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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能靠别人吗
后天就是向【未来倒数——生物科学竞赛】组委会正式提交参赛人员名单的日子,殷峥难得没有翘课,准时出现在了早八的课堂上。
赵昭明和成诲他们几个占了大阶梯教室的后几排,见殷峥进了教室冲他挥手。
殷峥随手捋了把头发,长腿几个跨越,身姿潇洒,很快就来到了教室后面,坐在赵昭明旁边。
刚坐下就挨了赵昭明一戳,殷峥还有点没睡醒,没好气道:“干嘛呢?”
赵昭明朝教室前方努努嘴,示意他看:“丁绫儿一直看着你呢。”
殷峥视线移过去——长发飘飘的红衣美人见后面的人要看过来了,马上把头转回去了,只留给殷峥一个后脑勺。倒是丁绫儿旁边坐着的棕色短发女生,迎着殷峥看过来的视线,眼波盈盈,抿嘴害羞地笑了。
殷峥一见,上道地回了个痞笑。棕发女生更羞涩了,不好意思般转过头去。
赵昭明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旁边又是一肘子:“能不能给兄弟们一条活路?怎么美女就只看你呢!我们在这坐半天了!”
殷峥双手抱胸,欠揍道:“这叫魅力,你羡慕不来。”
赵昭明翻了个白眼:“今天是大课,杜闵他们都会来,一会儿下课了咱们就商量一下,海选赛提交什么项目。”
成诲坐在他们前面一排,听到对话扭过身:“你们真的打算参加比赛啊?认真的?昨天我听万杭一说都不敢信。”
万杭是他们这群人里唯一一个戴眼镜的,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学问,一开口小学鸡。
他坐在成诲旁边,伸手往鼻梁上推了推眼睛,脑袋从左至右晃了一圈,故作高深道:“进步,真是进步。”
大家被他这样逗笑了,殷峥抬腿踢了下前排椅子,笑道:“去你妈的敢打趣老子。”
上课铃响,一身笔挺西装、神情严肃的庄教授踏上讲台。众人坐好,不再嬉闹。
“同学们,早上好!今天……”
庄教授讲课中气十足连绵不断,很快把成诲他们给听困了。
这群富二代从小念书就是家长和辅导老师们在屁股后面追着念,砸钱砸资源砸楼——给学校捐楼捐设备,不然哪能进现在这所顶级名校。上了大学家长一松,就没几个好好听课的。
殷峥和赵昭明倒是在认真听,就是有点跟不上。
“我这脑子不转啊……”赵昭明看着庄教授一张一合的嘴,哭丧着脸,他压根没听懂!
殷峥比他好点儿,至少有些他是懂的,但知识稍微深点儿他就游不动沉底了。毕竟他对自己念书的标准就是不挂科:挂科的话,长水澜和殷理河会知道。
好容易挨到下课,赵昭明觉得自己脑袋都要晕了。
学生们纷纷从座位上起身,丁绫儿挽着棕发女生急匆匆走了,棕发女生临出教室门前回头向殷峥那里望去,对方在跟同伴说话,没有看自己这边,她有些失望,走出教室。
“杜闵在讲台那里呢,他旁边应该是吴遥,马伯远也在。”赵昭明指着讲台对殷峥道。
吴遥和马伯远是他们队伍另外两个队友,杜闵提议的。
“嗯,那过去吧,碰个头。”
几人从阶梯教室后面依次往下走。
走在最前面的赵昭明突然停下了,后面的人只好都停下。
“怎么不走了?”殷峥在赵昭明身后问道。
“杜闵在和……”
殷峥视线一扫,定在一个高大的身影上。
殷峥眯了眯眼:越廷。
讲台旁边,杜闵拦住了下课要走的越廷。
越廷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存在感很低,今天上大课,整个教室得有上百来号学生,他又默默坐在靠窗的角落,要不是杜闵特意去找,可能人走了都发现不了人来过。
杜闵是个小个子,戴着瓶底厚的眼镜,不像万杭的近视眼是打游戏打出来的,他的高度近视完全是因为爱学习。
站在高大的越廷面前,杜闵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越廷,你真的不考虑参加我们的队伍吗?如果能在这次比赛中获得好名次的话,对保研是很有利的。”
“而且我们的队伍配置很好!吴遥、马伯远,我,殷峥你认识吗?就是那个很有钱的同学,他也在我们队伍,提供专业的设备和实验材料,再加上你的话,我们什么都不缺,一定能赢!”
杜闵有些兴奋道。
“殷峥……”越廷脑海里浮现一张张狂的脸。
随即他冷漠地拒绝:“不参加。”
方恪带着一群低年级的学弟们正到教室门口,刚好听到这冰冷的五个字:
殷峥,不参加。
昨天在会所没好意思表态,方恪知道殷峥他们今天上午在这上课,现在是特意来迎,准备对兄弟说说好话的。谁想刚进教室就听到兄弟的名字。
殷峥他们正好也走到阶梯下,一行人都看着杜闵和越廷。
赵昭明:“……”
果不其然,殷峥脸黑得跟墨水一样。
方恪看看殷峥,又看看那个一脸冷漠的高个男生,眼珠一转,他明白了。
现在正是他表现的时候!
他径直朝前抬手一推,黑衣的男生受不住突然而至的力,连退了好几步才收住脚。
方恪嚣张地盯着越廷,质问道:“你是越廷?”
越廷站稳,面上的表情不变,冷淡道:“是。有事?”
“有事!当然有事!你他妈刚什么态度?叫你是看得起你知道吗?!”
方恪见殷峥没说话,知道他是默许了。他又上前一步双手推出,预备狠震越廷一下。
越廷快速朝旁边挪动了一个位置,方恪朝前猛扑的这一下没收住,“砰”地一声直直撞上讲台!
方恪头都要撞晕乎了,差点疼出眼泪!
原本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小学弟们见状,轰一下都朝越廷挤过去!肩膀左推右搡地撞击他。
殷峥见越廷被撞得站立不稳左右趔趄,勾起一边嘴角冷笑。
越廷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突然大力揪起离他最近的男生的衣领朝外一甩,身周的围堵立刻空出一个缺口。
与殷峥之间没了人群阻隔,越廷的视线直直射向阶梯下旁观嘲弄的殷峥,眼珠黑沉,一字一句,淡淡地、不带一丝感情地问道:
“你只能靠别人吗?”
殷峥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越廷的意思。他在问,你殷峥参加个比赛就只能靠别人吗?
因为只能靠别人,所以对方拒绝就无能为力,就恼羞成怒!
越廷明明面无表情,连音调也是没有起伏的,但却与殷峥记忆里那张神情冷漠讥诮、语气轻视嘲弄的脸无线重叠。
【殷峥,我很忙,不要什么事都只能靠别人。】
殷峥胸口一阵沸腾,眼神一下子狠戾起来,他疾步冲向越廷,右手猛挥出一拳!
拳头带起风,架势惊人!
跟刚才方恪他们的推搡完全不是一回事。
别说早就呆立一旁没有发言机会的杜闵了,连赵昭明方恪他们都吓了一跳!
眼看着殷峥力道十足的拳头就要锤上越廷的胸口,有女生忍不住惊呼起来!
“嗯……!”闷哼一声!
越廷抬手挡住卸了一部分力,但肩膀那还是受了不轻的一击。
恰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喝道:“干什么呢!”
是庄教授。
庄召成有份讲义放讲台上忘记拿走,折返回来取,刚到教室门口就见两个学生在打架!
“殷峥,越廷,你们两个是在干什么!同学之间有矛盾也不能动手啊,像什么样子!越廷,你跟我来!殷峥,你也回去,其他同学,散了!”
庄召成雷厉风行地解决了这场才刚开始的斗殴,让越廷跟上他,拿上讲义就走。
越廷揉了一下胸口,没看任何人,神情漠然地跟着庄教授离开。
“操!”
殷峥怒火冲天,但庄教授德高望重,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又眼睁睁看着那个死人样的混蛋扬长而去!
赵昭明对刚才的变故无话可说,大力拉着殷峥,招呼杜闵方恪等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越廷一直跟在庄教授身后,走出教学楼,走过大草坪,走到小花坛前,庄教授才停下。
庄教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他一向觉得不错的学生,见外表没什么伤,放下心来问道:“为什么在教室里和同学打架?你们有冲突?”
越廷站得挺拔,半响道:“没有。”
庄教授轻轻呼出一口气,神情严肃,但眼神似有些无奈,叹气道:“越廷,你是个好学生。还有一年多你们就要毕业了,校园生活只是人生中短暂的一段。有些人,离开了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机会遇到了。有些事,未来回望根本不算什么,就是少年心气罢了。所以,别为了一些人、一些事,影响广阔的未来。”
顿了顿,庄教授接着道:“殷峥同学……家里很有背景。所以,不管你们有什么冲突,都算了吧。”
殷峥神色不变,既没有为教授前面语重心长的宽解触动,也没有对后面的警示不满,平静地道:“明白了,庄教授。”
庄教授欣慰地拍了拍越廷的胳膊,走了。
这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越廷早就明白。
如殷峥这般的天之骄子,金钱、权势唾手可得,可以纵情恣意、游戏人间,坦荡地表露喜怒,随意地施展惩戒。
那些出现在他们路上的绊脚石,只需一脚踢开,轻重由他们心意,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而被踢到路边、滚落草丛、下水道、阴沟里的小石子们,毫无反抗的能力。
些微反抗,都只会招致更严重、更冷酷的加倍镇压。
只能忍受、忍受,躲藏、躲藏。
一如他至今为止的人生。
下午没有课,也没有接到清洁公司和仓库那边的排班,越廷出了学校,去给徐相章买药。
越廷住在梧树区,旁边紧挨着金松区,本市几个有名的批发市场和集贸市场都集中在那块儿。
这里的店铺很多都不大,但是密密麻麻的卖什么的都有,人流量自然就多起来了。
集贸市场那条街,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越廷一身黑衣黑裤,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戴着一顶普通的黑色棒球帽,他压低帽檐拐进小街,径直进了一家小药店。
药店门头小又低,越廷要弯腰才能进得内里。迎面一个玻璃柜台,柜台里整整齐齐地码着盒装药,柜台后是整面大柜子,贴墙顶到天花板,分隔成一个个的小格子,里面也是码放着整整齐齐的盒装药。
老板就躺在柜台后的躺椅上,前面摆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的电视正在放连续剧,见有人进来,秃头老板站起身问道:“需要点什么?”
越廷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对折好的白纸,放到玻璃柜台上,两只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将纸推过去。
老板拿起纸打开一看:
【辅酶Q10(泛醌)粉末:纯度98%+,100mg
磷脂酰丝氨酸(PS)粉末:纯度70%+,0.5g
N-乙酰半胱氨酸(NAC)粉末:医药级,1g
三磷酸腺苷二钠(ATP):生化试剂级,50mg
……】
老板点头:“行,都有。你等会儿,我去后面拿。”
越廷颔首,往柜台一侧挪动了下位置,耐心地站着等待。他对这个流程已经很熟悉了,现在只等着老板把药拿出来。
金松区有很多这样的小药店,有些可能连【药品经营许可证】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神通广大的商人们开店做生意。
在这样的店里买任何药都不需要处方。这些小店的老板们,对客人来买任何药都不吃惊,也从不多问。
这城市很大,有各种各样的人,比如赤脚医生或者赤脚兽医,给人看病的,给动物看病的,他们没有行医资质,从正规的药店或者医院里根本买不到药,就会从他们这里拿货。
也有一些买材料做实验的,也不知道实验个什么,可能是给动物做些变态实验吧,反正来这买药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老板们只要有钱赚,才不会去好奇查问:“客人哪,你为什么要买这些?”这不傻吗!
约莫一刻钟,秃头老板拿了一个黑色不起眼的塑料袋出来递给越廷,报了价格:“1100。”
“涨价了?”
秃头老板双手一摊,状作无奈地叹道:“没办法呀,市场变化大,这批货进价就高。”
越廷不再多说,结了账,又弯腰从窄巴的店门口钻出去,七拐八拐走到了几条街外的另一个药店。
如法炮制,走了五六个药店之后,越廷才把药买齐。他从来不会在同一家药店将所有的药剂一次性买齐,每次都在不同的店分开来买。
这些药剂都不便宜,买完所有徐相章要求的药,这几天兼职赚的钱基本上全花光了。把所有装着药的黑色袋子统一放进黑色双肩包里,越廷坐上公交车回到梧树区的住所。
这次他打开铁门不是一片昏暗:屋里的灯是亮着的。
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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