上那近乎释然的表情，心底毫无波澜，却看不透他真正的情绪。他想：别人的人生，自己终究是改变不了的。

　　下午第一节课是历史，江寒辞虽然觉得内容乏味，但也耐心听讲，认真记笔记，密密麻麻的字堆满了好几页纸。他抬眸看到沈停夏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两只清瘦的胳膊搭在校服上，眉毛紧紧蹙着，似乎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江寒辞思考片刻，将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他身上。那件外套上残留着的清浅白玉兰信息素气息，似乎让沈停夏不自觉放松了紧绷的眉头。闻奕看着他的动作，好奇地问：“江哥，你跟停夏什么时候见过面的？”江寒辞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四年前。”

　　“是吗？他还没跟我说过……”闻奕有些惊讶。

　　历史老师后面只布置了抄写的内容，江寒辞抄得很快，没多久就停了笔。闻奕抄了十几分钟，抄完之后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和江寒辞闲聊：“江哥你为什么要转班啊……一班不好吗？”

　　“因为安厉宁。”

　　“他很恶心吗？”

　　“恶心。”

　　闻奕又问：“你觉得我兄弟沈停夏这人咋样？”

　　江寒辞：“还行。”

　　“你别看不起他，不算一班的话，他是年级常年前列。”

　　“嗯。”江寒辞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也许是两人闲聊声有些大，沈停夏从熟睡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上面带着花瓣洗衣凝珠的淡淡香气，还混杂着一丝清冷的白玉兰气息。

　　他闻着这股味道有些恍然，转头看向后面的江寒辞，问：“你们聊什么了，跟我有关系吗？”

　　“没有，”闻奕抢先答道，随即又凑近，“诶诶沈停夏，江哥说你们四年前就认识了？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沈停夏揉了揉眼睛，“我们是在美术班上认识的。”

　　“反正他是这么说的，你自己问尖子生去。”

　　放学回家之后，家里并没有人。往青巷没了林琴安的身影，几个单元都显得格外安静。他家住四楼，上楼开锁之后，邻居祁姨领着小男孩出来倒垃圾，正好碰到沈停夏。祁姗温和地拍了拍沈停夏的肩，说：“小夏回家啦？这两天你妈不在，这一周她都要出差，饭菜都来我们这儿吃吧。”

　　“谢谢祁姨。”沈停夏轻声道谢。

　　林琴安不在家，沈停夏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他在邻居家吃了顿热乎的晚饭，就回家躺在硬板床上看手机。他给闻奕发了段语音：「我妈一整周不在家，真好。」

　　也许是心情太高兴了，一直到周三，他每天早上都在喂养小区里的流浪猫。

　　他们小区流浪猫众多，他在家里翻出来一点吃的，煮了两个鸡蛋，揣在口袋里下楼找猫。自己嘴里囫囵咽了一个，在往青巷的银杏树下折了一段细长的树枝。

　　草丛里有一只熟悉的狸花猫，浑身棕白相间，清晨柔和的光照在一人一猫身上。沈停夏喂完猫之后，用手轻轻撸了撸狸花猫的脑袋，又用树枝逗了它两下，这才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沈停夏刚踏进教室，就发现江寒辞坐在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而宋初情坐到了闻奕旁边。平时熟悉的青梅酒信息素离他稍远了些，取而代之的是那股更加清晰、冷冽的白玉兰气息。

　　“你怎么坐这了？”沈停夏有些意外。

　　江寒辞言简意赅：“近视。”

　　“只往前挪一桌？”沈停夏看了看原本坐在这个位置的宋初情，对方已经搬到了后排。

　　江寒辞面不改色：“嗯。”

　　这时，曲愫秋大步走进六班，将一沓试卷重重拍在讲台上，给前几排还在打闹的男生瞥了个警告的白眼，沉声道：“这次考试，我们班有很多同学不及格。”

　　“念到名字的同学来取卷子。”

　　“第一名，江寒辞，146。”

　　“第二名，沈停夏，140。”

　　“第三名，陆瑾曦，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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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停夏跟在江寒辞后面去拿卷子，趁着他转身的间隙，轻声问他：“之前闻奕说你四年前就……遇见我了？”

　　江寒辞脚步未停，声音清晰地传来：“初一，槐安大桥，公交车站。”

　　沈停夏记忆力不算好，但努力回想，确实还对那天雨夜公交车站边，那个高瘦的、穿着黑色外套的、气质冷淡的少年留有模糊的印象，终于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觉得江寒辞熟悉了：

　　江寒辞初一刚开学没几天，他刚从课外班走出，下起了大雨。他乘坐一号线公交车去了槐安大桥。他方向感很差，小时候就迷路过几次，下了公交之后，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那时，沈停夏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挡雨的路牌下，但雨势太大，还是淋湿了他的肩膀。白色的校服上衣溅上了泥点，他低着头，眼泪混着雨水无声地滑落。

　　江寒辞自己也没打伞，但看到比自己更显单薄无助的沈停夏，还是迫不得已撑开了随身带着的黑伞，默默走到了他身边。

　　沈停夏突然感觉不到冰冷的雨点了，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道笼罩下来的黑色身影。

　　江寒辞沉默地把一杯自己只喝了一口的奶茶，塞到了沈停夏冰凉的手里。沈停夏正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捧住温热的杯子，抬眼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江寒辞。

　　“给我的吗？”他声音带着鼻音。

　　沈停夏眼睛湿漉漉的，黑色的短发被雨水打得有些凌乱，他用手随意捋了几下，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望，却又努力表现得平静。

　　“嗯。”江寒辞应了一声，顿了顿，问道，“你不回家么？”

　　“等会儿吧。”沈停夏低下头，“……不想回去。”

　　一阵沉默后，江寒辞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中央大街你知道在哪里么？”

　　沈停夏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转二号线地铁……第六站吧。”

　　江寒辞把伞又往沈停夏那边偏了偏，自己则无力的靠在旁边的广告牌边上，修长的手指用力摁着发胀的太阳穴，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烦躁。

　　“你也打伞吧。”沈停夏小声说。

　　江寒辞硬邦邦地拒绝：“不。用。”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路痴能不能去死啊。”

　　沈停夏眨了眨眼：“哪个路痴惹你了？但也不是所有的路痴都那样吧……”他犹豫着，伸出手想轻轻搭在江寒辞的肩上以示安慰。

　　江寒辞侧身躲开了，语气带着自嘲：“我。就是。”

　　“……”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江寒辞不想动，也不想走。

　　沈停夏小口喝完了那杯奶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他鼓起勇气问了一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为什么给我伞？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江寒辞回答得干脆，随即反问道，“你是谁？”

　　沈停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是哪个初中的？”

　　“青城，一中。”江寒辞瞥了他一眼，“干嘛，要来找我？”

　　“不知道。”沈停夏老实地说，“我是青城四中的。”

　　江寒辞随意地重新打量了他一下：“你上初中了？”他语气淡淡，“我以为你才四五年级。”

　　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或者说，大部分时间是沉默。沈停夏望着朦胧的雨幕，忽然轻声说：“我爸他……唉，我好累。”

　　江寒辞转过头看他：“他怎么了？”

　　“出轨，我父母离婚了。”沈停夏的声音很低，“我妈这几年快疯了似的管我，我也……快疯了。”

　　“我父母都不管我，”江寒辞陈述道，听不出情绪，“我连我妈的微信都没有。”

　　沈停夏愣了一下：“微信是什么？”

　　“手机上的一个软件，可以聊天。”江寒辞解释了一句，有些意外，“你没有手机吗？”

　　沈停夏蜷了下手指，眼神黯淡下来，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悲伤：“我爸给我买过一个，被我妈砸了，只用了两天。”

　　江寒辞没说什么，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到沈停夏面前，抬眸看他：“你要玩吗？”

　　“可以吗……”沈停夏有些犹豫，“但我不会用。”

　　江寒辞的手机里游戏不多，只有几个音游。他点开一个节奏明快的音游，把有线耳机分了一个塞到沈停夏耳朵里，自己戴上了另一边。他一手稳稳地撑着伞，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指点着：“看，红色的音符划一下，黄色的长按着就行，这个蓝色的跟着节奏点……”

　　“谢谢……”沈停夏专注地看着屏幕，生涩地跟着节奏点击。

　　快到八点，夜色渐浓，雨也小了些。江寒辞拿回手机，看着沈停夏似乎还沉浸在游戏余韵中的侧脸，觉得有点好笑。他把身上那件黑色外套脱下来，扔到沈停夏怀里，然后站直了身体。

　　“我爸应该去饭局了，”他说，“我也该回家了。”

　　他看向沈停夏，看向他失落的眼睛，终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停夏。”

　　江寒辞低声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有点拗口：“沈、停、夏？”

　　沈停夏看着他，从兜里掏出一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水果糖，轻轻放进江寒辞微凉的手心里。

　　然后，他转身走向地铁站的方向。江寒辞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夜中，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和陌生人进行这样……不算太糟糕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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