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火的温度

　　那天的行程，本不在她的时间表里。
　　摄影棚临时改了时间。
　　这是品牌周年合作的主视觉拍摄，封面会被投放在地铁、商场和线上首页。
　　对一个不温不火的新人偶像来说，是一次被看见的机会。
舒淮站在场外，怀里抱着一叠未装订的书稿，纸页边缘有些锋利，隔着薄薄的封面抵着手臂，她却没有换姿势。

　　模特名单她只扫过一眼。
舟歌巡。
　　名字不陌生。
近半年几次讨论里，这个名字总是以一种暧昧的方式出现。
“舞台表现力很好。”
“粉丝粘性不错。”
“如果能稳住方向，可以再推一把。”

　　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声音在棚里回了一下。
　　他应声，抬头。
灯光落在眉骨与鼻梁之间，恰好。
他是那种被灯光训练过的人。
知道什么时候抬头，什么时候收敛，什么时候把自己交出去。
　　但他没有抢。
　　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刻意的站位。
像是把自己放在一个等待被使用的位置上。

　　舒淮抬眼，与他对上。
　　那一眼不长。
他眯起眼睛笑了一下。
　　不是讨好，更像是：“我知道你在看。”

　　她在场外停了一会儿，确认流程。
临时顶班的原因写在工作群里：负责对接的编辑请假，她过来把关。
胸前的工作牌随着她弯腰整理稿件轻轻晃动，塑封边角在灯下反了一下光。

　　舟歌巡的视线落在她颈侧。
不是停留，是识别。
　　他知道那枚牌意味着什么。
　　“舒老师。”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不高。
没有靠近，也没有退后。
　　她点头，将稿子递给负责人。

　　拍摄前有一段等待。
舟歌巡高脚凳上，低头理耳机线。
　　那是一副旧耳机，线皮已经起毛。
　　出道时用的那一副。
　　他没有换。
　　他把线绕好，咬住项链的末端，抬头时正好看见那叠稿子。
　　起身时，他顺手把凳子往里推了一寸，给她让出通道。
　　“你写的。”
“是。”
“我看过。”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她。
而是看向那叠稿子。

　　灯亮了。
摄影师喊开始。
　　舟歌巡站到镜头前，肩线被拉直，目光收紧。
那一刻，他把自己交给画面。
被观看、被切分、被保存。
　　舒淮坐在监视器后，看见他低头、抬头，每一次停顿都被放大。
她忽然意识到：他很擅长被看。

　　然后她发现了不对。
构图偏了一点。
舟歌巡站得比预设线前了半步，肩线压住画面。
　　她抬头，正要开口，目光却先与他对上。
　　她没有说话。
只是用眼神往侧前方点了一下。
　　她转头给同事的提醒。
　　舟歌巡停住了。
不是犹豫，是确认。
　　他看了她一眼，点头，幅度极小。
在摄影师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把重心往后移了半步，脚尖重新落回标记线。
转身的一瞬，他的手指在空中停了一下，像是等一个指令，又很快收回。
　　像是在确认，这样，对吗？

　　画面立刻对齐。
　　舒淮愣了一下。
随即收回视线，像什么都没发生。

　　中途换道具。
她起身去收稿子。
纸页散开。
　　她还没弯下腰，舟歌巡已经单膝蹲下。
动作很稳。
灯从他身后打来，影子清晰地落在地面。

　　他捡起最外侧那一张。
指尖与她的手背短暂擦过。
　　很轻。
　　他抬头。
“舒老师，”他说，“我听你的。”
　　语气很轻。
没有请求，也没有回旋。
　　她的手停在半空。
那不是被依附的感觉。
而是方向被完整递出来的瞬间。

　　拍摄结束，灯一盏一盏熄灭。
舟歌巡把稿子重新叠好，边缘对齐，递回给她。
递出时，他的拇指在纸边停了一瞬，等她接住，才松手。
　　“方向很清楚。”
他眯起眼睛笑，“你要我站哪里，我都知道。”
　　她没有立刻回应。
他也没有追问。
　　外套搭回肩上，离开前，他回头，目光在她的眼镜上停了一拍，又移开。
　　“下次见。”
　　回程的车里，舒淮拆开工作人员发的信封。
和以往一样，是合作福利。
　　但她手里的那封，比其他人的要厚一点。
　　内场票，靠前区，座位号被圈了出来。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第一反应，是把票塞回信封。
　　她不喜欢吵闹。
　　人群、尖叫、失控的情绪，都会让她本能后退。
　　车窗外的霓虹一段一段掠过。

　　车窗外的霓虹一段一段掠过，她脑海中忽然想起程旭跟她说过的话：人需要一点混乱，你也一样。

　　城市的灯往后退。
　　我反复想起那句“我听你的，人需要一点混乱”。
　　很轻，轻到，不需要我来承担它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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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作片段

　　他把方向交给她，可她第一次不知道该指向哪里——他在等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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