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权臣的失忆小妾

作者:几多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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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打


      深夜,姜姜独自躺在宽敞的檀木六柱架子床上,头顶是繁复精美的百子千孙锦帐,以金银丝线绣着婴戏莲图,帐角垂着杏色流苏。身下垫着厚厚的粟玉芯簟,上铺软滑的越州绫褥,触手生凉。

      她睁着眼,望着帐顶朦胧的纹样,白日里纷乱的讯息在脑海中反复纠缠。

      嫁与沈知远的缘由、为何自甘为妾,此刻都成了次要。最刺心凿骨的,是爹爹那不明不白的惨死——精神恍惚、言语颠倒、悬梁自尽……这桩桩件件,岂是一个为官二十载,素来刚正的读书人会做出的行止?其中必有冤屈!

      想到这里,姜姜胸中似有一团火灼灼烧起。若爹爹当真含冤莫白,她身为人女,纵然势单力薄,也必要查清真相,还父亲一个清白。

      只是……她眸光黯了黯。如今自己困在这沈府深宅,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眼中,且远在京城,与江南相隔千里。人地两生,记忆全失,如何着手?那关键的知情人姜伯又已归乡,踪迹难寻。

      “唉……”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逸出唇畔。她有些烦乱地翻了个身,滑腻的锦被随之从肩头滑落,露出只着妃色云纹绡纱寝衣的身子。那轻纱薄如蝉翼,在透过窗棂的朦胧月色下,隐约勾勒出纤细玲珑的曲线,肌肤莹白如玉,仿佛自身便能漾出淡淡光华,在这沉寂的暗夜中,美得有些不真实。

      心绪辗转间,一个念头逐渐清晰:困守此处绝非良策。首要之务,须得寻个合适的时机,离开沈府,亲赴江南查明实情。父亲曾任官的嘉阳县,出事的郏县,都必须亲自走一遭。

      有了思绪,连日来的惊悸、悲恸、彷徨,此刻化作沉沉的倦意袭来,姜姜终是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翌日,皎皎与明月辰时中伺候姜姜起身梳洗。雨真领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在外间布置早膳,碗盏轻碰之声细细传来。唯独那雨纯,又不知躲到何处躲懒去了,不见踪影。

      “娘子您瞧,”皎皎一边为姜姜篦头,一边忍不住抱怨,“雨纯那蹄子越发不成样子了!平日里对您言语不敬便罢了,这差事也是能躲则躲。您看廊下那几盆芍药,分明是归她照料的,如今都枯蔫了也没人管,真是白糟蹋了好东西!”她从清早开始,口中便没停过数落雨纯的种种不是。

      姜姜对镜理着鬓角,静静听着。这雨纯需想个法子对付。只是……她娘毕竟是沈府老人,曾在老夫人跟前得脸,如今虽去了庄子上,但仍有几分薄面。要处置雨纯,需得有个万全之策,务必一击即中,让她再无翻身余地。

      梳洗停当,姜姜撩开珠帘,款步而出。外间,雨真正带着两个小丫鬟垂手侍立,见她出来,齐齐躬身行礼。

      两个小丫鬟年岁尚小,平素只在院中做些洒扫粗活,难得近前伺候主子。此刻偷眼瞧去,只见姜姨娘上身着一件橙红缘边的白绫短襦,胸前彩绣的朱雀鸳鸯栩栩如生,下系一腰浅绛色宝花缬纹纱裙,裙幅曳地,行走间流光溢彩,足上一双紫绮笏头履,鞋头金线勾勒云霞,熠熠生辉。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恍若神妃仙子临凡,两个小丫头竟看得呆了。

      雨真轻咳一声,低声道:“还不退下。”两个小丫鬟这才如梦初醒,慌忙退了出去。

      “娘子,早膳已备妥,请您用膳。”雨真上前一步,恭敬道。

      “嗯。”姜姜轻轻颔首,移步至圆桌旁坐下。桌上已摆开几样精致吃食:一碟晶莹剔透的玉露团,一盅热气腾腾的粟米肉糜粥,几块烤得金黄的胡麻饼,并一碟时新脆嫩的醋芹,一小瓮糖渍越梅佐餐。。

      姜姜执起银箸,安静用膳。餐毕,接过雨真递上的温水与细巾,轻拭唇角,这才抬眸,目光静静落在雨真脸上。

      “方才内室所言,想必你也听见了。”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雨真心头一紧,垂首道:“奴婢……听见了。”

      “我知道,你与雨纯自幼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姜姜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但她的所作所为,你也都看在眼里。身为奴仆,不思尽心侍主,反而心存妄念,言行僭越——单是‘不敬主人’这一条,我便足以将她发卖出府。”

      雨真闻言,背上倏地冒出一层冷汗。这位姜娘子入府一年多,待人总是温和宽厚,对下人的小过失也多包容,从未听过如此严厉的言辞。雨纯的心思,她自然知晓,仗着是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又见大爷年轻有为,风姿卓绝,便生了攀附之心,一心盼着能成为姨娘。

      谁知去年姜姨娘进门,不仅占了位置,更得了大爷的宠爱。雨纯心有不甘,又见姜姨娘性子柔顺,便越发肆无忌惮,几乎不将其当作正经主子看待。可姜娘子从前总是隐忍不发,今日却突然敲打,话中之意,竟是要动真格了?

      她慌忙跪下,急声道:“娘子息怒!雨纯她……她确实自幼被惯得有些不知轻重,行事欠妥!奴婢日后定当时时规劝,严加约束,求娘子再给她一次机会!”

      姜姜唇角微扬,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却并无温度。“你不必急着为她开脱。”她放下手中细巾,“我待人,向来赏罚分明。忠心为主的,我自然倾心信赖,厚待有加;可若是有人吃里扒外,以为我性子软和便可欺……”她顿了顿,声音柔缓,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我也不是那庙里的泥塑木雕,任人拿捏——总还有几分脾气在。”

      雨真听得心惊肉跳,以额触地,颤声道:“娘子明鉴!大爷将奴婢指派来伺候娘子,奴婢便只有娘子一位主子!此心此身,绝无二意!若存悖逆之心,天地不容!”

      “起来吧。”姜姜语气略缓,抬手虚扶,“你的忠心,我自然晓得。好好当差,日后自有你的好处。且去忙吧。”

      “谢娘子恩典!”雨真又重重磕了个头,才敢起身,垂着眼,一步一躬地退出了房门。

      直到退至廊下转角,她才敢直起身,悄悄舒了一口长气,只觉后背中衣已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她定了定神,将腰背挺得更直了些,脚步放轻,朝着茶房的方向走去,心中已将“姜姨娘”三字,重新掂量了无数遍。

      听完姜姜对雨真的敲打,皎皎与明月相视一笑,眼底俱是掩不住的欢欣。

      与雨真的惶恐截然不同,她们二人心中只有快慰。自娘子入这沈府以来,不知为何总是处处忍让,性子淡得几乎不像是她们记忆中那位颇有主见的小姐。这才纵得雨纯那起子小人蹬鼻子上脸,愈发不知尊卑。如今见娘子终于肯拿出主子的款儿来立威,两人只觉得扬眉吐气,往后在这府中行走,腰杆也能挺直几分。

      “娘子,早该如此了!” 皎皎一边利落地收拾,一边声音清脆道,“对付那等眼空心大的刁奴,就该给些颜色瞧瞧,叫她知道谁才是主子!免得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编排娘子。” 明月虽未多言,只在一旁含笑点头,手中仔细叠着更换下的寝衣,那神情显然也是极为赞同的。

      其实,莫说她们,便是姜姜自己,心下也存着深深疑惑。自己绝非忍气吞声、任人欺辱的性子,尤其像雨纯这般步步紧逼,言行僭越的奴婢,即便有些背景,依她看来,也有的是法子敲打料理,何至于隐忍退让足足一年之久?这其中的缘由,恐怕与她丢失的那两年记忆,以及她心甘情愿入府为妾一样,成了谜团。

      罢了,眼下多想无益。既已决定不再隐忍,那这头一个撞上来的雨纯,便正好拿来祭旗,也好让这沈府上下都睁眼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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