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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跳支舞吧
晚上八点二十分。
酒吧门口的光线暗了一瞬。
原本喧闹的场内,像被按下了音量减弱键,嘈杂声低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包间入口。
一个堪比男模身材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黑色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解开着,露出一截清晰的锁骨线条。
西装外套敞着,双手随意插在西裤口袋里,脚步不疾不徐。
灯光从他身后打来,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形。
确实如那些女员工议论的——腿很长,比例好得惊人。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气质。
那不是传说中聂怀远应该有的外放的、带侵略性的张扬,而是一种内敛的、沉静的气场。
像深秋的湖面,平静,却让人不敢轻易试探深度。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那眼神很淡,没有刻意寻找谁,也没有刻意回避谁,只是平静地掠过一张张脸,像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从容,却疏离。
程箫弦的心脏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紧。
来了。
那张脸。
那张她在无数资料、照片、甚至噩梦里反复描摹的脸,此刻就在二十米外,真实,清晰,触手可及。
血液冲上耳膜,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在胸腔里撞出的闷响。
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握着杯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聂总来了!”
“聂总好!”
几个中层经理已经迎了上去。
聂政阳微微颔首,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和几人碰杯,说了几句什么。
他说话时唇角有很浅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程箫弦远远看着他。
三年了。
她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年。
仇恨像毒藤,在她心里生根、蔓延、缠绕进每一寸骨血。
她拼命学习,拼命变强,不是为了什么光明前程,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这些人面前,亲手为他们敲响丧钟。
而现在,第一个目标就在眼前。
“各位!”杨莉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今天的主角可是我们的新同事,按照咱们部门的传统,新人得表演个节目。来来来,谁先来?”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几个新人被推搡着站起来,有的唱歌,有的讲段子,笑声和起哄声此起彼伏。
程箫弦依旧坐在角落,垂着眼,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直到——
“小程!程箫弦!”有人喊她的名字,“别躲了,大家都表演了,到你了!”
“对啊,京北法学院的高材生,肯定多才多艺吧?”
“来一个!来一个!”
起哄声越来越响。无数目光投向她,好奇的,期待的,看好戏的。
程箫弦缓缓抬起眼。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人身上。
聂政阳正靠在吧台边,手里握着香槟杯,似乎也在看着这个方向。
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四目相对。
只有短短一瞬。
程箫弦放下手中的杯子。
玻璃杯底触及桌面的声音很轻,但在那一刻,她周围的嘈杂仿佛忽然退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音。
她站起身。
大家才看清楚她裙子的全貌,是个及脚踝的长裙,款式简约,却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和流畅的身体线条。
然后她抬手,取下了固定盘发的木簪。
浓密如海藻的长发倾泻而下,发梢在腰际微微晃动。
她随手将长发拨到肩后,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没有笑容,没有羞涩,只有一种近乎肃杀的平静。
“那我跳支舞吧。”她说。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半个酒吧。
喧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酒吧跳舞不稀奇,但程箫弦说这句话时的神态和语气,不像要表演助兴,倒像要进行某种仪式。
她没等回应,已经走到场中央的空地。
“麻烦,”她看向DJ台,“放一首《高山流水》的古琴版。”
DJ显然没料到这个要求,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找曲子。
几秒钟后,清越悠远的古琴声从音响里流淌出来,如泉水击石,如风过松林,与酒吧原本的爵士乐氛围格格不入,却奇异地压住了一切杂音。
程箫弦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她整个人的气场变了。
不是放松,而是另一种极致的专注和紧绷。
她微微侧身,右手缓缓抬起,手腕轻转,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看不见的弧线。然后左脚向前半步,身体随之倾斜——
一个简单的起手式,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音乐渐入。
她动了。
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夸张的动作,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舒展都极其克制,却又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她的手臂像流水般柔软,腰肢却稳如磐石,旋转时裙摆荡开涟漪般的弧度,长发在空中划出黑色的轨迹。
那不是欢快的舞蹈。
那是倾诉,是诘问,是带着悲怆的宣泄,一种莫名的情绪被她用肢体语言一点点撕开,摊在光下。
吧台边,阴影处。
聂政阳站在那里,手里的香槟杯不知何时已经放下。
他一只手搭在吧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灯光从他侧后方打来,他的脸完全隐在阴影里,只有紧抿的唇线和绷紧的下颌轮廓,泄露出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他在看她。
不,不止是看。
他的目光像被钉在了那个旋转的身影上,深黑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又被强行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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