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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尾疑踪
通风口内黑暗逼仄,弥漫着铁锈、灰尘和一股陈年机油挥之不去的刺鼻气味。
更深处,属于人类的恐惧气息,混杂着隐隐的血腥味,牵引着苏姮。
她化身狐狸形态,九尾紧收,在仅容她通过的管道内无声前行。肉垫踩在锈蚀的金属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狐耳高频抖动着,过滤杂音,捕捉关键信息。
下方传来压抑的交谈:
“……外面有动静。”
“操,这荒山野岭,条子来的这么快?”
“不管了,把那姓王的拖到窗口。妈的,敢来就一起死!”
杂乱的脚步,重物拖拽声,以及一个男人痛苦的哀呜。
苏姮琉璃般的眼珠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冷光。她透过网格状的通风栅栏,下方景象清晰可见。
这是一个空旷的二楼隔间,堆放着一些废弃机器。角落里,一个鼻青脸肿、双手被反绑的中年男人,正是那位失踪的证人。
他被粗暴地拽起,推向面对仓库大门的窗户方向。
三个匪徒呈三角站位,其中两人持枪,枪口不断在窗户和门口之间移动。第三人身材格外魁梧,似是头目,手里竟握着一把锯短了枪管的猎枪,正对着证人的后脑。
“外面的警察都给老子听好了——”魁梧匪徒对着窗外嘶吼,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人质在我们手上,敢进来一步,老子先崩了他。”
苏姮目光急速扫视仓库结构。二层有环形走廊,连接着几个不同的隔间和楼梯。
但大门和主要通道的强攻路线几乎都被封死,且匪徒们火力不弱。
不能硬来,需要制造混乱,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哪怕只有几秒钟。
她闭了闭眼,集中意念,将一缕极细微的灵力如同蛛丝般,顺着通风管道送出去。
目标是仓库外高耸杉树树梢上,那只正在梳理羽毛的灰褐色夜莺。
“阿莺,东南角货堆后,去那喊:‘条子从后面爬上来了!’。”
树梢上,夜莺歪了歪头,乌亮的眼珠一转,消化了下这突如其来的任务。
紧接着——
“嘎!”一声与夜莺原本清丽鸣叫截然不同的嘶吼,从仓库东南角的货堆高呼。用的,还是地道的本地匪帮黑话腔调,“后面,条子从后面爬上来了!抄家伙!”
这声音太突兀,太逼真。仓库内的匪徒们浑身一震。
“操,这么快?”持猎枪的魁梧匪徒猛地扭头,下意识指向东南角货堆方向。另外两人也紧张地围拢过去。
枪口暂离了人质。狙击手抓紧这一间隙出手——
“砰”一枪打响信号,埋伏在仓库大门两侧的特警队员,立刻跟随队长司衡凌厉突入。
他们的目标,是控制一层空间,并寻找机会攻上二楼。
然而,匪徒比预想的更狡猾。那魁梧头目立刻反应过来:“不对,是调虎离山,守住楼梯。老二,你去窗口盯着正门!”
苏姮正要再给夜莺下指令,心头却突然掠过一丝异样。她感应到,附近还有两股陌生妖气正在快速接近。
“噗——”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猛然在二楼走廊另一侧爆开。那味道,像极了一万只臭鸡蛋混合了腐烂奶酪和烧焦橡胶,霎时弥漫开来。
“咳咳咳,什么玩意儿?!”
“这他妈……还用了催泪瓦斯?”
匪徒们被突如其来的恶臭呛得涕泪横流,连连咳嗽,阵脚大乱。
苏姮:“???”
她狐尾无风自动,在身周极快地一卷,一层灵力屏障隔绝了大部分恶臭。
愕然探向臭气来源,只见通风管道另一端,两只圆滚滚、黑白相间的小家伙正捂着嘴偷笑,还朝她这边挥了挥爪子,绿豆眼里满是“不用谢”的得意。
居然是臭鼬。还不是一只,是一对。
其中一只邀功似的传来意念:“狐老大,怎么样?这招‘混沌毒气弹’劲道够足吧?警匪电影里都这么演。”
苏姮差点从通风口滑下去。她咬牙切齿:“谁让你们来的?赶紧走,这里危险!”
“哎,看热闹嘛,不碍事。”另一只臭鼬扭了扭屁股,眼看又要来一发。
“走!立刻,马上,”苏姮忍无可忍,“再不走揍你们了。”
两只臭鼬这才“吱”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溜了,留下一走廊经久不散恶臭。
这意外插曲虽然离谱,但效果拔群。匪徒们近距离简直熏得头晕眼花。
司衡果断抓住时机,身影如利刃破开迷雾,从侧面消防梯第一个跃上二楼,枪口稳稳指向那名魁梧头目。
“警察,放下武器!”
匪徒头目眼看计划败露,不管不顾地将猎枪抵紧人质太阳穴:“老子跟你们同归于尽——”
“砰!”
枪响了。
但倒下的不是证人。
千钧一发之际,司衡先一步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击中了匪徒手腕。
猎枪脱手飞出的同时,另外两名特警队员也已电射而至,将其余匪徒死死扑倒。
危机暂解。司衡快步上前,一把将瘫软的人质拖到安全角落,交给赶上来的队员:“带走,检查伤势。”
确认所有匪徒都被控制,仓库内的恶臭让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就在稍稍放松警戒,转身准备下一步指令的刹那。
异变陡生。
匪徒头目竟在即将被上铐的那一瞬爆发,左手挣脱,闪电般摸向后腰,抽出一把备用手枪。
对着司衡的后脑扣动扳机。
“队长!”旁边的队员目眦欲裂。
司衡汗毛倒竖,死亡的冰冷预感掠过脊椎。他竭力侧身,但如此近的距离,子弹已呼啸而至。
“铿!”
一声极其轻微的撞击脆响。
那枚本该射入司衡后脑的子弹,在离他仅半尺不到的空中,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障蔽,轨迹诡异偏折。
“咻”地一声擦过他的耳骨。
刹那间,匪徒头目手枪脱手飞出,他惨叫一声,整条手臂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彷佛被一柄无形重锤狠砸。
司衡霍然回头,如鹰隼般扫向子弹偏折的轨迹延长线——天花板上方,通风口栅栏的阴影里。
有什么东西极快地缩了回去。
只惊鸿一瞥,虽然光线昏暗,但司衡看见了。
那是一条蓬松的、洁白的、在阴影边缘一闪而没的……尾巴尖。
绝不是幻觉。
“队长,你没事吧?”队员心有余悸地看向那嵌进柱子里的弹头,又看看匪徒扭曲的手腕,满脸不可思议。
“没事,铐起来。”司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查扣所有枪械。”
他的视线,沿着那个通风口,淡淡扫向窗外。
苏姮方才情急之下出手,司衡那眼神,虽不知看没看见,但也绝对起疑了。
她顾不上丹田传来阵阵灵力耗空的刺痛,以最快速度原路跳出仓库,在夜色掩护下变回人形。来不及整理凌乱的旗袍和发丝,匆匆绕向仓库前门,佯装一副刚从指挥车那边焦急赶来的模样。
“司队长,呼,你们没事吧?”
她迎上正带人走出仓库的司衡,脸上恰到好处的带着关切和一丝后怕。
司衡停下脚步,目光沉沉地落在苏姮脸上。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脸颊微红,月白色的旗袍裙摆和袖口沾了些许灰尘,发簪也有些歪了。最后,定格在她那双难掩仓惶的眼睛上。
“苏顾问,”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不是让你在车上待着吗?”
“我,我刚听到枪声……”苏姮垂下眼睫,避开他几乎要洞穿人的注目,“好吓人,我怕你们出事。毕竟,人是我找到的。”
司衡沉默了几秒。仓库门口灯光昏暗,他高大的影子笼罩在苏姮身上,无形压迫。
“现场已经控制,证人没事,全员平安归队。”他终于移开视线,“这次多亏了苏顾问的线索。局里的聘书,明天会送到你店里。”
“应该的。”苏姮松了口气,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她几乎以为要露馅了,真吓人。
不敢再多待,她低声对旁边一位警员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便匆匆走向路边,准备拦车离开。
“等等,”司衡突然状似无意地回头,“夜里不安全,我让人送你。”他点了一名队员,“小陈,务必把苏顾问安全送回家。”
苏姮拒绝不了,只好让员警送自己回店里。
她还得赶在司衡下班前,回家“布置”一番。
司衡则与鉴识人员一同回返仓库二层,在满室灰尘和杂乱脚印中,标出弹孔弹壳。
他却莫名走向通风口下方的阴影处。
和在小巷捡到的,和他天天在家里清扫的,一模一样。
几根极其细微的白毛,正静静躺在那里。
他不动声色地,用戴着手套的指尖,再次将那几根白毛捻起,放入随身证物袋中。
“司队,”一名技术科警员拿着平板快步走来,脸色凝重,“有发现。这几个人身上,又是同一款图案的刺青。”
“和我们之前追查的几起跨境走私、器官贩卖案的嫌疑人身上的,高度相似。”警员压低声音,“很可能属于同一个犯罪组织。”
司衡目光凝在刺青图案上。
那是一个扭曲的、彷佛由无数只眼睛和纠缠触手构成的诡异符号,透着不祥的气息。
这次证人失踪,恐怕不是简单的经济犯罪灭口。水面下的东西,终于要冒头了。
“收队。”他下令,声音在夜风中格外冷冽,“把所有人带回去,连夜审讯。还有,”他顿了顿,“通知内勤,把青丘征信社及其法人苏姮的所有关联信息,无论明面暗面,都给我再筛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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