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红尘

　　华西镇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着实是个宜居养心的好地方，不过易一斟酌许久，还是下定决心，打算离开此地，继续他的游医之旅。毕竟，他出神医谷的目的便是游离四方，增长见闻，见识世间奇症、奇药、奇法，方可增进医术修行。

　　眼下最关键的是，眼前这个一起生活近一月，身体尚不可知是否恢复利索的小白，究竟是做何打算。

　　昨日，二人回家后早早歇了，易一还没机会和小白商量此事。这不，今天一大早，易神医就在纠结，甚至有些慌张，不知如何开口。

　　他很满意这个饭搭子，话少爱笑，武功高强，能当保镖行护卫易神医勇闯天下之大计。但他知道，年纪轻轻、武艺高强、身受重伤，这几个属性加成到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纵使那人再普通，也普通不到哪里去。易一倒是不怕惹麻烦，反正他滑不溜丢怎么都能跑，他只怕小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愿和他同行。或许是医者仁心，这爱替别人操心的毛病，是好不了了。

　　易一一早起来就在此纠结万分，殊不知，在不明所以的小白看来，平日这个爱笑的小神医今日行径怪得不行，见他就躲，搞得小白以为恢复记忆的不是自己，而是易一。

　　小白昨夜清醒过来便再未睡着，师父的身影、灵儿的笑脸，两个人浑身是血的画面，在自己的脑海中重叠上演，他感激易一在他落魄时救了自己一命，也喜欢看这个爱笑的小神医讲他小时候如何和小黄狗一起合作捕鱼逗鸟的故事，但他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他亦在心中踌躇万分。

　　午饭时间，两个人各怀鬼胎默默吃饭，终于，易大神医忍不住先开口了。

　　“小白，我有件事要与你说。”易一憋着个包子脸开口，白羽以为他下一秒要宣布他的病药师难医，易神医也无计可施，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小白想了想，只能以困惑的眼神示意易一继续。

　　“小白，你知道我是个游医，华西镇本不是我久留之地，只因这里安逸舒适，我便偷懒多呆了些时日”，

　　小白盯着易一，猜他想说的可能和自己想的是同一件事，如果易一恰好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正好他就可以顺势离开，可是心里却好似不是很期待易一真如他所想。

　　易一继续说到，“如今，你身体已经恢复大半，靠你自己的底子，不需我如何调理，假以时日亦可恢复如常。且昨日，惹上那伙人，他们主子看起来不是个心胸开阔之人，留在华西镇说不准会被他们寻到机会报复，总归是不太安全，所以，我想一路向北，继续沿途行医，寻下一个落脚点。不知，你有何安排？”

　　易一说完这番话，就用自己充满期待的无辜闪亮的大眼睛盯着小白，等他回话。

　　那双眼眸惯是笑意盈盈，如今内含希望与不舍，更是水汽十足，惹人心疼。这一副表情简直是，就差把“你要不要跟我走”写在自己的包子脸上了。

　　小白怔怔得看着易神医的大眼睛，心想，真好看，要是能天天看就好了。

　　“我，我不知道”，小白心想，我该离开的，可是说分开两个字好像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

　　那太好了！易一心想，既然不知道，不如随了我。

　　“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随我四处行医，你帮我打打杂，我管你吃住，每月再给你两贯铜钱零用，如何？”

　　易一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的建议。

　　小白听了易一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能和这个可爱貌美的小神医一起吃吃喝喝玩玩的日子，似乎很令人心随神往。如今，功力和记忆尚未完全恢复，不如先一路同行，一边养伤一边调查那人的行踪。

　　“好。”小白回道，面上也浮起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

　　“好！”易一开心大笑，心情甚好，哈哈哈免费保镖和饭搭子到手，快乐生活不过如此！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吃完早饭立刻开始收拾行囊，整装待发。

　　易一将小屋子里带不走的草药都分门别类处理好，赠予有需要的乡亲们，日常也会将一些精贵的药草，用秘法炮制减小体积，做成药性不会流失便于携带的小药丸。再将几件衣服随意打了小包，届时由小白背着。两个人最大件的行李，便是上月三镇大型集市上，易一买给小白的一柄木剑，那剑上刻着一对铃铛，像是给小孩子玩的玩意，可是小白看到后却移不开眼神，易一见他喜欢就买给他玩。后来小白在家里也时不时盯着铃铛发呆，易一想，这可能和他的过往有些关联。

　　小白确实舍不得这木剑，木剑上的铃铛总让他想起灵儿，想起师父。

　　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出发，闲来无事，便坐在院子里聊天。

　　易一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木剑有什么故事，他担心小白有秘密，也担心小白压根什么都没想起来，自己贸然问起可能会引他失望。但是意料之外，小白开始慢慢讲起了这小段回忆。

　　小白讲起他的一点过往，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他经常练武，至而内功深厚、中气十足，但声音却很温柔，像秋天的阳光，暖洋洋的，传到耳边仿佛实体，能抵御充满丝丝寒意的秋风。

　　小白说到：“我有一个师父，还有一个师妹。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师父也会做木剑。小的时候，师父练剑，我与灵儿总是围着师父，索要他的配件玩耍，但师父的佩剑太过锋利，不许我们玩，大概是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灵儿便觉得师父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便伤心得哭起来，师父最怕灵儿哭。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便上山伐了棵适合做剑的小树，花了三天时间，给我和灵儿一人做了一把木剑。

　　我的剑上是一根羽毛，灵儿的剑上是一对铃铛。”

　　“羽毛？”易一好奇。

　　“嗯，羽毛，我叫白羽。名字是师父起的，师父说他手染鲜血，身有罪孽，他希望我和他不一样，能像羽毛一样自由自在，不染纤尘，清清白白。但我让他失望了。”小白没有将充满血腥的后续讲给易一，至少现在不想。那么清白透亮的人，还是轻松自在些好。

　　易一看着小白低垂的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用力拍了拍小白的肩头，“你师父肯定不会失望，我瞧你都顺眼的很，你师父一定也喜欢的紧。”

　　易一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小白听着心里流过一阵暖流。但愿易说的是对的。

　　“我看你也很顺眼。”小白被易一暖到，自然也礼尚往来。但这句话却给易神医羞的不要，平日里，觊觎他美色的花花公子也说过不少赞美他、讨他欢心的话，但从没有人如小白一样单纯、真诚、可信。

　　两人短暂交流以双双害羞收场，各自又忙起来，准备起晚饭，两人决定最后一顿饭还是在家里吃，仿佛是想在这个小院子里再多留下一点属于两人的回忆。

　　易一决定今天要一展厨艺，往日为图方便，经常小炒青菜、水煮面条，想吃好吃的就下馆子。两人对吃食要求不高，往往在家便如此对付。今日不同，定下一路同行的约定，易一和小白都很是愉快，因此想做点丰盛的，一为解馋，二为庆祝。

　　易一听小白的故事，他过去的生活中唯二的亲人是师父和师妹，而他从小在父亲、母亲身边长大，他想让小白也尝尝娘亲的味道，说起来，外出将近一年有余，也有些许思念母亲。

　　母亲向来疼爱自己，神医谷中无甚讲究，没那么多仆从丫鬟，母亲亦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自幼时，饮食起居大都是是母亲亲力亲为，照顾自己时温柔细心，但教授自己医术时却又严肃谨慎、不苟言笑，母亲虽不爱把疼爱说在口中，却实打实是最疼爱自己的人，离家许久，母亲也定想念自己了。如今，便以菜肴寄托思念，回忆曾和母亲相处的温暖时光。

　　娘亲最擅长的一道菜是龙井虾仁，用新鲜河虾仁和龙井茶叶炒制而成，娘亲更有一道独门秘方，翻炒时再加半碗牛乳和两勺白酒，增香去腥，味道香浓，虾仁鲜嫩，茶叶清爽，总之，美味非常。

　　易一决定复刻这道秘制龙井虾仁，给小白开开眼，他一定会被自己的手艺折服的，易一想。

　　我易神医实在太过厉害，不仅医术精湛，厨艺也同样了得。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露出一点古灵精怪的笑意。本就白皙的脸庞因为情绪的小小起伏，泛出一丝温柔的红晕，淡淡的，却有沁人心脾，舒缓人心的作用。

　　真好看，小白想。

　　话不多说，小白打下手，易一主厨，一道秘制龙井虾仁，一道莲房鱼包，一道清炒莴笋，一道群鲜羹，小白和易一吃了在这个温馨小屋的最后一餐晚饭，舒适惬意，还伴着对前路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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