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映眠

　　春去秋来，又一个冬天降临。
　　夏眠的白大褂口袋里，始终揣着两张叠在一起的糖纸，一张旧得发软，一张皱得变形。她成了市一院心外科的顶梁柱，手术台上冷静果决，救死扶伤的双手，践行着“替他守人间”的承诺。
　　这天值夜班，急诊室送来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是警方从毒窝解救出来的受害者。少年蜷缩在病床上，眼神惶恐，像受惊的小动物，看到白大褂就浑身发抖。
　　夏眠放慢脚步，声音放得极轻：“别怕，我是医生，不会伤害你。”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是葡萄味的，和江时晏当年送她的一样，“吃颗糖吧，甜的，能让人舒服点。”
　　少年迟疑着接过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眼睛里渐渐有了光亮。“姐姐，”他小声问，“你也喜欢吃这个味道吗？”
　　夏眠的指尖顿了顿，眼底泛起一层薄雾：“嗯，一个很重要的人，曾经总给我送这个味道的糖。”
　　她想起江时晏，想起他每次送糖时亮晶晶的眼神，想起他说“甜能盖过思念”，可如今，再甜的糖，也盖不住心底的苦涩。
　　处理完少年的伤口，已经是凌晨。夏眠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她和江时晏唯一的合照——那是他上次出院时，在医院花园里拍的，他穿着便服，笑得爽朗，把她揽在身边，背景是盛开的月季。
　　照片里的他，左眼尾的浅疤清晰可见，手腕上还挂着那个兔子挂件。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妍妍发来的消息：“眠眠，明天周末，我们带孩子去墓园看看时晏吧。”
　　夏眠回复“好”，指尖划过屏幕上江时晏的笑脸，泪水无声滑落。
　　第二天，雪下得不大，细密的雪花落在墓园的松柏上。夏眠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她亲手做的水果糖，全是葡萄味的。
　　妍妍和丈夫带着孩子已经在墓碑前等着了。小男孩看到夏眠，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夏眠阿姨，妈妈说，这位叔叔是大英雄。”
　　夏眠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声音温柔：“对，他是很厉害的英雄。”
　　她把水果糖放在墓碑前，一张一张地铺开糖纸，像铺展一段段回忆。“时晏，”她轻声说，“我又来看你了。这一年，我救了很多人，有老人，有孩子，还有和你一样，为了守护别人而受伤的人。”
　　“那个被解救的少年，和你一样勇敢。我给了他一颗葡萄味的糖，他说很甜，就像你当年说的一样。”
　　“妍妍的孩子都会跑会跳了，很可爱。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海，我还没去，等明年春天，我就去，替你看看那片海。”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和他絮絮叨叨地分享日常，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有深入骨髓的思念，在雪地里静静流淌。
　　妍妍看着她的背影，悄悄红了眼眶。她知道，夏眠从来没有忘记过江时晏，他就像一颗刻在她心底的糖，哪怕味道发苦，也依旧是她前行的力量。
　　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墓碑上。夏眠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江时晏”三个字，指尖轻轻拂过：“我该回去了，还有病人在等我。下次来，我再给你带糖。”
　　她转身离开，背影挺得笔直，白大褂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口袋里的糖纸相互摩挲，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江时晏在轻声应答。
　　夏眠知道，往后的日子，她会带着这份思念，继续守着这人间的暖。虽然没有他的陪伴，糖是苦的，风是冷的，但只要想到他曾用生命守护过这片土地，想到那些被拯救的生命，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因为她知道，他从未离开，他的精神，他的爱意，都化作了她前行的光，照亮了无数个没有他的日夜。而那些苦糖，也终将在岁月里，沉淀成最珍贵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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